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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这该有多难

    这该有多难?

    天空已黑暗。

    朱乐坊楼台顶层观星阁,佘赛花一次又一次的问着自己,祖上追寻了一万年的问天经究竟身在这疑城何方?蚩尤塔的崩塌曾令她一度兴奋,可那一刻的难得仅仅只是维持了一片刻,而这一刻,她愈发显得彷徨不安。

    祖训告诫她,不变随缘,随缘不变。

    可缘在哪儿?

    秋风好深,朱栏观星阁好冷。

    “主上,确定二楼雅间那对男女乃新鲜面孔。”一青年男子出现在观星阁一侧,恭敬低声道。

    “还有其他的么?”佘赛花点点头,目不斜视。

    “那菩提树还在长高,树上的菩提果变黑了。”男子犹豫着,他不知道这个信息算不算?

    “是么?关于执念剑呢?”佘赛花侧目问。

    “依旧。”青年男子低头。

    “看着苟儿,莫叫他瞎跑瞎说。”

    “是,主上。”

    青年男子离去了,佘赛花转过身体,露出了一张富态的中年女子脸庞,在她脸上,依稀能看出些许难色。

    她的身形貌似很好,夜色下透过楼台灯火下看不太清楚。

    不管有多难。

    路只在脚下。

    她瞟了一眼二楼窗台的那个冷漠的男子,不想一道目光此时投了过来,正迎着她的眼睛闪了一下?

    他的眼睛很亮,像是噙着泪光。

    他的神色很冷,却似悲伤包着痛。

    忽然,她的心莫名触动在一刹那。

    ------

    天空华光结界亦在,执念剑亦在,满空却人去无痕,星星病了,躲在了家里。

    唯有一对少年男女,在结界中游离生死。

    他身上的光泽早已褪去,隐约能看清楚的是他苍白的面孔和他那不甘的神情,在一种无名的意识中,戚凡真的觉得自己好累,感觉四肢散了架一样,可他永远睡不着,也无处可睡。

    这该有多难?

    冷妹要早他一步苏醒,这会儿彩衣裹体,青丝流云,美目泪光泛动。

    她只能远远看着戚凡,看着他受苦,自己却寸步也无法移动。

    这该有多难?

    她庆幸自己没有实质伤害到他,九天神皇的血脉轻松令她的修为连升三星,悟道四星,这个境界是无数修行者毕生也无法企及的高度,可她真的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身为九天玄女之时,她的本我也一直清醒着。

    她也不知道那玄女去了哪里?

    华光结界罩子的光芒越来越黯淡。

    真空已不再真空。

    两个时辰过去了,天空飞来一人,那人有些鬼祟,是摆渡人。

    冷妹微微瞟了他一下。

    三个时辰过去了,无人再来,夜空好冷。

    四个时辰过去了,满城人都睡了。

    五个时辰也即将过去,天就要亮了。

    不知何时,戚凡的身体似乎动弹了一下,冷妹哭了,心里却欢喜。

    她努力的用尽了所有的元力,想要挪动一个步伐靠近他,原谅她没有做到。

    体内那九天玄女竟然给她下了一个咒语,那咒语限制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不再徒劳了,她只是静静地,专注地看着在自己眼前漂浮的那道人影,她在等待,等待诉说。

    这时,摆渡人悄悄朝着结界靠拢。

    他盯着结界之内的一片法宝,双眼充满着莫名亢奋的贪婪。

    可他就只能看着,那些宝贝近在咫尺。

    终于,天亮了。

    她抬起眼睛愣住了,天空为何如此沉暗?

    “摆渡人,你莫非依旧贼心不死么?那些宝贝非无缘者可得,我看你还是死了那心吧。”

    忽然,吕橛人飞了上来,看了一眼结界之内诸宝。

    子夜时分,他回了一趟城主府,城主不在。

    他几乎找遍了整个疑城,还是未见她人?

    “那你呢,吕橛人?彼此心照不宣吧,那洪荒诸宝之吸引力,可甚于城主金印许多呢,要不然咱们合理将这结界给轰开,诸宝一分为二,你我各一半?”

    摆渡人的话音刚落,剑隐疾掣而来,远远道:“两位,难不成你等未曾发觉什么异常么?”

    “什么异常?”

    摆渡人和吕橛人相视一望。

    “天上。”剑隐指了指头顶,眼色凝重。

    “啊!死人了,大街上死了好多人啊!”

    蓦然,地面传来一声嘶叫,整座城又开始有些慌乱。

    ------

    这该有多难?

    周不善自己发下的誓连他自己也不愿意相信此刻已经灵验,那汹狗跑了,他从此真的再也不能为人了。

    双腿早已溃烂,直至腹部以下,他从那棵菩提树下一直爬到了蚩尤塔废墟。

    那滩黑水杀了白见愁。

    他亲眼看着一只黝黑的菩提果落在了白见愁的身上,然后白见愁的身体在他肉眼中快速溃烂,不消片刻便融作了一滩黑水。

    那黑水一直朝着他的脚下流淌。

    他吓坏了。

    可仍然有一滴黑水溅落在了他的身体上,他甚至来不及脱去衣物,身体便开始飞速麻痹。

    呼天不应,哭地不灵。

    疑城在一天之内或早已习惯了惊恐和呼叫。

    七里地的距离仿佛隔开了一个世界。

    周不善觉得好遥远。

    可这一刻,他做到了。

    他想死在人多的地方。

    沿途,无数人见之远避,仿佛他是瘟疫。

    他确实是瘟疫,至少在这一刻。

    那早已溃烂成黑泥的双腿一路上留下了多少瘟疫遍及的可能?

    他不知道。

    他真的爬到了人多的地方,可疑城似乎全都睡着了一样?

    人都去哪儿呢?

    周不善忽然十分陌生这座城。

    五十多年的记忆在一滴一滴流逝。

    然而,上天没有让他孤独死去。

    那只汹狗又出现了。

    它靠近了他,嗅着周不善的脑袋,摇着尾巴,眼睛里充满了热情,可它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片刻后离他远远的,鼻子中发出狗的哭泣声。

    周不善也哭了,他不知道为什么。

    他只是忽然感到好难过,心被清早的风切割成了好多片。

    他想呼嚎,可他没有力气。

    他多想摸一下那只小狗的头,可他做不到。

    那一刻,他感激那泡尿,直到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那时,天刚刚发亮。

    几个行人走近了他,陡然失声惊叫。

    “娘啊,儿子来了...”

    周不善吐出这半句话后,睁着双眼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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