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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民国三十年九月,日本第十一军司令官阿南惟几于九月七日对第九战区薛岳所在地区长沙进行大规模进军,由此开始了第二次长沙会战。日军司令官阿南惟几用兵诡异,他将第十一军的主力隐蔽的集结在了新墙河附近,然后突然对新墙河防线进行猛烈的进攻,九月十八日拂晓,日军四个师团对新墙河防线进行闪击战。而第九战区司令官薛岳被日军打的措手不及。驻守新墙河防线的第二十七集团军第四军奉命防守。而第四军第九十师三团二营营长张毅驻守新墙河南岸防线,战事异常惨烈,鬼子在飞机与坦克的的掩护下轻易的的撕裂了新墙河防线。为避免全军被歼,司令官薛岳下令第四军撤入第二道防线,防守时三团伤亡惨重,团长孙皓不顾撤退秩序,疲于奔命,不能有编制的撤退,于是二营营长张毅临时兵变,撤销了孙皓的团长职务,并且以战场擅离职守罪名枪毙,将一营营长王贵囚禁,夺取三团指挥权,然后放弃撤退,与随之赶来的荒木支队第三大队进行死战,并且将其建制打残,而三团伤亡惨重,几乎被全歼,只有二营长张毅率领八十余人退入长沙城休整。

    民国九月三十日夜晚,我做了一个噩梦,一个很恐怖的噩梦我梦见一只饕餮狞笑着向我走来,饕餮并没有使我害怕,我害怕的是它的唇边淌着血,黑红色的鲜血。它居然还会笑,笑得那么的狰狞。那笑容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对,我肯定在哪儿见过,而且就是白天的时候,但梦中的我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这笑容。忽然它朝我扑了过来,然后一口将我吞下。我吓得浑身一颤醒了过来。

    我起头来看,夜晚真美,漫天的星辰。等等,我怎么会在屋子里看见星辰,我激灵了一下急忙抬头看,我睡在院子里,这满目荒芜的院子有一股陌生感,却也很熟悉,于是我的记忆接回了正轨。王八盖子滴,我在收容所里,于是白天的回忆接涌而来。我终于弄清了我的处境,原来白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我看了看院子四周,二营的两个连(我们姑且把这称之为连吧)横七竖八的躺在院子里,那个“遭天杀”的营长张毅靠在院子里的柱子上睡着了,他都睡着了左手还不忘捏着他的那把中正式步枪,看得出来这孙子是仇家真多,睡觉时都拿着步枪,看得出来有多招人恨。我忽然想了起来,梦里那只饕餮的笑容,不正是他白天在巷子口的狞笑吗?于是我横的有些牙痒痒,老子我好端端的在路上走着,结果被这“遭天杀”的绵(长沙方言:骗)到这个地方被抓了壮丁。老子我一不做二不休溜了吧。

    我慢慢的爬了起来,缓缓地匍匐前进,尽量的不发出一点声音。终于经过了漫长的匍匐,我终于爬到了院门。忽然我听到了门外有细微的响声,接着有脚步声。我大为诧异,难道要有人来接应我溜号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爬了起来,伸手就去拔门闩,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时忽然门被外面的人一脚踹了开了,连带着我被一脚踹飞在了院子里。接着门外涌进了大量的全副武装的士兵。院子里所有睡觉的人都来不及反应,只有“遭天杀”的张营长反应了过来,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举起中正步枪对准了“入侵者”,当他看清楚入侵者是国军时,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立马收起了枪,陪着笑看着他们。

    士兵还是源源不断的进来,最后进来的是一个装备整齐的军官,肩上的一朵花也表示这是一位营长,而院子里的士兵也恰巧是一个营(一个整营)的兵力。张毅看着这些士兵陪着笑来到了营长面前,然后立正敬了一个极为标准的军礼。那位营长庄重的回了个礼,然后问道:“你是这儿的营长?”

    “是的,我是二营营长张毅。”

    “你是张毅?”

    “是的,您有什么吩咐。”同样是营长,我们这位营长不但猥琐,而且还有些谄媚。

    “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其余的人也通通带走。”

    还没等张毅反应过来,后面就立马来了两个全副武装的排长把张营长胳膊扭了过来,然后按在墙上。

    “哎!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张营长,我们只是奉命抓人,你犯了什么事你应该自己清楚”

    说完张毅就被押出了院子,我们也被士兵拿枪指着走出了院子。收容所街道两旁躺着的散兵都诧异地看着我们。毕竟这个地方没有任何来的,更何况是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有些艳羡的看着被押着缓缓走出巷子的我们,他们羡慕我们还能被人记起来,而他们早已被所有人遗忘了,等待他们的只有无尽的痛楚和死亡。

    张毅被押上了前面的汽车,我们则被分两批押上了卡车。卡车缓缓地想夜色的黑暗处行进着,带我们走向了那看不清的未来。

    我在车上有些纳闷,这到底是这么回事?难道就因为“遭天杀”抓了我们几个“壮丁”,然后就被带走了。不应该呀,我估摸着我还没有厉害到这个程度吧,而今天被抓的“壮丁”也看起来没有哪家的贵公子啊!难道是军部发现这个营长人品太次,所以抓起来了。我想军部还没有精明到能看出这个笑里藏刀的人吧。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环顾车厢,发现今天被抓的人都显得揣揣不安,而原本跟着“遭天杀”的老兵则虽然紧张但到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瞬间明了,一定是“遭天杀”在抓我们以前就犯下了什么事。

    我缓缓地靠近了二楞,因为在这群人里就这个货看起来比较傻,能套出点东西

    经过了我二十分钟的盘问,我终于搞清楚了他们犯的是什么事了。这个“遭天杀”的居然在撤军的时候兵变临时把他们团长给毙了,然后用一个团的兵力与日军一个大队同归于尽,到最后他自己却逃了出来。现在日军进攻长沙的目的已被第九战区粉碎,于是上头便想了起来应该追究一下责任了。我有些气结,这个“遭天杀”的真他妈应该遭天杀,明知道自己身上背着官司,还他妈满街抓壮丁,就纯粹是想给自己临死时找几个垫背的。这孙子是他妈真的坏啊!我咒骂着这个遭天杀的人,结果旁边的二楞不乐意了,他再三强调着,他们率领着一个残团打残了一个大队的建制。我本着不跟傻子计较的原则告诉他,那没什么用,战场兵变,还违抗命令,只这两条就能赏“遭天杀”的两颗“铁花生米”。更别说他还毙了团长。可二楞这傻子楞是听不进去,一个劲的说着他们用一个残团打残了一个大队的建制。我懒得再磨嘴皮子了,不再理他。

    这时那个“贼眉鼠眼”溜了过来笑着对我说:“兄弟,那一脚挨得疼不疼啊?”

    经过他的提醒,我才想起刚才胸前挨得那一脚。看来我往出去爬的时候被他看见了,那也就不用跟他客气了:“也不算太疼吧!怎么,你也想来一脚?”

    贼眉鼠眼笑着向我靠过来:“兄弟你看你,刚说两句你就呛着了。我没别的意思啊!我是看这伙人里面真正想逃出去的也就咱俩了,想跟你搭个伴啊!老客,我姓柴,虚长几岁,你就叫我老柴吧!”

    我看着“贼眉鼠眼”那个样,心里一百八十万个不相信,这种精明人还是不要太相信的好,于是我跟他瞎客气了起来:“行,大哥。以后我就叫你老贼吧!”

    老贼看着我这样的称呼他,尴尬的笑了笑也就不再搭理我了。车上还在窃窃私语的讨论着那个“遭天杀”的,但多数都在说毫无意义的片汤话,我懒得听更懒得搭嘴。因为我知道那个“遭天杀”的虽然看起来猥琐,但是能够跟一个大队血拼的人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车走了大概三四个小时然后在一个武装齐全的军营停了下来,我们向被赶鸭子似的赶进了一个破旧的仓库,临近门之前我瞥了瞥看见“遭天杀”被押着进了一个看守更为严密的房子里。我默默的看了看这个应该“遭天杀”的人,也许这是我看他的最后一眼了。呵!这也是一个极有趣的人,不过看来是没有机会接触了。嗯,他果然该遭天杀的,以后就叫他遭天杀的吧!

    我们这一百多只人像是被赶畜生似的,赶进了一个连灯都没有的仓库。那些兵拿手电筒照着我们,手电筒照到哪里,那里的人就自觉地抬起了手遮住眼睛,在手缝里觊觎那陌生的光。拿手电筒的人感觉到了满意的效果,于是便关了手电筒,踱步走出去然后一脚把门踹上。脚步声慢慢的走远了,我们陷入了沉寂。天已经蒙蒙亮了,暗青色的光毫不吝啬的从破屋顶中照射了进来。

    这时二楞问了起来:“你说营长他会不会被枪毙啊?”黑暗中我不知道他是在问谁,旁边有人搭声了:“不知道啊,这个事情没准的。”我听了出来搭声的是白天上海的痰盂。

    二楞有些不明白了:“可是他明明带我们打了胜仗啊!要是搁在那个团长孙皓指挥,那还不跑的连裤子都没有了。”

    旁边有人笑了起来:“呵呵,现在是裤子有了,人都没了。三团本来有三千多人,可是你看现在,除了我们几个,还有谁活着?连我亲弟兄都赔了进去。”

    于是二楞子不开口了,四周又重新陷入了沉默。我太累了,从昨天起我的生活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经历的这一切让我实在是太累了。我想好好休息休息。于是我又陷入了沉睡。

    当我第二次熟睡时,忽然门又被踹开了。天已经大亮了,门外刺眼的光以及尖利的脚步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我迷糊的看着这队破门而入的士兵,他们用不屑的眼神看着衣衫褴褛的我们。然后带头的一个士兵用脚踢了踢他脚下的那个人,对我们说:“都醒一醒了,我们师长要审问你们,现在都给我去洗把脸一会儿在这儿集合。

    十点后,我们被准时带到了一个由帐篷围起来的军事法庭外面,我看着这个军事法庭觉得异常的怪异,它里面摆着桌椅,为首的桌子上面摆着一块牌子,什么用毛笔写上主审官,两边的桌子分别写着原告席和被告席。而在那个摆着主审官的桌子上居然摆着醒木。大堂两旁站着的士兵举着步枪就像举着水火棍一样庄重。这种中西结合的庭审方式让我有些想笑,中国人每每说改革,却老是将改革改的面目全非。也许这个庭审现场就是最好的见证吧!

    这是士兵忽然举枪立正,然后从后面慢慢走出来了一位军官,我抬头看是少将肩章,看来这就是国军第九十师师长陈侃了。师长陈侃落座后,拍了拍惊堂木说到开庭。于是从两边个带上了一名军人,原告席上的人我不认识,但看起来是少校肩章,看来也是个营长。被告席上押上来的则是遭天杀的。

    师长没有立即说话,他一直盯着遭天杀的看,遭天杀的尴尬的低着头。“张毅?”陈师长发话了。遭天杀的连忙卑躬屈膝的答应:“哎!师长,是我,是我。”

    “手折了吗,军人难道不会敬礼吗?”陈师长决定先发难。

    遭天杀的立马敬了一个非常规范的军礼,刚才脸上的谄笑也不见了。看来这孙子知道怎么跟陈师长打交道了。

    “你真的打残了荒木支队的第三大队?”

    遭天杀的敬礼的手依然没有放下来,他大声的回答着:“是!师长,我部在新墙河防线附近重创荒木支队第三大队,致使第三大队放弃追击,全军后退。”

    “嗯,你倒是蛮有种的嘛”陈师长像是在赞叹似的说到。

    这样的好机会遭天杀自然知道要顺杆往上爬了:”师座过奖了,身为军人自然应该要为国报忠了。“

    ”好一个为国报忠,既然你为国报忠,那为什么兵变,为什么要毙掉你们团长?“陈师长拍桌子大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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