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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身世

    且说早朝退后,河间王刘德收押于天牢,文武百官揣着动荡不安的心脏散去。唯独平阳侯曹时、中山王刘胜、皇后卫子夫和太子殿下刘据留在万岁殿内,当然还包括被绑在龙椅右侧的十二道水晶帘的后面的凤椅上的我。

    “念奴呢?”刘胜质问道,那双扬起的桃花眼里,满是来自地狱的戾气。

    “窦王后说得没错,中山王的软肋是梁孝王的韩夫人与先帝的私生女念奴。”曹时笑道,涂了上官燕出品的思华年胭脂的嘴唇,当真像那巨型蟒蛇吐出的红信子。

    “与你无关。”刘胜恼道。

    “可怜那痴情的窦王后,得知最爱的男人为同父异母的妹妹守身,竟然暗中派侍卫扮成自己的模样,与她行周公之礼,诞下公子刘昌,悲痛到差点吞金自尽。”曹时叹道。

    语罢,刘胜垂下桃花眼,透出深深的愧疚,片刻后又换上魅惑众生的笑容,道:“到底怎样做才肯放过念奴?”

    “襄王和河间王,也犯下了谋反的罪名,当施以千刀万剐之刑。这刽子手,非襄王最爱护的弟弟中山王莫属。”曹时笑道。

    话音刚落,刘胜拔出佩剑,指向曹时,步步紧逼,眼看刺破了喉咙上的皮肉,再深一分便割断喉咙里的筋脉,而曹时岿然不动,嘴角含笑。

    霎时,那佩剑偏了一分,插入曹时后面的墙壁。刘胜扔了剑鞘,拂袖而去,只丢下一句咬牙切齿的话:如你所愿。

    刘胜走后,万岁殿内响起卫子夫的击掌声。卫子夫冷笑道:“平阳侯真是利用妇人的高人呀。先是接近燕姑,讨好太皇太后,博得朝堂之上的一席之位。接着唆使太后毒死太皇太后,换取太尉之职。如今,借中山王后窦氏抖出的秘密,控制了整个北军,权倾天下。可是本宫听皇姐说,你近年来偷偷地溜入桃花坞,宠幸一个叫子都的男人,不怕天道轮回么。”

    平阳侯与子都有奸情?我那双被绑缚在凤椅后面的靠背的手刚按下红豆玛瑙串上凸起的红豆玛瑙,发射出一根毒针,准备割断绳子,就被这个劲爆的八卦惊讶得一抖,毒针叮地一声掉落在地。所幸,没有人转身看十二道水晶帘这里。

    “金桂使者果然伶牙俐齿。可惜呀,平阳和太后必定不会告诉你一个意想不到的事实……”曹时笑道,尔后抓着卫子夫的肩膀,附在她的耳朵,悄声道了几句。

    卫子夫听后,脸色惨白,瘫坐在地,却紧紧地握着刘据的手,一言不发。

    “来人,送卫皇后去合欢殿侍疾。”曹时道。

    接着,懂事的刘据搀扶着卫子夫离开,万岁殿鸦雀无声。原以为我能够趁机逃脱,不曾想还是被曹时发现,进入了十二道水晶帘内。

    曹时取出塞入我嘴巴里的梨花白云裳缎子,白皙修长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细细端详,蓦然眸光炙热,笑得春风得意,道:“李倾城没有骗本候,认识夏姑娘六年,容颜不变,与夏策一样,皆是长生不老之人。”

    “你跟卫子夫说了什么?”我问道,努力扭动身子,摆脱曹时那只恶心的手,然而他越发掐得紧,疼得我眼泪簌簌。

    “待夏姑娘亲眼目睹了襄王遭受千刀万剐之刑而死去之时,本候一定知无不言。不对,在夏皇后面前,应该自称朕。”曹时替我松绑,一把将我揽入怀里,笑道。

    “杀了我,否则你一定会后悔。”我没有挣扎,昂起脑袋,冷冷地道。

    “李倾城说了,与夏皇后研习房中术,可以吸食其中的阴气,延年益寿,朕又怎么舍得杀你呢。”曹时舔了一口我脸颊上昨日被李姬刮伤的伤口,笑道。

    我气急败坏,再次摸上红豆玛瑙串上凸起的红豆玛瑙,意欲发射出剩余的十八根毒针,全部刺入曹时的身子。不是我狠毒,而是我没有机会学习善良。

    未意料到,曹时早已察觉到毒针,捏住我的手腕,轻轻地一掰,便迫使所有的毒针跌落在地,嘴角勾起危险的笑意。

    “还记得初次相见,朕对你说的话么。所有的男人很快对你失去耐心,继而践踏。”曹时狠狠地咬一口我的耳垂,冷笑道。

    “来人,送夏王后入住椒房殿,梳洗一番,待朕与子都夜里共同享用。”曹时笑道。

    于是,我被太监押入椒房殿,剥去朱红色百鸟朝凤三重双绕曲裾,抬到浴桶里。十几个宫女伺候着梳洗,几乎将我的身子磨出一层皮,泛起红晕。

    三更天,我穿着亵衣亵裤,躺在七尺七寸的雕凤白玉床上,双手双脚皆被绑在床架子上,不得动弹。隐在暗处的甲子等宫女太监退下,悄悄告知我,刘珺和小遗无碍,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可是,我的心底还是打起了鼓。李倾城可是我当初做夏国大祭司的死敌。任由她游走于河间王、平阳侯和武帝之间,总感觉未来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是,为了保住阿七,我与哥哥夏策做了交易,撤回所有埋伏在长安城的耳目,将阿七送到河西走廊,便无力掌握到有用的信息。

    忽然,嗅得刺鼻的酒味,原是子都搀扶着醉酒的曹时,进入殿内。啧啧,子都之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所谓诗经有云: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难怪曹时会宠爱一个美男子,连我见到这种唇红齿白的小男人,也错不开眼。

    “子都,今天有没有偷吃马鞭牛鞭鹿鞭?”我笑靥如花。

    既然阿珺相公和小遗待在天牢里不搭理我,我就玩自己的,逗一逗那羞涩得宛若醉酒的西府海棠的子都。

    “九公子,这厢有礼。”子都将曹时扶到软塌之上,作揖道。

    “子都,你喊别的男人的名字,朕会吃醋哦。”曹时捉住子都的手腕,撒泼着酒疯。

    当曹时将子都压在身下之时,子都一面与曹时缠绵,一面主动拔了发簪甩出去,敲割断绑住我的双手的绳子。我大喜,立刻解开脚上的绳子,心底嘀咕着,难道说子都也是九黎组织的人吗?那为什么淼淼会查探子都的身份?

    软塌之上的靡靡之音,令我好奇心作祟,舍不得离去。还没见过男男之间的合欢呢,不如瞧上一眼。于是,我悄悄地爬在地上,靠近软塌,瞅到那两道白花花的男人身子,又害羞地蒙住眼睛。

    待我鼓足勇气再瞄一瞄时,吓得尖叫。软塌之上,哪里还有之前的水*融,分明是曹时的头颅被一根发丝割断,顿时鲜血溅到我的脸上。那颗头颅,瞪大了眼睛,仿佛难以接受子都的背叛,骨碌碌地滚到地下,摔出*,令我呕吐出隔夜饭,浑身冒着冷汗。

    “奉门主的命令,清理门户。”子都用帕子擦去身上沾染的血迹,披上外衣,神色冷漠,跟平日里的内向腼腆,大相径庭。

    我迟迟不能恢复平静,眼睁睁地看着子都当面劈了一记手刀,致使我晕倒。即使在索马里见过人间地狱,我也从未见过如此残忍的杀人场面。

    当我苏醒时,发现自己置身于长信殿。殿内,秋夕姑姑正服侍着太后王娡梳妆。烛影异,王娡吩咐秋夕姑姑在鱼尾纹之处敷上厚厚的*。依旧是十字髻和捻金凤纹雪缎曲裾,今晚的王娡却格外地美丽。兴许是姣好的容颜上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假笑,而是浮起如释重负的轻松之色,叫人亲近了几分。

    “秋夕,先退下,哀家要与堇儿说几句体己话。”王娡道。

    秋夕姑姑不曾看我一眼,便退出去关上门窗,尔后还撵走了长信殿外所有的太监宫女侍卫,好像与我从不相识。

    “秋娘,是你派到我的身边,监视刘珺么?”我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

    王娡取出一张绣了锦瑟花的帕子,失了神,眼底涌出晶莹的泪花,并不回答。

    “太后想利用我胁迫刘珺么?”我问道。

    “那年哀家梦日入怀,被太医诊断出有孕,只想将平阳托付给他,一死了之。可是,他说不能没有哀家,广寒宫里的嫦娥若是失去了玉兔的陪伴,如行尸走肉。哀家听了,便打消了求死的念头。”王娡轻笑道。

    我大惊失色。不可能的,王娡的意思是,刘彻不是王娡与汉景帝刘启的儿子。

    “哀家不想争后位的,彻儿的身世又如何争后位。但是,你不争的话,就保不住自己的至亲骨肉。栗姬善妒,一旦太子刘荣登上帝位,平阳可能远嫁和亲,彻儿更是落得终身囚禁。”王娡泣道。

    我逐渐消化了刘彻不是王娡与先帝的儿子这个事实。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平阳侯能够掌控公主和太后的缘由。七叶临死前未说完的话,应是皇上不是皇帝亲生的。

    夏至时,在摘心楼,刘珺突然问我愿不愿意做真正的朱雀,不会也知道了这个事实吗?骤然,我的心跳得好快,整个人呼吸困难。刘珺本已为了我和小遗放弃皇权,老天为何不放过他,又撩拨起他心底的那颗谋求帝王业的火种。

    脑袋变得很沉重,眼皮子挤满了泪水却打不开。我强撑着身子爬起来,走路摇椅晃的,不到半步便摔倒在地,浑身无力。我见到,王娡推倒殿内所有的灯火,蔓延成熊熊大火,任凭帘幔和柱子烧得滋滋作响。

    “对不起,堇儿。为了保住彻儿的帝位,哀家只能杀了你,令襄王一蹶不振,失去斗志。”王娡换上优雅的笑容,柔声道。

    尔后,她端坐在案台前,鼓起伤怀的瑟曲。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那清丽的哀伤,经她保养得宜的素手,奏出浓浓的绝望。

    或许,我不必告诉她,夏策不会与锦瑟之外的女人生孩子,她已从哥哥口中得知吧。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爱得入了魔,注定是错。

    浓烟呛得她不住地咳嗽,可她仍然蘸着清水,重复地书写策字,一遍又一遍,擦了再写。我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终于明白她为什么给武帝取名为彻。彻与策如此相近,她日日思念之人,却亲手将她推入无底深渊。

    瑟曲落,箫音起。我睁不开眼,只感觉那迎面吹来的箫声扑灭了身边的火焰,安抚身上被灼烧的伤口。这箫声,我也吹过,是红玉在东海楼寻来的残谱,只有上半阙,据说是夏国先祖秋姬大祭司所填写。

    问秋风,催红几度,霜叶寄情满树。银汉迢迢搭鹊桥,一夜彩虹雨。天不许,月常阴,唯求生死芙蓉浦。家国寡助,当年血战中,东海楼头,烈火焚烧处。

    当我呼吸到清新的口气,猛然睁开眼时,箫声断了,秋夕姑姑搀扶着我逃出长信殿,腰间似乎别着蓝玉箫。宫女太监皆慌慌张张地搬水救火。可是,那熊熊大火,烧红了长信殿上的半边天空,如残阳般绚烂。死,对于王娡来说,其实是种解脱。

    “母后呢,朕问你,母后在哪里!”刘彻抓着我的衣襟,质问道,那丹凤眼里布满血丝,藏着抑制不住的恐惧。

    “太后想拉着我自尽。”我轻声道。

    “自尽?朕铲除了河间王和平阳侯,母后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自尽!”刘彻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想冲进大火之中,却被卫子夫和邢红蕉拦住。

    泰山封禅的筹谋,便是李倾城借孔氏被鳄鱼咬死之事挑拨离间,分化河间王和平阳侯的联盟。然后向河间王献出空白圣旨,唆使河间王毒害刘彻,取而代之。河间王根本不知,他精心培养的卧底邢红蕉,早已向金桂使者卫子夫投诚,只是给刘彻下了曼陀罗花粉,却收买太医,诊断成活死人。接着,平阳侯发现河间王的异常,将计就计,于册封大典上揭穿河间王的阴谋,除掉河间王。最后,子都出手,杀了平阳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确是好算计。

    “太后毒死太皇太后和本王的生母,罪有应得,请陛下节哀。”刘珺忽然出现,将我强势地揽在怀里。

    他身上,竟然不是熟悉的寒兰香。

    作者有话:谷主正在酝酿大虐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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