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5章 名花
错落的高楼在蒙蒙夜色里化成了崎岖不平的线路,深灰色的雾蔼不经意间落进了绝望的尘世间。
浓重却又干净的夜色里不是全然的黑,稀少的寒气的星子点缀在天幕上,无声无息。
“你给我滚开!王宁知!”
南惊鸿努力的想要撑起身子,但毫无疑问的是失败了。
“呵呵……惊鸿,其实我一直都很爱你,为什么你都不愿意多看看我一样呢?”
那一双充满贪欲的眼睛,轻佻媚俗可是又绝望,眼廓很深,一派斯文。
温柔与颤栗在同一个时候靠近他的心脏,这是他想要拥有的女人,如今近在咫尺。
长幸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一个小茶杯,朝着这走过来的清瘦却可怖的男人砸了过去。
“你这个坏人,快滚开,你不要过来伤害我和我娘亲!”
王宁知偏了个头,被长幸的准头心中微微吓了一跳。
黑暗充斥着这个世界,也充斥着他的心头。
“你最好滚开。”
长幸睁大了眼,那双眼睛里干净清澈,深不见底。其实长幸的眼睛生的和南惊鸿不像,反倒是特别的像长禹。
“若因为你的母亲,我对你心存怜惜,若因为你的父亲,此时你早就身首异处!”
处于母亲对女儿的炙热的爱,南惊鸿竟起了身挡在了长幸面前。
“你敢动她,便试试!”
她的目光冰冷,异于常人的平静,明明已经手无缚鸡之力,却偏偏叫人心生颤栗。
这样的南惊鸿,充满杀气,却让他有种得意的轻快。
他的身影在她面前完全落定,然后笼罩住她。
她的眉眼轮廓,干净纯洁的像是一块完好无损的美玉。
他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流连忘返,毫不顾忌地打量着她,绝世的美貌。
这个女子何德何能叫他痴念了这么多年?
前世今生一趁梦,前世他把她当着高高在上的花瓶,从来不肯多看一眼,只因为心里觉得不配,可是偏偏又轻贱她,觉得她不知廉耻,是个没脑子的女人。
可是她的今生,才叫他后悔不迭,前世在掌心嗤之以鼻,今生在天边锲而不舍,究竟是欲望作祟,还是冥冥之中的报应。
他看不出喜怒,坐在南惊鸿近在咫尺的旁边。
“这两年,你生孩子难产,身子虚弱到了极致,连武功也没有,这样亏空,竟还跟着你那傻哥哥去见长禹。你说长禹有什么好?你以为长禹在乎的是你,呵呵,他想要的不过是这天下,娶了你,顺理成章罢了。”
南惊鸿的手指安抚着女儿长幸,令长幸不因为这言论而感受到戾气和阴暗。
南惊鸿此时瞧上去冷汗迭出,果真是没有回手的能力的。
“你究竟还是不像我认识的南惊鸿,或许,你从来都不是我认识的模样,但是我爱你啊。惊鸿。我真的爱你。”
他缓缓伸出手静静的想要触碰南惊鸿的脸,南惊鸿侧过头来,嫌恶无比的不愿看着他。
王宁知瞬间情绪变动,暴躁和不甘起来。
“你居然觉得我恶心,你上辈子又是如何成为我的妻子的?我做了那么久的梦,明明一切都该属于我。”
“呵呵,白日做梦,本殿并不明白宁安郡王在梦些什么?今日你敢擅动,阿禹必会杀你千刀万斩!”
她的声音带着阴损无比的诅咒,似乎也带着纯粹的孤高的不屑。
她披着乌软的长发,在这种狼狈不堪的情况下,瞧上去依旧是美得惊人。
温柔而凛冽的气质是那样的令人着急。
“阿禹、叫的真是亲热,想来缠绵不已叫人流连忘返,也是你这样清高冰冷的美人,叫人觉得垂涎三尺。你们陈朝后人,倒是一个个闭月羞花,但凡为帝王者流连忘返,你外祖母是,你母亲是,你也是。或许,你的女儿也是!”
南惊鸿为此觉得颤栗,为此觉得惶恐不安,更觉得内心深处的痛恨和恶心。
“住口!住口!”
身上忍不住的发软,身后是自己的女儿,她在支撑着周旋着,等待兄长的归来。
她不愿意听他诅咒一般的阴毒的声音,可偏偏王宁知愈发张狂起来。
他的手最终还是如愿以偿的摸到了南惊鸿的脸。
这些个日子,他朝思暮想,几乎要疯掉,可现在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惊鸿,我爱你,你本该就是我的,你虽不记得我梦里的事情,可是我记得,一点一滴,我会是天下之主,你会是我的女人,我绝不会丢弃你。”
他的手缓缓的落在了她的面颊上,而后那触手生温的白玉一样的美好的肌肤叫他浑身战栗。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而后几乎有些悲戚戚的笑。
“我从十五岁就开始喜欢你了,如今已经整整十个年头了,从含霜开始,我从未放弃过对你的角逐,可真的好难啊。你知道吗?扶桑帝姬和你生的一模一样,就连声音也很相似。所以我要她了哈哈,我要她了。”
他的手就在她的面颊上,没有动,仅仅因为这温度,而叫他觉得心魂震颤。
南惊鸿知道这王宁知恐怕是疯了,她无比恶心他的触碰,但是她现在就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为什么王宁知要这样做。
“你别忘了,你的夫人是漾瑢,她从未对不起你过。你要我当你的女人,漾瑢怎么办?你要送她和沈云素一样下地狱?你府里的卢氏如今抱着你唯一的儿子,难不成你也将她逐出门去。”
南惊鸿身后的长幸已然感受到母亲的示意,在母亲手指的摩挲下,她缓缓试图不经意之间在背后的垫下寻找到那把青铜匕首。
“卢氏算什么东西,她若不是有我的子嗣,早就下了地狱。至于漾瑢,呵呵,她已经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早就失踪了!”
“漾瑢不见了?”
南惊鸿竟没有收到这个消息,都说南漾瑢在大相国寺清修,不过也并不奇怪,大笑相国寺都是皇帝的人。
“那么,你呢?”
她面上忽然露出了一丝天真无比的笑容,这笑容瞧上来无比的干净和温柔。
叫人心里觉得无比的温暖,好像回到了那些年里,他与她的初初相识。
干净无比,叫人心头如同三冬寒过,倍感温暖。
这样的一双眼睛,难怪叫他沉沦不已。
“也去死吧。”
青铜短匕首在刹那之间刺入他的心脏。
这位置准确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不是在别的地方,是在左边,是在他心脏所在的地方。
寻常人都绝对不清楚的地方,她竟知道的这样清楚。
在这片刻间,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这个被他轻贱被他忽视的女人,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几乎残忍无比的杀了他。
他怆然倒地,他说不出话来。
南惊鸿抱着长幸从他身边走过,潇潇洒洒,瞧上去没有一丁点儿的虚弱和乏力。这是他的宿命吗、由她终结。
她刺入他心脏的匕首就这样收了出来,再而后便是那人轻狂的大笑。
“王宁知,你还真是不死心呐?她岂是你想得到就得到的?”
“就连我蔺楚,也只能望而却步,你还想占便宜?刚刚?是哪一只手动的?”
见王宁知躺在那说不出一句话来,蔺楚皱了皱眉头,呵斥道:“没用的个蠢货,连句人话都说不出来。”
而后他百无聊赖的看着王宁知的左右两只手。
“既如此,不如都废掉。”
他用这冰冷的匕首挑断了他的筋骨,见王宁知痛苦的蜷缩在一团,才有些雀跃的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客栈外面,万物安静,谁也不知道这阁楼里躺着的冰冷的尸体,至于今日为什么王宁知敢孤身一人前来,不得而知。
蔺楚一出门就瞧见南惊鸿站在那,眼底的情绪十分的轻薄,漂浮,弥漫,像是这漆黑夜色下浓重的雾霾。她的眉眼从来好看的惊人,像是皎洁明月,遥远不可及。
“你以后还是不要这样以身犯险了,阿禹会心疼的。”
南惊鸿察觉到他说话时候的清冷,但是她能够理解他的善意。
她乌黑的发丝披在肩头,怀里抱着一个温柔的小娘子,徐徐清风过。
她道:“多谢蔺国公相救,不过你来此处,是圣人命你前来袭杀阿禹的,你反倒助我杀了宁安郡王,届时,如何交代?”
“他没死。”
蔺楚露出温柔无比的瓷白一样的笑容。
“但是他废了?便再也说不出一句什么话来。惊鸿,你总是这样聪明到令人觉得别致。”
他温柔无比的拥抱她,连同长幸一同在怀里,却没有任何的亵渎。
她是他的神佛,是他心中悲悯世人的活菩萨,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便是从未拥有过她。但是这种痴念究竟是纯粹无比的,只有朝佛的敬仰。
南惊鸿没有拒绝,长幸也没有说话。
一是此时的气氛好像不容打破,而是这叔叔生的十分俊美,叫她心里觉得欢喜,她懂事乖巧,也明白娘亲的心里。
南惊鸿站在那,也没有动作,眼底的神情晦暗不明,半合着眼眸,知道蔺楚温柔的克制。
“你快走吧,我哥哥要回来了。”
蔺楚低笑的为她披上了披风,视线专注而温柔。
“匕首还给你,惊鸿,杀人不能留下痕迹的。
爱一个人也不能留下痕迹。
长幸还没有看到他瞳仁深处的温柔的感情,就听到舅舅的声音。
“惊鸿,我们中计了,中计了,这是奸计!你没事吧!”
“惊鸿,你没事吧!”
深夜里的呼声,叫人觉得不寒而栗。
长幸挥舞双手:“舅舅,我们在这里。”
等南君到了面前来,瞧见娘儿俩好端端的站在这,心里稍显安心。
“你们怎么出来了?”
“我们走吧,哥哥。”
惊鸿微微一笑,长幸这时候才发现身边的那个帅叔叔不见了。
这个帅叔叔究竟是什么身份?
“走?咱们的行礼呢?”
南君这才恍然大悟的四处查看,横七竖八的尸体隐匿在黑暗里,好像特地露出了一条道路来。
自然南惊鸿不会只面对王宁知一个人,倘若王宁知带着武术高手亲自前来,南惊鸿也许根本不能全身而退。
南惊鸿知道,王宁知可能不会死,但是南惊鸿也知道,只有蔺楚,才会处心积虑的给自己这样一个机会,不愿意让自己受惊。
她早就知道这份珍重无比的感情,只是人啊,一生只能爱一人。
她抱着长幸走在前面,落落风举。
南君自然没有再管什么行礼的,漆黑清明的眼眸里却也是厉色。
若叫他查出来谁在背后动了手脚,他必会灭他满门。
只是他不知道,这王宁知的满门,金陵王氏却是被他所灭。
血液在胸腔沸腾,身穿异域服装的女子出现在王宁知的面前,见他心口的鲜血犹在汩汩流淌,竟毫不犹豫的将香囊里的丹药喂给了他,而后用手堵住了他的伤口,源源不断的内力注入进去。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之人,而后收了手。
“我是从不想你死的人,可是你为了别的女人去死,我便留你这条性命,看看你的女人和大业究竟最后被谁而夺。”
那悲惨到极致的声音叫王宁知察觉到,他知道这个声音将自己从无疽暗的泥沼里拉了出来。
“救我……”
他想发出声音,可只有嘤嘤呀呀的嘶哑的声音。
“帝姬何必救他?”
“好歹是一夜鱼水之欢,我也不是不念旧情之人!”
那人的声音远去,跟着夜风倜傥而来。
王宁知脑海里浮现出南惊鸿和蔺楚的影像来,若我能够死而复生,南惊鸿,蔺楚,我一定要你们碎尸万段!
长穆今夜无论如何都歇息不了,心火浮躁。
白氏再一次被召入麒麟宫中,在这腐烂的沉木檀香的气味里,她瑟瑟发抖的跪在这里。
她战战兢兢,如临深渊的跪在这,长穆的目光如同刀片一样闪着银光。
他走了过来,而后伸出了一只脚。
“你说?你是不是犯贱?”
她嘤嘤呀呀的哭了起来,连连磕头求饶。
可是长穆依旧抑制不住阴霾的心情。
直到外面的守卫走了过来。
“陛下,宁安郡王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