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5章 归去
南园,她们默不作声的聚坐一堂,如今因着太夫人时珍的身子不大舒服,时珍的小妹涂氏姨母,时珍的堂妹高时氏也都来此了。
涂氏瞧上去愈发的精神抖擞,瞧上去仿佛是的确日子过得十分舒畅,看上去油光满面的。也可以称得上雍容华贵的,只是涂姨母在他人面前表现出来一幅骄傲无比的模样,唯独在自己的姐姐时珍面前看上去是十分的尊敬姐姐。
南大夫人何氏和南二夫人林氏俱在陪坐,南清茗此时在最末位。
南三夫人文氏的位置依旧是空着的。
涂姨母眼皮微挑上去,她虽然只生了两个女儿,但是在涂氏却是最有话语权的一个人,她年纪轻比南顔才大了七岁,是时氏娇养出来的明珠,嫁过去不是高门大族,而是皇商一族,他们涂氏是豪门巨富,不知道藏了多少的财富,所以涂姨母的日子过的的很不错,就算生了两个女儿,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她瞧姐姐这两个媳妇,是一点都看不上,姐姐心里最是柔软善良的,她不忍心叫两个媳妇傻不拉几的骑在姐姐头上。谁不知道她两个女婿都是孝敬她比对亲娘还要认真热情的。首先说说大媳妇何氏吧。从前瞧着就不算什么正经模样。生的一副花枝招展的,好似狐狸精一样。若不是因为家族尚且还可有些看头。从前断断不允许大外甥娶这种人。
长得还算有些看头,只不过这脑子就是十分没有看头了。世间居然有这种自以为是,自以为精明,实际上却是根本没什么脑子的女人。
所以从来涂姨母对她都是嗤之以鼻的。
“何氏?”
听到这位姨母的称呼。饶是平时炸大大咧咧的南大夫人也有些惊慌失措起来。
何爱连忙站起身来,以示尊敬。
都知道这位姨母是最凶最凶的人,所以在她面前说话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声。
“何氏,你瞧瞧算什么话?整日里就知道打扮也不看看什么年纪了。人家像你这样的年纪早就当了祖母了。而你连儿子都看不好。”
果不其然,只是最简单的几句话。便叫她溃不成军。
何氏这一辈子最得意的事情便是嫁给了自己的夫君。和自己同样大的娘子里。唯独自己的夫君年纪轻轻位高权重,深受圣人宠幸。又是嫡长子,毫无疑问是会继承宗族的。如果南园当初没有退出皇族,可想而知她就是王妃了。抱着这样的心思,她心里自然是有些不甘心的。生平第一得意事,便又是生了自己的儿子。
瞧瞧妯娌三个人,唯独自己生养的是个儿子。
还是金贵的嫡长孙。
这三人或许她们两人的家族势力不超过自己。但是偏偏在生儿子上始终是不及自己的。
自己生的儿子是南园唯一的继承人这是毫无疑问的。更是同辈郎君里数一数二的。
可是姨母仅仅是这几句话便说得十分分明。
这儿子从小就和自己不亲近,根本不听自己的话。一直都是听他祖父母的。
好不容易了。长大了,建功立业了。成为大将军了。可偏偏根本就不懂事。
谁家儿郎不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就已经儿女成群,可偏偏自己家的孩子二十四了,还不想生儿育女娶媳妇。每每自己在他面前提起娶妻子的话,就会遭到他非常不满的拒绝。
拒绝也就拒绝了,好歹还在自己的身边。
可谁想到这好端端的荣华富贵日子,就不过了,跑掉了呢?
现如今大家都不知道,他究竟去哪儿了。
想来该恨的还是应该是文氏生的南惊鸿。
若不是她总是妖言惑众勾的,他想往外面跑。
如今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这日子没法过了。姨母,啊你也不体谅体谅我。我这日子真的是很可怜呀!我以为对他好,他就偏偏不听我的话,从小就不听我的话,长大了我愈发管不了,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如今我只当没有那个儿子罢了。”
这话听的叫人耻笑。天下没有哪个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儿子,可哪有父母轻易就说不要这个儿子的。
所以此时在座的心里都沉了沉。
尤其是坐在主位的太夫人对此颇为不满。
自己疼爱多年的长孙,怎么能容大媳妇这样侮辱呢?
况且她只是个外人,算什么东西敢这样指点。
但是她此时并不想发火,她向来都是一个仁和无比的老太太。
并不愿意,因为这些小事就轻易暴露自己的威严的。更何况姐姐妹们们都在。也不用自己说这些掉身价的话。
眼见她眼泪落,如同明珠闪烁。眼见她伤心不已,好似落花随东流水而去。
在座的都是女人,没几个人能同情她的遭遇。都是能守住夫君和家族基业,乃至子女儿孙的人。可偏偏只有眼前这个看似是生的绝色的美人,娇滴滴的只能先住丈夫的心,却管不住儿子,也扶持不了一家基业。
所以有谁会同情她呢?又有什么可以同情的呢?
“别在眼前哭哭滴滴的。叫人看了生厌。要哭就去那角落里哭着,不要碍我的眼。”
涂姨母翻了一下眼皮。何氏受了辱,也不敢多说些么。只能站在那里诺诺不敢言。
林氏心里便因此掉了心思,心想这矛头倒不是冲着自己的,于是便可以坐在这悠然自得的看起戏来。结果没想到。
“老二家的在那里自鸣得意些什么呢?”
这战火蔓延,最终还是烧到了自己身上。
林氏这时候忍不住唯唯诺诺的开口。
“姨母在上。天可怜见的委屈。外甥媳妇儿哪敢做这些事。我这些心里更难过呢。眼见着家里的孩子一个两个的都出得去,如今也只有我们这一丛半老的人在这里。”
见她说的好像分外的慈母温馨,涂姨母就更是一点都不给面子。
“算什么玩意儿?竟这样说,若你算得上半老,我们又算什么?”涂姨母最见不过这般惺惺作态。
就她鬼心眼最多,眼见着大郎南君不知去向,二娘子南惊鸿饱受委屈,三娘子不算什么,大娘子为太子妃高高在上。眼见着谁家儿郎,谁家女郎的日子过得好,便知道谁也最有心机。
“姨母莫要见怪,是林氏不懂规矩,说错了话叫姨母觉得冒犯了。”
为什么说林氏最有心机呢?从来。不消自己出头。每每都能表现出来一副让人觉得无比柔弱的模样。知道让自家郎君出头。
南来算是紧赶慢赶的,在这刚好的时机走了进来。
门外却有恍然无比的南颂,如同隔世经年一样的回到自己的家。
高姨母这时候才开了口。
“既然是阿来回来了,你也就不能少说几句。人家心里疼媳妇嘞,哪里有我们这些姨母的存在。”
原本以为说的是好话,可没想到更是诛心。
林氏简直百口莫辩了。
“你们也莫要伤感,好歹你们都是儿孙满堂,唯独我这老婆子清净了自在。
太夫人发了话,一时大家都不敢多言。”
可没想到太夫人竟然带头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要给她请安。
南颂被祖母这个举动一下子就吓坏了。她从来没有想到会有眼前这种情况出现。
惊吓得后退了几步。
“老妇人拜见皇太子妃。”
这声音里透着历经岁月的从容和优雅。也甚至带着些历经沧桑世事的悲哀和绝望。
好像是对事实无奈的臣服。又像是不甘不情愿的回眸。
祖母怎么能给自己行礼问安呢?
从古到今都没有这种事情。
南颂一时之间是惊慌失措的。
到最后沉默了。
“原来是这样,太子妃殿下真是好大的派头,祖孙纲理伦常都叫到倒换了过来也是难怪了,上行下效如是而已。”
高姨母对此十分不满。但仍然是无比从容的行了一个礼。
“祖母何必要这样折煞于我。”
南颂忽然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祖母为什么要这样逼我呢?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什么都没有错呀。如今殿下也不要我了,妹妹根本就不愿意帮我。就连祖母都这样说我,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呢?”
这近乎绝望的彷徨的呐喊,叫人心里觉得十分的悲哀和凄凉。
“如今我还有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你们还要逼我到什么程度呢?”
南颂不停的说出那些心碎的话语。
可是太夫人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显得十分的于动无衷。如果眼前的这个样子就值得让人可怜呐,她的惊鸿又算什么了?她的惊鸿瘦了多少的苦楚,又在那些岁月里受过多少的为难,多少人的愧骂了。眼前这人是自己第一个孙女,可是终究是教养失败了,她就像她那个包藏祸心的母亲一样,无时不刻的在算计的自己的兄妹们,想得到属于她自己的利益。
这样的算计叫人是如何伤心?
“如今在这哭有什么用?太子妃娘娘这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请您快些回到东宫去吧。”
太夫人行完礼之后,恢复了那幅金贵高高在上又冷淡的模样。
其实这样的大太夫人。会让大家感觉她的儿女的确如同她一样。
她不是生来的高高在上的大家闺秀,她从前也是在乡野之中生活,到十几岁才知道自己的外祖家和自己的父亲竟是当朝的名门望族。
可是她迅速就适应了当时窘迫无比的状况,快速地成为了一名大家闺秀而后,十七岁便许配给了南诏王的嫡长子。而后凭一个人的力量陪伴着南园经历了四十多年的风风雨雨。
所以没有人会不尊敬她。所以她说出的话语简直就是权威,无人能够抵抗的,也无人能够否决的。
南颂恨透了这种感觉,从小她就厌恶了这些长辈们总是掌握着正确的决策,她们这些晚辈们永远不能表达出自己心里想表达出的语言。自己做错了一件事情,便代表自己这个人是错的,一步错,步步错,所有的人都会朝自己扔向一柄自刎的刀剑。
“你们以为你们今日所做的事情是对的吗?你们永远都只会站在惊鸿那边,你们不会看到我为我们的家族做了些什么。现如今我走了,我便再也不回来迟。早有一日你们会心悦诚服地拜倒在我的裙据前。”
南颂几乎气愤无比的扬长而去。
可没有一个人理会她。
林氏终于忍不淄自己的大嫂一样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来人把惺孙送回行宫。”
林氏抽抽咽咽的开口。
“我也是没有办法呀,你们为什么不心疼大娘子呢?如今大家都不喜欢大娘子了。你们都不疼她,好歹颂儿也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呀。”
涂氏这时候没有别的口气了。
“怪不得平日总说你们眼皮子浅,连这点事情都了解不清楚,如今我们收留了她,正说明她说东宫太子厌恶的太子妃,而我们一旦对她漠视,她出于气愤回去,东宫殿下也必定对她心生怜惜。”
见他们夫妻二人都是一副楞楞的模样。
涂氏和高氏两个姨母都扶着自家姐姐,朝着书园走了过去。
一边走一边面带微笑的开口。
“从前就最喜欢惊鸿了。聪明伶俐不带说的,见我们也知道叫人,又懂礼貌又可爱。有谁不怜爱呢?怪不得姐姐独独疼爱这个孙女。”
“我也是很高兴,她说把我这个姨奶奶当做亲祖母来看待。如今出去这么长时间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回来得要多让人弄几桌好菜招待招待。姐姐也算苦尽甘来了,这样的人心意的孙女终于又回来了。”
南园因为这场风霜之后的胜利果实兴奋不已的时候。
北亲王府却陷入了一种极度悲哀的感觉。
明明是北亲王还没有回来。可是隐约坊间已经有了传言,说是北亲王殿下已经病故了。
于是青天白日的,北亲王侧妃南岭却嚎啕大哭,白日号丧。
这北亲王府再也不复昔日的豪华,瞧上去让人觉得凄凄惨惨气气倒像是一个活生生的死人墓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