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命盘交错，执命难合
“怎么？怕了？”苏玦鹤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所认识的你，应该是一副伶牙俐齿的模样，为何如今竟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我分辨不出那双瞳眸里到底暗含着怎样的情愫，却只想从他的身边逃离：“我不过觉得，数月未见，苏公子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苏公子了。”
闻听此言，苏玦鹤挑了挑眉：“哦？愿闻其详。”
然而我只是缓缓摇了摇头：“倾玉说不清也道不明，只是这样觉得。”
“所以你便怕了？”苏玦鹤的声音沉了下来：“我原以为在千里之外的凉城看到我，你多少会有些亲切之感，看来倒是我多想了。不过倒也无妨，以后时日还长。”
我不知苏玦鹤口中的“时日还长”意味着什么，就在我想着如何逃离之时却见月哲匆匆从药署行出，神情十分焦灼。
“月哲。”我轻唤一声，急急迎了上去。
一瞧见我，月哲便紧紧抓住我的手，几乎快要哭出声来：“子戟到现在还没醒来，我恐怕……”
说到这儿，月哲再也忍不住抽泣起来：“我恐怕没有法子能救活他，就连云珠，就连云珠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寻……”
“云珠？”我疑惑地看向月哲：“什么云珠？”
“是凉城漠北最深处的云珠花？”一侧苏玦鹤突然开口。
“你知道？！”月哲虽不识得苏玦鹤，却因苏玦鹤一口道出云珠而觉得惊讶。
苏玦鹤淡淡移过视线，许是见我也一脸期盼地看向他，他轻咳一声又道：“自然知晓，可凉城漠北的云珠花只是一个传说。”
“不！”月哲打断了苏玦鹤，目光中满是坚定：“云珠花真的存在，亦有起死回生之效。可……”
听月哲这么说，我便捏了捏她细瘦的指骨：“无论多难，我都要将云珠花寻来。”
月哲怔怔看了我片刻后，也郑重地点点头：“我同你一并去寻。”
“月哲姑娘！月哲姑娘！”一阵急促的呼唤从药署传出。月哲赶忙朝着药署里行去，我心知是子戟的伤势不容乐观，正欲追上月哲的脚步，但却突然想到什么，转而便朝城门方向迈步。
“你去做什么？”苏玦鹤握住我的胳膊，厉声问道。
我抚开苏玦鹤的手，冷着一张脸：“苏公子想必是为了寻殿下而来，不巧得很，殿下如今正在砂石峰督战，只怕要劳烦苏公子在城中久候。我还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你当真以为云珠那般好寻？”苏玦鹤再次捏住我的手腕：“漠北深处，云中生花。几乎是传说一样的存在，怎会唾手可得？”
看着苏玦鹤坚决的目光，我先是心下一颤，顿时没了底，可片刻之后，突然展露一抹浅淡的笑：“漠北深处，云中生花。既然苏公子道得出云珠的来历，那它就不仅仅只是个传说。”
言毕，我转身便走。不料苏玦鹤竟快步追了上来，拦在我面前：“你怎会是这般犟的性子？”
我看着苏玦鹤，竟也无法分辨他此时出现在这里的真正意图，就如同一个谜，此时的我，根本无法得知那谜底。
苏玦鹤口中虽一拦再拦，可见我拽了马儿出城之时却也毫不犹豫地追了上来。
“你这样莽撞，可知去哪儿能寻到云珠？”苏玦鹤驰了马，在我身后追赶，凛冽的风中送来他略显焦灼的声音。
拽着缰绳没有丝毫松懈，我催动着马儿朝前狂奔。诚如苏玦鹤所言，此举的确过于莽撞。我只知云珠在大漠深处，却不晓得该往何处去寻。只是盲目地朝着大漠深处疾驰。此去或许会遇到沙暴，或许会遇到阿都赤的人马，但我已顾不得这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云珠或许是让子戟活着的唯一希望。
马儿在辽阔的大漠戈壁中疾驰，不多时苏玦鹤便策马追上了我。我暗暗瞥了他一眼，刻意放慢了前进的速度。
苏玦鹤在马上朝我看来，长叹了一口气后，便驱马朝前行去。我见状，便甩动缰绳，跟紧了他。
如我所料，苏玦鹤他，的确是知晓云珠所在的。
没有强行拦住我的去路，便是知晓我这性子定不会善罢甘休，而我所行的这条路，想来也没出什么大错。
既然拗不过我，所幸便在前面带路。
看着马背上那一袭青衫的身影，我心中不免又生出几分好奇来。他既是皇上身边侍奉的人，便久居京城。到底是何时来过凉城，又为何对云珠所在之处知道的如此清楚。
我与苏玦鹤行了半日之久，所携的水囊也少了一半。照这样下去，只怕还未找到云珠的踪影便需原路折返，否则我二人不是渴死在大漠中，便是在夜幕垂落之时失了方向，再也回不到凉城去。可若是就这样回去，子戟他……
就在我心烦意乱之时，苏玦鹤突然在前方喝停了马儿，调转马头看向我：“前面有一处砂石形成的矮峰，云珠就在那处。只是……能不能看到，全凭你的运气了。”
我驱马行上前，看着苏玦鹤，却见他眉眼中有淡淡的忧伤之色：“苏公子，从方才起我便好奇，你为何会知道云珠所在之地？”
苏玦鹤冷笑一声，缓缓摇了摇头：“你果然算定了我。”片刻之后，他看向远处，淡淡应道：“昔日不过同你一般，执意所寻罢了。”
说罢，苏玦鹤便不再多言。他转过头，不愿看我。我不免在想，到底是何等至亲至爱之人，会让口口声声说着“云珠不过是个传说”的苏玦鹤不远千里，深入大漠，执意追寻。
这或许会成为永远的一个谜。
我与苏玦鹤策马行至矮峰，便一并下了马。我抬头望去，也暗自吸了一口气。苏玦鹤口中的矮峰，于我而言，并不矮小，且矮峰粗砂磨砺，想要攀爬并非是件容易的事。
“我寻到那云珠时，便是在这矮峰之上。眼下你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登顶，可能不能找到云珠，就看你的造化了……”苏玦鹤指了指峰顶，而后便倚在马儿身旁，不打算再有所动作。
见此情形，我也不多做言语，只束好了袖摆裙摆，便试图往上攀爬。然而手指攀在粗砺砂石上，便传来钻心的痛。换手之时稍不留意，又重重跌落下来。如此往复几次，整个身子就像是散了架一般，再提不起半分气力。
我坐在地上，丧气地抬眼看去，矮峰仍矗立在那里，纹丝不动。可轻颤的十指已渗出了斑斑血迹，连扣住一块砂石都变得十分艰难。
“如何？”久不做声的苏玦鹤走上前来挑了挑眉：“还打算继续爬上去吗？”
将渗出血的手指在衣摆上随意抹了抹，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自然要继续。”
如若子戟的性命就掌控在这云珠上，那我无论如何也要寻到它！
思及至此，我再一次攀上了砂岩。越往上爬，便觉得双臂越发疼痛难忍，整个身子的重量都仿佛被悬吊在两只手臂上，仿佛只要一个晃神，便又会掉落下去重头再来。
咬牙向上攀爬，眼前闪过的是初见子戟时他那带着几分青涩稚气的笑。可就在我踩住一块砂岩用力之时，整个身子却猛然向下一沉。“糟了！”就在我暗道一句，做好再一次跌落下去的准备时，却突然觉得脚下有什么东西猛地将我托了起来。
我正欲低头，却听到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倾玉，几日不见，你怎得又沉了许多？”
“白糖花！”
听到这声音，我不免惊喜雀跃，忍不住想看个究竟。
“可别顾着寻我，先爬上去再说！你可真够沉的！”白糖花说的咬牙切齿，可见费了不少气力。
我不敢再分神，只鼓足了气力向上攀爬，有了白糖花相助，倒也比先前轻松了不少。不多时，我便灰头土脸地到达了峰顶。
方一站稳脚跟，我便急切地唤道：“白糖花，你在哪儿，我为何瞧不见你？”
“倾玉别慌，我就在你面前。”白糖花带着微微地喘息低声应道：“可我也不知你为何瞧不见，先不说这个，你快采了云珠回城，我有要事相告。”
“嗯。”听到白糖花这么说，我用力点了点头，转而便在峰顶上四处寻觅起来。
片刻之后，我看到一抹浓烈的嫣红在一块巨大的砂石缝隙中若隐若现。
云珠！我惊喜不已。顾不得身上和指尖钻心的痛，我踉踉跄跄朝着那一抹嫣红奔去。
急急采下那株柔弱的花植，想到子戟的伤势很快就会痊愈，我雀跃不已，直挥舞着手中的云珠，兴高采烈地叫嚷着：“白糖花，你瞧！是云珠！是云珠啊！”
未等白糖花有所回应，眼前突起一阵狂沙。强烈的风裹挟着细碎砂砾，铺天盖地袭来，击打在脸上的砂石似乎划破了我的皮肤，隐隐作痛。眼前一片昏暗，什么都瞧不清晰。
我只听到黑沉沉的风沙里，传来苏玦鹤焦灼的呼唤：“倾玉！倾玉！你在哪儿！”
那声音忽近忽远，听上去是那样的不真切。
愈发狂暴的风沙迷了我的眼，就在我循声朝着砂石峰的边缘行去之时，却突然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便被卷裹着悬在空中。
“白糖花！白糖花！救我！”
昔日在九重天上，我也是在云头上翻滚过的朱雀小妖，可没有哪一次，像此刻这般让我觉得惊惧无所依。我不停地唤着白糖花，但得不到丝毫的回应，身体朝着未知的方向飘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听到一阵嘈杂而惊恐的叫喊：“是黑沙暴Ｚ沙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