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占卜
小畅抬起头，看到一个奇装异服的女孩站在他们桌旁。她的头上裹着一块黄色条纹的丝巾，身上穿着的一件藏蓝色的大袍子，把全身都罩得严严实实。她的神色平淡，肃穆*，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像是一位来自深山野林的女巫。不过她长得倒是很漂亮，浓眉大眼高鼻梁，尤其是睫毛特别长，像是蝴蝶翩跹的翅膀。
奚小畅对这位突然出现的奇异女子既敬畏又好奇，愣了一会儿后便热情地邀请她坐下。
几乎所有女生都会热衷于这些神秘的占卜术，光她见识过的就有雏菊占卜、水滴占卜、塔罗牌占卜法。上学的时候小畅还和室友一起半夜里点蜡烛玩笔仙，当时发生的种种灵异的迹象差点没把她们吓死，但越是这样诡异越是让人有种丛林探险般的刺激。
这个女孩名字叫米朱莉，她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和她交谈一番后了解到她是一个咖啡占卜师，在这些传统的土耳其咖啡店里以占卜为生。
小畅按照她说的方法，将盘子盖在喝完的咖啡杯上，然后将杯盘稍微椅一下，心中想着要占卜的问题，最后再将杯盘小心地倒扣回来。
韩爵一直沉默地看着她，似乎也对占卜饶有趣味的样子。小畅转过去问他：“你不试试？”
韩爵笑着摇摇头：“之前占卜过了。”然后他用法语和米朱莉说了几句话，米朱莉依然神色平淡，只微微点了下头。
小畅更加惊奇了，忙问道：“这么巧！她以前就帮你占过！怎么样，灵验吗？”
韩爵闭上眼睛故弄玄虚地说：“天机不可泄露。”
小畅“嗤”了他一声，在米朱莉的提醒下小心地打开杯子，盘子上的咖啡渣呈现出一个不规则的形状。
米朱莉细细地看了一下，然后对她说：“你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
小畅笑着点了点头。这句话有太多人对她说过，她也并不觉得奇怪。
“你在找人。”米朱莉继续说。
小畅的笑容瞬间僵住，但又匆忙掩饰，摇头笑道：“你算错了，我没有要找的人啊！”
米朱莉清冷的目光凝视着她：“你经常撒谎。”
小畅的笑容维持不住了，满脸黑线地看着她。韩爵在一旁“嘿嘿”笑出了起来。
“那你能卜出我在找谁吗？”
“骨肉至亲，你的妈妈。”米朱莉看着餐盘上的咖啡图案，像是被施了催眠术的人，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小畅顿时坐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不相信会有这样神奇得占卜法，只觉得这个女孩子清冽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韩爵也惊讶地看着小畅。之前她落水，韩爵在医院外面见过她的父母，可现在她的神情却是被米朱莉说中的样子。
她为什么还在找她的妈妈？
难道她的身世另有隐情？这和查理?宋让我接近她有关系吗？
韩爵的心中横生出太多的疑问，事情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
“我还能再见到她吗？”小畅满心期待地看着米朱莉，琥珀般的眼睛此时看起来竟有些楚楚可怜了。
“这要看她愿不愿意见你，主动权把握在她的手中。”米朱莉的眼睛像平静地一潭死水：“你的命运轨迹将会发生变化。你会因为一个人而失去另一个人。”
奚小畅只觉得她的话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两手在下面不自觉地交握：“你说我会失去谁？”
米朱莉平静地看着她，并没有回答。
韩爵帮小畅付了占卜费用，满面微笑地对米朱莉说：“连同我上次的欠你的钱一并还你。”
米朱莉离开前犹豫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命运终将无法改变，要想减少以后的伤害，从现在开始，一直往前走，无论发生什么事，做错什么事，都不要后悔，更不要回头。”
小畅走出咖啡店时，脑子里还在想着米朱莉占卜出的不祥的预言。春天的暖风带着乍有乍无的微寒，到处吹着，她不由打了个寒噤。韩爵见状，绅士地脱下外套给她披上。
她有些心不在焉，并未推辞，随口说了声“谢谢”。
韩爵也变得安静起来，一直在她身边，静得让人忽略了他的存在。
小畅在埃菲尔铁塔旁的草地上坐下，仰面看着伫立在不远处的钢铁巨人，有几只白色鸽悠闲地从她面前度过。
铁塔下面，密密麻麻挤满了观光的游客争相拍照。
韩爵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你还在想米朱莉的话吗？”
小畅一时失神，等反应过来他在和自己说话时便胡乱地点了点头：“这个女孩子真的太邪乎了，好像会读心术一般。你以前认识她，那你相信她的预言吗？”
韩爵笑了笑说：“其实她骗了你，她是会占卜，却不是自诩的什么‘咖啡占卜师’。这个女孩子经常出没在集市、酒吧、咖啡店这些闲人聚集的地方。有时候一副吉普寨人打扮说自己是地地道道的吉普寨女巫，有时候也像今天这样乔装成中东人，神神叨叨地用咖啡给人占卜。我以前在巴黎的时候甚至还见过她帮别人看手相呢！这种瞒神弄鬼的伎俩也就骗骗你这样外来的小女生吧！”
“啊！”小畅听了顿时大跌眼镜，苦笑着说：“我刚刚居然还觉得她很神圣，心里面敬畏地很。原来是遇到骗子！”
说完这话她又觉得自己很没面子。而且韩爵既然知道这个人的真面目却没提醒她，是摆明了想要看她的笑话。
于是小畅颇带些嘲讽的语气对他说：“貌似有人以前也找她占卜过呢！是不是她也擅长诓骗你这样呆头呆脑的外来小男生呢？”
韩爵看着蓝天白云笑道：“我只是说她的什么‘咖啡占卜师’的身份胡诌，但她的预言却真的是很神奇。”
韩爵见小畅一脸不信的样子，便讲述了他之前占卜的经历。
“7年前我刚来到巴黎，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几乎心灰意冷。那段时间我整日里浑浑噩噩地泡在酒吧里醉生梦死。也就在那里认识米朱莉。她的身份很神秘，谁都不知道她从哪里来，但大家都说她占卜很灵验，把她吹得像尊神。有一次我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在她面前放肆地嘲笑自己毫无意义的人生。她便帮我占卜，预言我的人生会发生巨变，改变我命运的会是一个女人，而且会成为我命中注定的女人。果然没多久，我就遇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她的名字叫苏菲。她很爱我，给了我新的希望，让我想要放下心中的怨恨，和她一起去过平凡幸福的生活。”
“可是你现在为什么会一个人？”
韩爵转过身，低低地叹了口气：“后来她死了，死于一次事故。她改变了我的命运，但却没有成为我命中注定的人。”
他们一时都沉默了。
小畅没有想到整天嘻嘻哈哈的韩爵却有着这样一段痛苦的往事。原来越是看起来轻松自在，对一切都看得无所谓的人，他的心藏得越深。
而前路茫茫，就算有人未卜先知，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米朱莉的最后一句叮嘱却很有趣：永远不要后悔，永远不要回头。这句看似简单的话几乎道破了一切。只有曾经沧海，目空一切，才能说出这样一句心冷意冷、心狠意狠的话吧。
韩爵突然看着她的眼睛问：“为什么会在找妈妈？难道你现在的父母不是亲生父母吗？”
小畅别过脸逃避他的目光：“那是米朱莉胡说的。”
“不要对我撒谎，你应该知道，我一眼就能看透你的心思。”
“这是我的一个秘密，不要再问了。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小畅显得有些疲惫，她闭上眼睛感受着温暖的阳光，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就让秘密永远成为秘密吧！”
她站起来，把外套还给韩爵，随着公园里的小路信步向前走去。
韩爵看着她纤弱的背影，对她心中的苦涩感同身受。他想跑过去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可是他忍住了，他怕小畅说不需要。就像她爱她，可她却不需要他的陪伴。
柔和的春风中传来来她低低的吟唱：
“When I was just a little girl,
I asked my mother,
What will I be?
Will I be pretty? Will I be rich?"
Heres what she said to me:
Que sera, sera,
Whatever will be, will be;
The futures not ours to see.
Que sera, sera,
What will be, will be??????”
一只粉色的气球从小畅眼前飞过，冉冉飘起，小畅敏捷地抓住系在气球上的绳子。
她左右打量了一圈，只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正哒哒地向她跑过来。孝子天生一头浅黄色的卷发，水灵灵的蓝眼睛如同一汪洁净的海水。她一路“咯咯”地笑着,如银铃般清脆悦耳,又让人觉得软软糯糯的。微微泛红的脸蛋像一朵盛开的楔,灿烂得令太阳都黯然失色,仿佛就是这世间最美的天使.
小畅被这个洋娃娃似的小女孩给萌化了，蹲下来微笑着用英文对她说：“小宝贝，这是你的气球吗？”
小女孩想要拿回气球，但有点认生，不敢接近，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少妇招手：“妈咪！妈咪！”
妈妈微笑着跑过来，抱起女儿说：“这位姐姐帮你抓住球球，你要说谢谢姐姐。”
“谢谢姐姐！”小女孩对小畅甜甜地说。
“不用谢，小宝贝，快拿好绳子。”小畅把气球递给她。
妈妈轻抚着小女孩的头发说：“宝贝，亲姐姐一下。”
孝乖巧地撅起嘴巴，在小畅的脸颊上留下一个湿哒哒的一个吻，害羞地搂住妈妈的脖子。
“妈咪，我想吃冰淇淋！”
“好的宝贝，妈妈这就带你去找买。你要吃什么味道的啊？”
“我要吃小公主的那种甜甜的。”
小畅艳羡地看着这对母女的背影，眼睛有点涩涩的，风一吹过，眼泪不由坠落下来。
“妈妈！”小畅低低地唤了一声。
她看着景区川流不息的人群，觉得心里空荡荡的，眼前一片迷茫。
都说母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一类人，母爱就像太阳，无论时间多久，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感受到她的照耀和温热。
可是，妈妈，你现在在哪里？你怎么忍心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