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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5章 番外(29

    石坪脚上轻功不停,几个纵跃脚尖点在叶端,借力又起。余光瞥见那东边的山峦上渐渐又亮起来的天色,心底不禁沉了沉,石坪眼眸微暗又提了气往他原先标识过的吴师爷府邸而去。

    借着他那一身功夫,像一抹迅猛的黑影往那富贵人家而去,就连途经人气渐旺的集市的时候,里头的商贩都不曾发觉有人从他们头顶上飞过。

    待到石坪赶到那吴家府邸的时候,只觉自己的胸腔要被气血翻涌的内力炸开,他压了压从喉间涌出的腥甜,提剑落到安静得没有一点儿人气的吴家府邸。石坪寻了一阵,发觉这院落已是人去楼空,再细细地寻了一阵发觉根本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心中的不安与慌乱又突然冒了出来。

    “来不及了!”

    石坪沉着脸,好像那吴师爷说的话还在耳边幽幽响起,他逼迫着自己沉下心来,偏偏那些要命的担忧又一次涌上心头。

    他仔细地回想着,总觉得这一日下来怪异得有些不对劲,行为举止同春草相似的秋霞,那些做过的和春草契合度极高的事……

    天凉,蓑衣,吃食……

    再稀疏不过的事情,好像冥冥之中被什么串了起来。

    石坪遥遥地望向那喧闹无比的集市,心中顿时有了答案。

    ……

    春草听着外头似有似无的声响,从繁杂喧闹到静僻诡秘,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头除了那些声音之外再无别物。亏得她有着强大的习性,每日按着日出时候醒过来,听着外头的人声逐渐增多,依靠它们来辨别时间,又在人声慢慢消失的时候陷入沉睡。

    “这里头有人啊?”一个略显尖利的嗓音在这幽暗的地牢里头显得更为突兀。

    春草突生警觉,往那简陋木床与墙壁间的缝隙处滚了下去,缩成一团,将人隐在团堆起来的被褥后边露出来一双眼眸,看着牢房外头忽明忽暗的墙壁。

    “让你走你就走,废什么话!”另一个声音更加低沉的男人低声说道。

    春草摸了摸自己怀里藏起来的木筷同脚边的瓷碗,她今日吃的饭菜不知道怎么没人来收拾,她便将那些东西给藏了起来,木筷也被她暗中掰断利用那断口劈开来更加锋利,活像一把小锥子似的。

    “钥匙在这,你自个儿去吧,爷还有事做呢!”

    “欸!是!”那尖利的应声又一次闯入黑暗,春草便看着那光亮越发的扎眼明晰起来。

    那人手上举着火把往地牢里头探,一片空旷愣是没瞧着有姑娘在里头。春草倒是借着那点火光瞧清了来人的面目,竟然是那个刘痞子!她连忙从怀里头掏出来那一小节断筷搁在手里使劲地攒着,盯着那左顾右盼看不大清晰的刘痞子。

    刘痞子嘟囔着奇怪,手上动作不停拿了那把钥匙三两下地就把铁牢门开了,将那火把搁到牢房里头的火把架子上,那房间里头顿时就明亮起来,一览无遗的,自然那躲不了多久的春草也随之暴露在他的视线之内。

    刘痞子看着瑟缩在角落,面上蹭了些灰尘的春草,嘿嘿一笑摸着自己的胡子又道:“小美人儿!没想到还能落到爷手里吧!”

    春草手上攒着断筷不住地往后缩,眼神里皆是戒备地盯着那步步迫近的男人,坚毅和凶狠尽数没入了她的脸庞,呲牙咧嘴狠声道滚。

    刘痞子也能料到春草性子还是那样的尖锐,丝毫不受影响照样扑了上去,春草猛地起身又拉过被褥一下盖到那刘痞子头上,任由自己摔进床铺里头,一个打滚绕到了床的另外一边。

    那刘痞子扒下那床被褥,面上皆是玩味转头去看另外那边的春草,两三下踢开那些碍事的被子,迈到了床上,这时春草才刚刚落地背着身子也不知道站在床边上的刘痞子又一次朝她扑了过去。

    猛地一下,倒是将春草狠狠撞了,又从后头将她给圈住,春草压下泛起的恶心胳膊肘子往后一推,使劲从他怀里挣脱开,连忙转身又跑眼尖瞧着自己原先收好的瓷碗一个,赶紧就是弯腰捡了起来,扭过身子来冲后头追过来的刘痞子头上狠狠一砸。

    “哐当!”

    春草手上的瓷碗应声而碎,砸的那刘痞子眼冒金星,却没晕过去,脚步虚晃了几下又定了下来,满脸都是血的狰狞模样往春草扑。春草吓了一大跳,原先安下心来又赶紧往外头跑,奔了两步还不忘朝里头恼羞成怒嘴上还不收敛的刘痞子扔那碎掉的瓷片。

    刘痞子倒真顾忌了一下那会割出血来的东西,忙着躲避之余倒是让春草给冲出去老远!

    春草往后头扔着那瓷片的时候,倒真是让她一不留神把自己也给割伤了,手腕上的伤处也跟着一块磕破了窜出来大滩鲜血。

    春草见状只觉自己手上一派凉意,倒是不知道自己也跟着一块受了伤,眼见着就能摸到那铁栏的门杆,谁知那后边赶上来的刘痞子发狠一下踹上了那半开的逃生铁门,她便无奈地抓空了,赶紧又扶上身边的砖石摸出自己的那剩下唯一能防备的一小节断竹筷,任它滑进自己的袖口。

    刘痞子看她彻底不挣扎大口喘着粗气的模样,冷冷笑着上前一把又抱住了春草就要将头埋在她的颈脖处。

    春草忍住了恶心,手上紧紧握住那断筷抬手就要扎进那刘痞子的后颈,眼里含着恐惧的泪光。

    “别怕。”一声低沉而熟悉的嗓音在春草耳边响起。

    千钧一发之际,那外头突然又来人了隔着那道铁牢门就将扑在春草身上的刘痞子给一下打开,半开铁牢门外头闯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春草看向那喘着粗气面色苍白的男人,没由来的泪水就如决堤了一般纷涌而出,死死地盯着眼前这来迟了的石坪。

    石坪则是无心再去管那头摔得失去了意识的刘痞子,一脸紧张地站到春草跟前,赶紧把自己的衣袖撕下来一大块仔细地替她绑上伤处。

    两人相对而立,沉默无言半晌,整个铁牢房里头只有春草那时不时的抽泣声响。

    石坪看着春草那副想哭又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模样,没由来的就一阵揪心的疼,不知道怎么了就上前一步,在春草诧异的眼神里将她一把拥入了怀中。

    春草呆愣了一瞬,那藏起来的委屈就破口而出了,不住地捶打着石坪的胸膛又扬声哭喊着,任由她怎样挣扎石坪仍旧不放,将春草牢牢地圈在怀里头,安抚地拍着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背。石坪则是耐心地候着她,眼底是藏不住的心疼,这笨拙的男人只会把她拥入怀中,甚至连那些安抚的话都是生硬的。

    “别哭了,是我来晚了。”石坪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声音里头带着丝许强忍着的心疼和焦虑。

    春草听了这话好像是被驯化了的野兽那般,慢慢地又安静下来,只一抽一抽地埋在石坪胸膛里头哭着。

    两人就这么相拥着站在仅有一根烧得七七八八的火把光亮里头,沉默着,静谧而温馨。

    “都怪你!”

    石坪圈着这身子极为柔软的姑娘,除去先前的冲动之后就再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僵硬着身子的时候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话倒是让他愣了一瞬,以为春草还在生着他的气,想着就要道歉,谁知……

    “你还撕的袖子X去不还是我来缝!”春草抬了抬自己手上那被别得极丑的包扎,嗔怪说道。

    听见这话的石坪倒是又愣了愣,扭头看向自己怀里那娇柔的小丫头,心中暖意更甚。

    ……

    “家里头没有什么能给你的,咱们老午家现在欠下一大笔银子,也不知道啥时候能还上,”午家张氏握上床边那面色红润的姑娘的手,颇有点不好意思地温声说道,“……你要是能帮,往后就多帮一帮咱们,好歹提拔一下后辈。”

    春草温和地冲她笑笑,面上笑意不减又问道:“我娘呢?我大哥他们呢?”

    “他们……”午家张氏不自在地支支吾吾,看着春草竟说不出话来。

    春草冷哼出声,扬手送客。

    她那日被石坪救回后就同他仔仔细细地将那些事情都说了一遍,石坪亦是同她坦白了不少,总算将那些事情搞了个一清二楚。

    也知道了原先午家他们伙同石家小梁氏,还有梁家少女是想着将她卖给乡里头恶名远扬的张员外,银子都收了只不过阴差阳错被那吴师爷给截下来,谁知她半路求救的人会是石坪一直盯梢的朝中犯人呢。春草只得庆幸那吴师爷没有先手将她给杀了,反倒是拿那种羞辱的手段让她争取了时间等到了石坪的救援。

    谁知春草她回来没两日石家大嫂梁氏就找上门来,说是替她做好嫁衣备好嫁妆又备了聘礼,许了她从罗家出嫁,庚帖换了日子都给直接定好了。这突如其来的倒是将她折腾了个手忙脚乱,连忙就是揪着喜上眉梢的石家大嫂各种问。

    “石大嫂,怎么我就要嫁人了?”压根儿就没想过能嫁人的春草着实是懵了。

    梁氏深深地望着眼前茫然的姑娘,怕是这一桩婚事是石坪一厢情愿折腾的,便同她细细道来:“那日你回来后,坪哥儿就跑回家里头来说是要娶亲,还自己早早地寻了媒婆换了庚帖定了日子,让咱们赶紧备一备喜服,只是日子定的有点仓促太委屈你了。”

    春草看着眼前这态度大变的石家大嫂梁氏心里头有点发慌,有些琢磨不透她在想些什么,赶紧又问:“那我……”

    “别你的我的了,你这丫头安心备嫁就成!你等会儿啊就收拾收拾点细软上我家去!”罗家女从外头进房间里头来,扬声笑道。

    春草愣愣地看着她,一时没憋出话来,脸倒是因害羞涨得通红,她还不曾做好准备就要成婚,着实算是惊喜之余惊吓更甚。

    “那石二哥他一个人在这谁给他做饭啊……”春草一副没回过神来的模样正呢喃着,“他这几天也没什么人影……”

    罗家女看春草那副怔怔的模样也忍不住笑起来,先前两日她还在山上碰着那个莫名其妙的姑娘,后头那石家大嫂才拿是她们娘家丫头来搪塞,她也摸不清里头的门道更是不知道春草她娘家是怎么一回事,但要让春草安安心心出嫁难不着她。

    心里头寻思着事情的罗家女朝春草使了使眼色,又同梁氏相视一笑,说:“那准新郎官肯定是忙着备事去了,这婚事仓促的很,你一姑娘家的不好抛头露面,安心嫁就是!”

    春草愣愣地点了点头,糊里糊涂地就又跟着她们人下山住进了罗家女的房子,还被督促着去绣些喜庆的花样。

    “帕子枕巾中衣那些东西都是临时买的,你就意思意思地添两针!”罗家女将那一大摞东西堆到春草跟前,笑着说道。

    春草又懵懵懂懂地从另一堆扎眼的红色里钻出来点点头,转头又扎了进去细致地缝了起来。她就这么忙活了两三日,觉着人都一直跟飘在云端似的,压根儿没落过地,丝毫不觉得那是在忙活自己的婚庆们g嫁。

    “丫头!”石坪轻轻敲了敲那春草房间里架着的窗格,低声唤道。

    春草正缝着东西呢,谁知那石坪突然造访吓得她险些扎到了自己的手,看得石坪心惊肉跳的,又赶紧放下东西走到窗前。

    两人多日不见,自是格外拘束,石坪看着近在咫尺的春草眼底思念薄了不少,却冷不防地说了一句:

    “你可乐意嫁我?”

    春草听着他这样问,心底咯噔一下,笑道:“哪有什么乐不乐意的,都这个时候了能不嫁吗……”

    突然石坪又把她的话给打断。

    “我问的是你乐不乐意?”石坪眼里闪过不安与紧张,稍稍紧了紧拳头,又咽了点口沫盯着眼前的春草,不愿意放过她丝毫的表情。

    春草对上石坪那眼底揣揣不安的情绪,柔和地笑了笑,霎时满天星辰都暗淡了不少,只听见她唇角一弯说道:

    “乐意的。”

    谢谢你还特意来问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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