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每一次的死里逃生都是让人值得高兴的，而现在我已经有些记不清在这短短的二十天中有过多少次的死里逃生。我现在依然能够站在这里，所有的原因都可以总结为运气。

    我紧紧的贴着门，听着巷子里传来的杂乱的脚步声，慢慢的将步枪重新上了膛，就在我准备在搏一把运气时我忽然犹豫了，因为我意识到这并不是鬼子。鬼子的大头皮鞋踏在地上绝对不会有这么轻的声音。我慢慢的靠近门，战战兢兢的探出了脑袋，接着我看见了一支装备整齐的国军队伍，而且走在最前面的长官我还认识。谢天谢地，援兵终于来了。

    我卸下了全部力气，四仰八叉的就地躺在了门框里。一时间，仿佛我浑身所有的生命气息都被抽了出来，刚才我还能与鬼子拼个你死我活，而现在我却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那群士兵围着我参观了起来，带头的是位营长。我认识他，孔卫国，第四军第九十师特一营营长，是遭天杀的老上司九十师师长陈侃的宝贝疙瘩。我跟着遭天杀的第一天，就是他连夜把我们抓起来送到师部的。我有气无力的看着他，忽然觉得今天碰到的熟人真多。

    此时孔卫国抱着枪饶有兴趣的看着我：“这两个鬼子是你杀的？”

    “算是吧！有人帮了忙，但都是我杀的。”我一非常微弱的声音说道，“有水吗？有吃的吗？”

    孔卫国幽幽的看着我说道：“可以啊！我记得你是张毅的兵吧！他倒是把你训出来了。”说完，他招了招手，旁边的士兵递给了我一个水壶与两块饼干。

    我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由于吃的太快，差点噎死了我。就在我大口大口的喝着水将饼干送下去后，我想起了遭天杀。我连忙对他们说道：“快！去救我们团长，我们在巷战中失散了。”

    孔卫国看着我说：“别着急！第四军已经全部来支援长沙城了，我们已经把第六师团给围起来了。再说我想你们团长应该不会就这么死的吧！”

    我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日本天皇玉碎了，遭天杀这货都不一定会死。于是便安心的吃了起来。

    孔卫国直起身说：“你在这儿歇着吧，我要去参加战斗了。”说完，他便带着所有人匆匆的走了。

    等巷子里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后，休从屋子里怯怯的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位老人，应该是她的父亲。老人看着我与地上的两个鬼子的尸体颤颤巍巍的说道：“壮士！地上凉，去屋里休息休息吧！”

    我摆了摆手说道：“不麻烦了，我在这儿躺一会就行了。”老者看了看我沾满血渍的衣服，便再也没有坚持，只是将地上的水壶拾起，吩咐休去将其灌满，接着便回屋了。休将水壶放在我身边，神色复杂的看着我。此时已经几天没有睡觉的我已经完全顾不上其他了，躺在门坎上，就地合上了眼。

    此时的长沙城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国军第四军的突然到来，打乱了第六师团的计划。日军开始撤退了，但是第四军死死的将长沙城围住，将往外突围的日军一一歼灭。

    第六师团长神田正中在长沙城郊外焦急的等待着，他派出了师团所有人接应正在长沙城突围的第六师团士兵。而此时第三师团却不动如山，第三师团长赈灾悠闲地看着这场闹剧。旁边的参谋长递给他一份电报说道：“长官，神田正中将军想我们求援，要求我们一起围剿增援的国军。”

    第三师团长丰岛房太郎则不紧不慢的说：“回电，我军正在整修，无法向他们提供增援，请他们见谅。”

    参谋不解的看着丰岛房太郎问道：“长官，难道不出兵增援第六师团吗？”

    丰岛房太郎说：“已经太晚了，现在国军的援兵已经到了，而且源源不断的的增援正在向长沙城靠近，我们还是先想想自己的退路吧！”

    一月三日下午五点，第六师团被围的两个联队仓皇突围出长沙城，第六师团与第三师团同时撤军，撤出了长沙城近郊。

    一觉醒来，天已经擦黑了。我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刚刚睡醒，脑子里有些懵。足足过了一分钟，我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我缓缓地捧起地上的水壶，喝了一口水，脑子才清醒过来。

    我身上盖着一件破棉袄，地上放着两个馒头与一碟咸菜，我知道这些是休为我准备的。但我已经顾不上了，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天，我匆匆爬起身来准备去寻找遭天杀。

    这时，休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看着我说道：“你醒来了啊？你这是要走吗？”

    我弯下腰，缓缓的捡起地上的步枪，点了点头。

    休说道：“你要去哪儿，鬼子已经撤出长沙城了。”

    由于第四军的来临，鬼子撤出长沙城已经是我意料之中的事了。我看着休说道：“我得去找遭天，不！我得去找我们团长了。”

    “哦，那你保重哦！”休看着我，真诚的说道。

    我点了点头，其实我对休确实有些喜欢，但什么也没来得及，所以只能算是相识一场了。但此时经过九死一生后，我忽然觉得故人真的很亲切。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我看了看院子里的两具死尸，将他们都抬到门口，对休说：“这个不用害怕，明天会有人来处理的。”

    休看着我说道：“张二河，你真的变了。”

    是呀！我真的变了，虽然不知道是福是祸，但倒也挺有趣的。

    鬼子已经全部突围出了长沙城，只剩下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士兵正在打扫战场，所有人的表情的非常的轻松，甚至有些人可以说是兴高采烈，因为他们知道这一切就要结束了，他们顾不上为死去的战友哀切，能够活着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喜事。我看着街上杂乱的人群，有些踌躇到底该去哪里找遭天杀的。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地方，于是向街角跑去。我来到了收容所的门前，还没进去就听见了熟悉的嬉闹声。我推开了门，果然看见了遭天杀猥琐的蹲在台阶上在喝粥。黄尚，垮爷，一营长王贵他们都在。我悻悻的走进院子里，遭天杀看到我回来了，登时眉开眼笑的说道：“我就说嘛！咱们团唯一的知识分子，说什么也不应该没了呀。”

    我笑着说了声：“托您洪福啊，没死成。”便也盛了一碗粥，蹲在台阶上喝着。我向遭天杀问道：“完了？”

    遭天杀看着碗里的粥说：“没完啊！你要帮我盛一碗？”

    “谁他妈问你这个了？我是说鬼子这算完了吗？”

    遭天杀吹胡子瞪眼的说道：“张二河，你现在对你的团长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我看着他直翻白眼，他笑着说：“算了算了，老子大人有大量。鬼子嘛，算是彻底的没戏了，明天第4，26，37，73，74五个军到达长沙城，够鬼子喝一壶的了，更何况汨罗江防线还有58军与第二十军请君入瓮，鬼子就算能逃出去，也要褪一层皮。”

    我安心了下来，无比舒畅的喝着粥。遭天杀观察着我说道：“是不是放心下来了，不过别太轻松啊！明天我们还有一仗呢。”

    我被热粥烫了嘴，不解的说道：“鬼子不是要撤军了吗？怎么还会打仗。”

    “这是鬼子的老规矩，在撤退前，鬼子都会发动一场进攻来掩护他们的撤退。”

    “那咱们可以不去啊！”

    遭天杀看着我：“嘿嘿！最后一天了，你就不想在凑凑热闹？”

    我想了想这么多天的委屈，忽然觉得现在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不去白不去嘛，于是再也没有反对。

    此时在日军的军帐里，第三师团长丰岛房太郎与第六师团长神田正中正在激烈的争吵中。

    神田正中质问着丰岛房太郎：“丰岛房君，今天下午敌军增援时，你为什么不帮忙？”

    丰岛房太郎说道：“神田君，不是你说在你进攻长沙城期间，不需要我给你添乱吗？再说了，神田君不会真的认为你可以占领长沙城吧！“

    “混蛋，只要我拔掉薛岳的指挥部就可以占领长沙城。我要在阿南惟几长官面前追究你的责任。”神田正中气的有些想要拔刀了。

    丰岛房太郎则不急不躁地说：“神田君，你又不是没看见，我的士兵已经无法再去参加战斗了。再说不要再下属面前动怒这可是你告诉我的，神田君，你失态了。”

    神田正中气的浑身颤抖的走出来军帐，仇恨的种子埋在了他的心里。

    此时，日军第十一军的总司令阿南惟几则显得焦躁无比，他得到情报，敌军的第四军与第73军已经驻扎进了长沙城，第26，73，78，79军也对日军形成包围态势。此时拿下长沙城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而且第三师团，第六师团与第四十师团已经深陷重围。如果再不撤退，那就危险了。阿南惟几经过慎重的考虑后，于一月三日晚对各军下达了撤退命令。他命令第三师团，第六师团于4日下午开始撤退，向汨罗江防线撤去，第四十师团进行掩护，接应撤退。

    从一月一日到一月三日，第十军誓死保卫长沙城的战争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后终于赢得了胜利，日军开始撤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