第99章 有雀化童,倾玉来逢
“三皇子......”
看着堂堂皇子竟如小贼一般从墙头落下,惊愕之余,口中便不免溢出了一丝轻唤。
“白日里我便知道有人躲在屋中偷听,而后瞧着身影有些像你。不料想,果然是。”三皇子勾起唇角淡淡一笑,笑容儒雅的模样一如在嵌花楼初见。
我自然知晓方才那声下意识地轻唤已瞒不住身份,只得急急四下看了看便道:“若是被人发现三皇子这般出现在将军府,恐怕有损皇子威仪。”
三皇子却毫不介意地掸了掸衣衫上的浮尘:“将军府自然不是我:
随意夜入之处,只是今日之事我总是惦记,交于旁人来瞧,又有几分不放心。只能自己走上一遭。”
看着三皇子,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他的话才好。他的身上纵然天生有贵雅之气,可此时行事却也与子戟那样的少年般洒脱不羁。
重新打量,似乎隐约有些明白霍婍毓不过匆匆一面,为何就惦念了他这般久。
“你不是应该在元度卿身边么?为何会在将军府中?”三皇子倚着廊下红柱沉声问道。
与我的战战兢兢不同,他显得十分轻松随意,仿佛他不是夜探将军府,而只是素日里恰巧遇上一般,语气稀松平常。
听到他这般说,便知灵华君并未将一切说于三皇子。可我又不知该如何应了才不算错,只得垂下头沉默不言。盼着这园外但凡有一丝动静,三皇子自然不得不离去。
“怪不得那日我问起他,他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三皇子说着,目光斜斜撇向我:“你就是以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跟在他身边么?唯恐自己多出一字都是错。”
我惶惶然,只得狠了很心道:“罪人之女自然要小心行事。”
“罪人之女?”三皇子略一思量便抿了抿唇:“你说的可是被牵连进许晋谋反一事中?你许是不知,许晋前几日已经从牢中得释,如今正在嵌花楼中。他的确为人陷害,只遗憾陆家当日为了保他,惨遭灭门。”
三皇子寥寥数语,并未说出雀台之事。我猜想,雀台那日,率兵围攻之人若是他,恐怕不会让阿都赤那般轻易逃脱。于大皇子而言,最重要的是揭穿二皇子与阿都赤之间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只要有罪证,至于阿都赤是否被擒并不重要。
但三皇子不同,他是日后要承继皇位之人,从那日嵌花楼中所言便也知晓,他盯着阿都赤亦非一日两日,雀台那般好的机会,怎能轻易放过。
如果当日擒住了阿都赤,三皇子今日也不会打霍婍毓的主意。
想到身后屋中那体弱病重的女子,只觉得她一片痴心枉费,实在是可怜至极。
“三皇子若是没有别的事,可是快些走吧。若是霍小姐醒来......”我欲言又止。
想来三皇子应该听得明白,霍婍毓一旦醒来,看到他,于谁都没有好处。
不料三皇子眼眸闪烁:“既然你执意不说为何在此,我倒有件事交于你做。”
“请三皇子吩咐。”我垂首应道。
既然灵华君留在三皇子身边,那必然也是我该效忠之人,可即便他不说,我也知晓,他口中想让我去做的,是何事。
果然他看了看我身后,沉缓说道:“设法让你侍奉的主子出府。”
听到这话,我自是暗自一惊。霍将军将唯一的女儿囚在这园中,下令不得离开半步,可如今三皇子竟让我设法安排霍婍毓出府?这岂不是比登天还难?
“三皇子有所不知......”我正欲开口分辨,却见三皇子抬手,打断了我。
“我自然知晓这是件难事,故而才交付于你。如今你在她身边,必定能想出什么法子来。”说话间,三皇子的手轻轻落在我的肩上。
下意识地朝后退去一步,尚未来得及回应,便见三皇子淡淡一笑,之后便足下轻点,攀上了小园墙头。短暂回眸,他的身影便跃下墙头不见了踪影。
我怔怔站在原地,只恍惚觉得方才的一切都似是一场梦。是这样的不真实,这样的迷幻。
不知在廊下站了多久,屋中突然传来霍婍毓的轻唤:“玉儿,玉儿。”
急急折返,推门而入,便见她神情中带着几分惊怯地扑来,抓住了我的手臂:“深更半夜的,你这是去哪儿了?”
“回小姐,睡不着,就站在廊下吹了吹风。”我低声应道。
不敢看霍婍毓的眼睛,我只是折过身将昏暗的烛灯轻挑了挑。
“没事就好。”霍婍毓舒了一口气:“快睡吧,当心着凉。”
说罢,她便缓缓朝着屏风后行去。而我却躺在软榻上,辗转反侧,再也难以入睡。
自见过三皇子后,我便有些愁眉不展,偶尔还会思虑着出神,便是霍婍毓连唤数声,也有未曾察觉的时候。
这日在屋中,霍婍毓又是连连唤我,我在恍然回过神:“小姐说什么?”
“玉儿,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霍婍毓蹙了眉头,这几日她身体又见好了些,如今脸上显了几分血色,温婉柔丽的模样便越发出挑。
“没什么。”我笑笑,替她斟上一杯茶。
霍婍毓轻轻摁住我的手,带着几分嗔怪:“莫诓我,你这几日魂不守舍的紧。到底是怎么了?”
我咬了咬唇,便看向她。座中的霍婍毓,眸光潋滟如水,神情中带着几分关切。
“小姐......你......想不想出去?”我缓缓问道。
“出去?”霍婍毓有些疑惑,然而下一刻,她的眸子陡然一亮之后却又渐渐沉黯:“你是说离开这园子?”
我点点头。
霍婍毓起身,沉沉叹了一口气:“自入府的那日,父亲便说过,没有他的允许,不得踏出这园中半步。先前我身子不济,父亲这般说,便也没放在心上。可这些时日,我身子渐渐也好了些许,自然是想出去走走看看的。”
说着,霍婍毓叹了一口气,眼中有几分向往,又有几分哀伤:“可又如何?这府中谁也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
看着霍婍毓的神情,我自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每日待在这府中,恐怕是见不到三皇子的。莫说是三皇子,便是连个打探消息的人都瞧不见。
那公子从何而来?居于那家府上?姓谁名谁?是否婚配?或许这都是霍婍毓想知道的。
同样对于三皇子而言,他可以施计让霍婍毓对自己一见倾心。可只要霍婍毓不踏出这府门一步,他便寻不到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霍婍毓自然也不敢在将军面前提起“心有所属”。
只是这二人一个为权,一个为情。倒叫我这个旁观的,看得无比唏嘘。
可此事我却不得不出手相帮,即便我再同情霍婍毓,可命盘却是最为重要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因我才出了差错的命盘,到头来,却要让灵华君一人独自背负。
心中思定,我便看向霍婍毓问道:“若是有法子让将军同意呢?小姐可愿意?”
“你当真有法子?”一瞬间霍婍毓的脸上顿时放出光彩:“你当真有法子让我离开这园子?”
我垂下头,心里有几分不忍:“还不确定,不过玉儿愿为小姐一试。”
“太好了,玉儿。”霍婍毓开心不已,一把将我揽在怀中。
突然屋门一声轻响,将军推门而入,看到这幕,他沉声便道:“在说什么?开心成这样?”
笑容在霍婍毓的脸上瞬间消失不见,我只觉得她身子一僵,便急急折身,诺诺唤道:“父亲。”
霍将军挑了挑眉,显然对霍婍毓这般惊怯的神色有些不满:“怎么我一来倒哭丧着脸?”
见此情形,我慌忙应道:“回将军,方才小姐同奴婢不过说了些女儿家的悄悄话。将军这般突然问起,想来小姐是有些害羞了。”
听到这话,霍将军的神色略有缓和:“既然是女儿家的悄悄话,不说也罢。”
霍将军落座,问了问霍婍毓的近况,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要起身离开。
许是因为自幼长在陵城,对于霍将军,霍婍毓的神色始终是恭敬而疏离的。见将军欲起身离开,她也不过只是欠身行了一礼:“父亲慢走。”
霍将军点点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便心知肚明。
“小姐,奴婢送送将军。”说话间,我便跟着霍将军行出了屋子。
略朝着园门行了几步,霍将军便顿了顿,看向我道:“这几日如何?”
他阴沉着脸,目光如炬,我急急低下头应道:“小姐这几日总说起陵城,奴婢得知了不少消息。”
“嗯。那便好。”霍将军应着:“好生侍奉。”
说罢,他转身要走。
“将军。”我急急唤了一声,便见他疑惑地看向我。
我抬眼迎上他冷肃沉静的眸:“奴婢有些话,斗胆要说与将军。”
“哦?”他应了一声。
“小姐虽时常说起陵城,可毕竟并非日日谈及。如今下去,奴婢只怕......”我看向霍将军:“若有一法,能成将军之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