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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4章 番外(28

    这一天下来同春草平日里头的事情完全没有差别,若不是秋霞她人长期潜伏……

    石坪望着远去的秋霞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天色彻底暗下来,山上小院的灶房外头两个人相对而坐,各自吃着那熬好了的骨头汤。

    石坪尝着那味道,忍住了想要尽数吐出来的欲望,还是憋了回去,硬生生地灌进了肚子里头,尽管内心挣扎,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一丁点表情,反倒是那眼神愈发柔和迷蒙,好像确确凿凿中了药似的。

    看得秋霞面上压不住的喜色,二人用过晚饭后,石坪便自顾自地回了房,却狠下心来将院落的门同房门大开,装作一副中了计的模样。

    秋霞倒是高兴得不得了,欣喜地跟着石坪进了房原先还想着伺候石坪更衣,却发现他早早地就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了,无奈她只好将房间里头的灯给吹了又躺到那张空出来好几日的床上。

    秋霞自然知道这张床是谁的,她倒没有想过,这石坪同春草两人都同室而居这么久了,那床还是分开的。她原先以为那石坪对春草执念这般深是因为两人有了骨血之亲,谁知……

    秋霞想到这里倒是嘲讽无声地笑了笑,扭头看向那屏风对边的床铺,细细地听着石坪的呼吸声,觉得对方那阵呼吸已经平稳得好像睡着了才慢慢地支起身子来,蹑手蹑脚地走到石坪跟前,怀着忐忑伸手去探了探那平躺着的男人的鼻息,薄唇微勾,大摇大摆地往外头走去。

    秋霞拉开了门便趁着浓重夜色往山下走去,见那山脚下停着的马车眼里闪过更深的喜色,三步并作两步地便直接走近,又朝里头的人行礼。

    “事情如何了?”吴师爷隔着烛火看着眼前这面上喜色浓重的小丫头,眼内嘲讽意味更浓,还是循例冷冷问道。

    秋霞压住自己的喜悦,冲吴师爷说道:“事情一切顺利,那大人妨碍不了咱们。”

    “想不到他那样的人居然会被一个低贱的农女给迷住了,着实是好笑,妾身不过是说话温和了些,给他喂了药他不还是乖乖地听话了?”秋霞不屑地扬言。

    吴师爷看着眼前这颇为得意的姑娘,平日里头那些柔和都荡然无存,显得更加狰狞,冷冷的出言提醒道:“那石大人可是朝廷派来的,你这样掉以轻心……”

    “先生放心,妾身确定那人用过药了,妾身以自己的薄命担保,那石大人着实不会再醒过来!这事也查不到咱们头上来!”秋霞眼里闪过阴狠。

    吴师爷那被皱褶叠起还藏不住的漆黑眼珠映出来秋霞狰狞的神情,他不由得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小丫头,做事要备上多点心眼。”

    秋霞脸上扭曲的神情都还没收回去,就已经生生地止住了,满脸都是不可思议地望着这同她不过半臂远的老人,又垂头看向了自己那染了血的胸膛,到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都没明白怎么她替吴师爷做事做成了还会被杀。

    “你可是谋杀了朝廷命官啊小姑娘,老夫这是为民除害了!”吴师爷凑到已经回天乏术的秋霞耳旁低声说道。

    说完外头守着的侍从赶紧爬上马车将那染了血的地方收拾干净,又把那一命呜呼的秋霞给抬下了马车。

    吴师爷隔着马车车厢冲着外边朗声说道:“老夫这还算不算是为民除害替您报仇啊!石大人!”这话说得掷地有声,中气十足,真不像出自一个年岁颇大的老者。吴师爷就这么在这空无一人的荒野里头朗声笑了几下,等了好一阵却依旧不见外边来人,不由得又皱起了眉,冷着脸拨开那马车的车厢帘子,看向仍旧漆黑幽深的山林。

    “石大人!既然来了不出来见见面哪里是朝廷人的待客之道?”吴师爷朗声说道,依旧没有一丁点回应。

    他沉吟了片刻,吩咐四周的侍从唤了其中一个上山去看那石坪究竟是死是活,直觉告诉他那石坪根本不可能就因为秋霞的一点点毒药就会命丧于此,若是这招管用的话,他也不会拖到现在才把那秋霞拿出来当底牌用了。

    石坪看着那人往山上跑去,寻常人的脚程根本就比不上他使轻功的,待那人离开了山脚下能看到的视线后他便寻了块石子抬手一下打在那人的睡穴上,只见那无辜的兄台就这样摔在山路上失去了意识。

    可待石坪再次回到山脚下的时候,那原本停着的马车早已失去的踪迹,这才让石坪稍稍高看了几眼那吴师爷他人。

    石坪不由得冷哼一声,他便如一抹隐入夜色的黑影,翩然落地,没引起些许注意。他借着月光,细细地察看着地上明显被消除过的车辙痕迹,面上一片冷寒,好在那抹掉痕迹的人的手法尚且还不算过关,石坪不过区分对比了几下便找到了那马车离开的方向。

    运足了轻功便往吴师爷的那马车运行的地方而去,石坪一路跟着他们,往洛陵城方向而行。石坪讶异之余倒是发现原本用来供来往驴车停靠的驿站里头,已经停满了大大小小七八辆马车。

    石坪不由得面色生沉,又将自己的气息敛到最低,偷摸着进了那堆马车群里头,细细地搜寻着是否有春草的踪迹,可找了好一阵发现上边都是存了些钱财银两,甚至还有私造的兵器,这就确凿让石坪难以权衡起来。

    “先生,咱们何时出发?”

    石坪隔着好几辆马车听见外边传来这样一声呼唤,连忙侧耳赶上。

    吴师爷摩挲着手上的檀木珠子,不知在谋划着什么,沉声应到:“一刻钟后。”

    石坪瞥见那人悠然自得的模样,捏了捏手上的拳头,望了眼旁边几辆马车,心里头顿时有了法子。

    他从怀里取出从前当暗卫时候用的匕首,将那车轱辘的轴承同车轮的边沿各自划了两下,幸亏这匕首是备下最好的刀刃,也亏的他劈下去的那时候用了内力,不然这蓄意破坏的法子哪里还能行得通。照着这法子将那驿站里头的马车车轱辘都给弄坏了之后,石坪便装作从未出现过的模样又一次隐到了丛林后头。

    在隐入山林的同时,石坪亦是摸出了自己的那一早早备好了的信号弹,手上拉着那绳索便慢慢地观察着那些车队里头的人。

    一刻钟的时间过得飞快,那些车队里头的人早早地均上了那马车,唯有那白发苍苍的老者仍旧望着洛陵城方向,好像在等待着什么的样子,一动不动,眼见着天色渐亮,早间的雾色更浓,白茫茫的一片,隐在其中好像根本看不清路一样。

    吴师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一旁等候的侍从也便走了上来扶着他往那简朴的车厢走去,三两下又上了车坐稳之后便要发车。

    谁知道那马驾了两步竟拖不动那些行李,那赶路的车夫见吴师爷面露不悦还使劲地抽了几下那马儿,谁知道那高匹大马一吃疼往前奔了却一下挣开了束缚着它的缰绳,撒欢了似的往山路奔去,那后头的车厢倒是没拉动,被断掉的绳索留在了原地。可里头坐着的吴师爷硬是遭了罪,被那马一拉惹得一下撞到了车厢上,老大岁数地倒起了个大包眼前一片星辰闹得晕乎乎的。

    这一闹剧倒是看得周围的那些驾车的车夫目瞪口呆,纷纷都拉住了马匹,又利落地翻身下了车去检查自己带着的车辆和马匹有没有出什么状况。这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觉上头均被人做了手脚,这短期之内是走不了了,吴师爷听了这汇报,面色更加阴沉。

    石坪在一边倒是看得悠游自在的,见着他们被耽搁下来了,连忙又拔了信号弹,血色的光亮划开黎明的静谧,悄声地进行着生与死的较量。

    吴师爷自然也是听到了那声刺耳的尖鸣,他拨开那马车的帘子,看着漆黑的夜空被通红所割裂的模样,冷哼了一声,又冲着周遭喊道:“阁下既然来了,何必藏首藏尾的!”

    石坪挑眉望向那盛怒的吴师爷,借着那群人用火炬燃起的光亮他倒是能将他们的布置看得一清二楚,刻意地隐去自己的气息又施了轻功,两个纵跃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们之间,片刻才低声道:“吴师爷这招玩的可还开心?”

    吴师爷早便猜到是石坪,他倒真没想到石坪会做出那样毁人马车的事,便冷哼道:“老夫原先以为大人是正人君子,没想到大人也喜欢这样胜之不武!做这种违背君子道义之事,着实是让老夫大开眼界了!”

    石坪轻笑出声,接话道:“想来你是不知道我这官,原先是做的什么了?”

    吴师爷见激他不成反倒被嘲,心里也是怒意横生,连忙扶上一边的车厢木板,大口地喘着气,又压下声音来狠声说道:“大人你这般不择手段,就不怕你那姑娘么!”

    石坪眼里闪过危险的光芒,他自然知道吴师爷这是在胁迫他,在能得到春草确凿消息之前,眼前这老头他都不能除。还必须得好好护着,就好像吴师爷自己说的那样:

    春草就是保命符,是他的软肋,还是他的逆鳞。

    “她呢?”石坪低声压着自己的怒气说道,“你把她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老实说,那姑娘的皮囊果真是好的,怪不得迷得咱们大人这副神魂颠倒的模样。手也是滑腻的,脸也是滑腻的,连那身子都是滑腻的!”吴师爷看着石坪面上青筋毕露的模样,狰狞而克制,便不由得把自己的描述说的更加详尽起来。

    石坪拔出腰间长剑,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下指向吴师爷的脖间,而吴师爷他人也只是恍惚间瞧见了一点白光,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指着喉咙了。

    “她人在哪!”石坪将那手上的长剑往前递了几分,吴师爷再乱动往后边的木板挪了挪,那长剑的尖端就要够到他脖间的褶皱了。

    吴师爷幽幽地笑着,那火把的火光根本照不到隐在车厢里头的他,吴师爷便自顾自地垂下头来,将他自己的双眼隐在黑暗的表情里头,只留一个整整齐齐别好了小发髻的发型给石坪,笑了好一阵才阴阳怪气地说道: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你那标致的美人儿来不及了!”

    石坪将那长剑再往前送了好几分,扬声怒吼道:“我问你她人在哪!”

    “来不及了……”吴师爷来来去去地只这样说着,破罐破摔的模样也不管石坪盛怒。

    石坪握着长剑的手硬是抖了一下,眼眸里藏着痛苦和挣扎,他的焦急不安周遭那些从没见过的人都感受到了,纷纷往外退去,就怕那怒火会波及到他们身上。

    石坪只心急如焚地看着外边逐渐放亮的天色,再问了一遍那吴师爷:“她人呢!”

    “来不及了!”吴师爷一副疯疯癫癫气急败坏的模样,又笑着说道,“亏你一直把她捧在手心里头呢g不早开,现在来不及了!这天一亮,她就会从青楼里头的床醒过来,然后啊……然后就会被活活淹死!”

    “娼妇!就该淹死!”吴师爷絮絮叨叨地咒骂,听得石坪太阳穴突突泛疼,怒火中烧就要一剑刺入那老者的脖子。

    突闻一道啼鸣,这车队周遭戒备着的人都齐齐愣了愣,望向那发出急促声响的方向,便看到身着黑衣的一队人踏着晨霜从洛陵城方向赶来。

    石坪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中的巨石颠了颠往下落了两分,可剩下的八分依旧悬在半空之中。直到那领首的高大男人站在石坪跟前,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后,石坪才迫不及待地从这驿站离开,往洛陵城方向赶。

    吴师爷自然也是看见了石坪往回缩的剑刃,趁着这时连忙往外头奔去想要逃开他们的抓捕,谁知道动了没两下就听到一个略显轻浮的嗓音突兀地响起来:“别给爷乱动,爷的脾气可没那傻大个的好,保不齐这刀剑一不留神就能把你扎了个对穿了,小老头儿!”

    吴师爷听见这话愣了愣神,谁知下一秒外头车厢便飞进来一把利刃,一下扎到了他散落下来的几丝白发上,一下削了个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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