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称帝
且说我苏醒后的第四天,卫青带着浑身的剑伤,突然闯入紫宸宫,昏迷不醒。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靠近,我连忙将卫青的手臂绕过脖颈,搁在肩膀上,吃力地将他拖到珊瑚床上,用薄被遮掩得严严实实。然后,随意地取了一件挂在木施上的雪缎披风,胡乱地擦去紫水晶地板上的血迹,并洒了满屋子的梨花酒,盖住血腥味。
当丙夜领着一群侍卫多次敲门而得不到回应时,我望着薄被下鼓起的一团,心底打起的小鼓愈发地响亮。结果,情急之下,踩到长长的裙角,摔了个底朝天,痛得我眼泪簌簌,索性就爬到床边,撕开裙角,哇哇大哭。
果然,丙夜破门而入之后,见到我裙角之下裸露的大腿,连忙背对着我,捂住眼睛,示意侍卫退后三步。
“呜呜,丙夜,我见到窗口闪过一个黑影,想爬下床去追逐,却摔倒在地,痛死了我……”我一边抹着努力挤出的眼泪,一边透过指缝观察丙夜的举止,见他并无异样,便扯开了喉咙,哗啦啦地大哭。
“堇王后,莫哭了,丙夜立即去禀报襄王。”丙夜道。
“不要,我现在不想见到刘珺。你去给我拿点金疮药,加一壶梨花酒吧。”我恼道。
“堇王后,醉酒误事。”丙夜忽然转过身来,嗅一嗅充斥着整个卧房的梨花酒味,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
尔后,丙夜挥一挥手,带着一群侍卫离开。我拍一拍快甩出嗓子眼的心跳,长舒一口气。
不到一盏茶功夫后,我接过婢女送来的金疮药和梨花酒,却将她们都挡在门外。所幸,她们没有苦苦地哀求我,要求进来帮我擦金疮药。否则,我又要摸着摔肿的屁股,撒起泼来。
再三确认门栓锁得牢牢的,我就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将卫青挪到鸳鸯枕头上倚靠着。然而,笨手笨脚,还是扯到伤口,听得卫青无意识地一声轻微的吃疼,心底难受极了。
我先用在烛火之下烧红的剪刀,一刀刀地剪开卫青的衣裳,遇见凝固的血液已经死死地粘在衣裳与皮肉之间的,只能闭上眼睛,狠下心来,粗暴地撕掉。卫青似乎知晓我心底的害怕,咬紧了牙关,不敢喊疼。
接着,从紫檀木衣柜里,翻出淡紫色云裳,剪成长布条,替卫青擦了梨花酒消毒和抹上金疮药后,就熟练地包扎起伤口。从前,刘珺就时常拿巫山云雨威胁我,学习处理伤口。未意料到,及时救了卫青一条命。
可是,卫青这大大小小的伤口,令我心疼不已。旧的疤痕丑陋不堪,应是血战沙场所残留的,新的剑伤纵横交错,必定经历了一番腥风血雨。
午膳时分,我亲自下厨,炖了黄豆排骨汤,煲了桂圆红枣粥,给卫青补身子。怕他觉得油腻,做了凉拌芥蓝和卤牛肉,搭配着吃。跟着秋娘学习厨艺多年,我也称得上半个贤惠的娘亲。
卫青身子骨很硬朗,等我提来食盒时,他已经睁着眼睛,环顾四周,时而盯着窗口眉头紧锁,时而凝视镜台陷入深思,直至我端了一碗桂圆红枣粥,在他眼前晃一晃,他才回过神来。
“堇姑娘……”卫青强撑着身子起来,两脚还没落地,手臂上的伤口便裂开。
“别乱动,金疮药不够的话,我待会儿又得摔一跤,哭哭啼啼地找甲子要了。”我握着卫青的肩膀,轻轻地按住他,恼道。
“对不起,堇姑娘,若不是局势紧急,卫青决不会打扰堇姑娘的生活……”卫青道,声音虚弱无力。
“吃饱了才可以说话。”我舀了一勺桂圆红枣粥,吹了吹热气,塞进卫青的嘴巴。
不知是我做的饭菜可口,还是卫青的食欲不错,半炷香后,卫青将黄豆排骨汤、桂圆红枣粥、凉拌芥蓝和卤牛肉一扫而光。替他擦了擦嘴巴上的油渍,见他苍白的脸颊终于染上血色,不禁巧笑嫣然。
“堇姑娘笑起来真好看。”卫青呢喃道,见我愣住了,知晓我听见他的细语,别捏地侧过脸,暴露了绯红的耳根子。
“卫大哥笑起来也很好看,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我笑道。
忽然,卧房的门被踢开,扑鼻而来是熟悉的寒兰香,不似平日里那般暖和,冰冰冷冷的,夹杂着刺骨的北风。
“打扰两位的你侬我侬了。”刘珺冷冷地道,呵出的寒兰气息,仿佛在陈醋里浸泡了许久,酸溜溜的。
“刘珺,你不可以伤害卫大哥。”我张开双臂,挡在卫青的面前,提高了嗓音,道。
“卫大哥…堇儿喊得很亲热。”刘珺瞟了一眼包扎在卫青身上的淡紫色布条,寒潭眸子立即凝结起千年玄冰。
“襄王,一切与堇姑娘无关,是卫青企图绑架堇姑娘不成,便要挟堇姑娘帮忙治理伤口。”卫青尝试爬起来,却差点滚下床。
“刘珺,你要是敢伤害卫大哥,堇儿就自戳双目,永远也想看见你!”我搀扶起卫青,拢了拢被子,喊道。
“好,很好…”刘珺似乎被我的狠话刺激得不轻,连连退了几步,扶住门沿,寒潭眸子里本在酝酿的暴风雪瞬间消失,变幻成死气沉沉的一片。
“不知廉耻!”丙夜瞪了我一眼,嘟囔道,却遭到刘珺猛然地一踢,双腿被迫跪在地上。
“刘珺,放过卫大哥,堇儿愿意陪你一世,不离不弃。”我轻声道。
蓦然,刘珺大步流星,捏住我的下巴,霸道地覆上我的嘴唇,温厚的舌头撬开我的贝齿,搅得嘴巴里皆是他淡雅的寒兰香,分不清我与他的界限。
“那就如堇儿所愿。”刘珺拂袖而去。
当晚,刘珺派了丙夜亲自照料卫青,并且拽着我去了卧房左侧的小书房。那小书房,与卧房仅有一墙之隔,隔音效果偏差,仅仅摆放了一张午睡用的软塌,供我平日里看话本子用。
于是,刘珺一改之前的君子风度,发了疯似的将我按倒在软塌上,忽视我的哀求,一次次地索取,直至我咬破了嘴唇也阻挡不住被他撩拨起的悸动,喊出破碎的哭泣,他才放缓了动作,一遍遍地亲吻我脸颊上的泪水。
我知晓,刘珺是故意报复我和卫青的,令卫青寝食难安,也致使我羞愧得不敢与卫青见面。冷漠残忍,精于算计,便是他真正的面目。
卫青养了三天伤,就不辞而别,只在我的小书房门前塞了一枚书简,书简上写着:堇姑娘,若你不想被襄王困住,卫青拼了这条性命,救你出去。
我烧了书简,当作从没收到过。我不喜欢欠人情债,尤其是像卫青这种背负着汉家天下的英雄的人情债。可是,我欠卫青的人情债,似乎还不清了。
午睡后,刘珺亲自为我梳妆,挽起堕马髻,簪了红玉钗,穿起一袭石榴红宫装,抹了美人醉,遮掩住原本的清秀,比往常艳丽了几分。
刘珺抱着我骑上战马幽兰,一路奔驰,至东郊祭坛。祭坛上,十万兵马,披甲戴盔,一手持着铁盾,一手握着银枪,士气昂扬。
马蹄声止,刘珺牵着我,迎着众人灼热的目光,一步步地登上云梯,揽我入怀,坐在云梯顶端的镀金龙椅上。
“诸位,淮南王已公然称帝。”刘珺清冷的声音,激起云梯之下的沸腾。
淮南王称帝?淮南王刘安称帝之异心,蓄谋已久。门下食客数千人,帮他编写《鸿烈》,享誉长安。不喜游玩打猎,钟爱读书弹琴,擅长抚慰百姓,流誉天下。资助长女刘陵翁主,源源不断的金子,建立水绣舫,结交朝中权贵,刺探情报。委派长子刘迁公子,重金招兵买马,伪装成农夫,白日耕地,晚上练兵。
如此缜密心思,倘若称帝,必然是确定了武帝刘彻已经驾崩?我使劲地摇摇头,无法接受心底蔓延出的不祥预感,想去逃避,却被刘珺死死地抓着手腕。
“淮南王割下刘彻的头颅,悬挂于淮南国的城楼之上。宣称武帝刘彻乃是太后王娡与侍卫私通生下的孽种,祸乱朝纲,居心叵测,便替天行道。”刘珺冷冷地道。
“不可能,刘彻不会死的!”我捂着嘴巴,失声痛哭。
刘珺望着我伤心落泪的表情,怒极而笑,咬牙切齿,道:“很可惜,堇儿用生命挡住的一箭,并没有换来刘彻的生机。孽种本就不可存活。”
啪地一声,我扇了刘珺一巴掌,含泪质问道:“刘珺,告诉我,刘彻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刘珺沉默不语,反而将视线转移到云梯之下,挥一挥手,吩咐两个骑兵拖着一个伤痕累累的女子来到祭坛。
那女子,身材高挑,披头散发,看不清楚面目。但是,通过她那身破烂的水蓝色袖袍,以及搭配的玉带,还有露出的微黑肤色,可以判断正是刘陵。
“刘珺,你杀了刘陵,刘安绝对不放过你。”我冷冷地道。
“堇儿可是在心疼我么?本王答应过堇儿,七日之内必取刘陵的性命,以报一箭之仇。”刘珺捉住我的手,抚摸着他脸颊上尚未褪去的掌印,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忽然,丙夜吹起一声号角,数十个骑兵下马,将刘陵围在中间,撕光了她的衣裳,抛向空中,看着她像只无助的小鹿般乱撞,发出恐怖的狂笑。
这狂笑,像极了长门宫那天,十个彪形大汉的声音,震得我耳朵疼痛。再看,那骑兵折断刘陵的双手双脚,轮流折磨着刘陵的身体,哀嚎之音刺穿耳膜,与瑟瑟绝望的痛哭声重叠。
“哥哥,你放过瑟瑟,求你了。”我捂住自己的耳朵,眼神涣散,不住地哀求道。
“堇儿不要怕,我在这里呢。”刘珺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柔声哄着。
“刘珺,可不可以给刘陵一条生路。她只不过射了我一箭,不是罪大恶极。”我拽着刘珺的衣襟,擦一擦眼泪鼻涕,全然不知自己的习惯透露出对刘珺深深的依赖性。
“好,听堇儿的。”刘珺吻了一下我的额头,笑道。
尔后,他吩咐丙夜,将刘陵带下去医治伤势,贬为营妓。接着,他站起身子,牵着我的手,滴血为誓,道:“太子年幼,匈奴虎视眈眈,为保住大汉的百年基业,本王决定亲自征讨淮南王刘安,肃清所有的乱臣贼子。”
语罢,“襄王万岁万万岁”的高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更有洪亮的钟鼓声助兴,仿佛提前庆祝刘珺的凯旋归来。
“堇儿,从今以后,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你。因为,本王要站在最高位,做千古一帝。”刘珺笑道,寒潭眸子竟闪耀着夺目的光彩,堪比日月光辉,令我久久说不出一句冷嘲热讽。
作者有话:再坚持几章,谷主后面会多写几章甜文的。不过,船戏就省略哈,最近被通知修改了两章内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