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不定
明月高悬，阴风呼啸。
明明已到夏日，夜晚却如同寒冬，尤其阴风鼓动，直让人瑟瑟发抖，如同冬夜。
青山谷内，群妖营寨之地。
数百栋木屋营寨，俱都不见灯火，不闻响动，就连屋外负责值守的小妖也不见半个踪影，昨日妖识横空的场景宛若一场梦幻。
澎湃的寒风在营寨之中卷起大片落叶草屑，肆无忌惮的击打在各栋木屋之上，噼啪作响。
重重禁制防护下的屋堂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兔熊所居住的厅内，西南妖族此行贺喜而来的十余位领头人围坐一堂，兔熊居中，羊大居左，其余实力弱了一筹的各位依次坐开，围成了一个圈。
不知是出于防备起见，还是无心照应，此刻厅内只有两盏微弱灯火燃烧，灯光昏暗，重影交叠。
十余位最低修为也在五百年以上的妖精俱都面色忡忡，有仓皇不安，有惊慌失措，有故作镇定，也有满目焦虑，烦躁不安。
牛王今日突如其来的一手，实在让它们猝不及防，没有丝毫准备。
离明日天亮只剩下不到三个时辰，它们却依然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来。
究竟是降？还是扛？
打是不可能打的，若是以前，凭兔熊八百年的道行，还能与牛王顶尖大妖的道行周旋一二，但如今牛王成就妖王阶，十个兔熊也不够牛王打的，更不用说青山又不是只有牛王一人。
若是降？
应该怎么个降法？
若是扛？
又应该是怎么个扛法？
“要我说，大家明天索性就假装降了吧，人类不是有句话么，叫什么虚与委蛇，咱们明天早上一到，直接表明态度，姿态放低一点，态度诚恳一点，料想当着这么多妖群的面，牛王也不能轻易对咱们动手，咱们到时候出工不出力，再寻找机会一起逃走，如何？”
西风寨的二寨主终究是沉不住气了，霍的一下站了起来，提了个主意。
“唉。”
青草洞的三洞主，一双长耳耷拉下来，顶着两颗大板牙叹了口气，道：“说的简单，牛王心狠手辣，你怎么能保证，牛王明天就一定不会对咱们动手？不说别的，如果牛王让咱们纳投名状呢？到时候，你道行还要不要了？”
“这……”西风寨二寨主一时语塞，嘴巴张了几下，没说出什么来，又噗通坐下。
牛王摆明了已经与混乱妖族勾结了，如果明天真要让它们纳投名状，破了杀戒，一身清修道行一朝举，从此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不是投靠，也真是投靠了。
“牛王不是说，如果咱们不同意，就让咱们先走么？”
另一名穿山领的三当家想了个办法，“咱们不如明天一早，当着所有妖群的面，直接表态，然后大家伙一起撤离，牛王就算再黑，起码当着面不会违反诺言，咱们起码有一刻钟的时间逃跑，昨天那么大的动静，神庭如果消息够快，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咱们只要能跑到五百里外，就能顺利活下来！”
“难啊！”
另一名精擅耳力的洞主说：“我昨日来时已经观察过了，神庭原本布置在周围五百里外的山神土地，几乎被青山的小妖重重包裹，我原以为是牛王是想亮亮手腕，借着大喜之日对神庭施压，如今想来，恐怕是为了封锁消息啊。”
“这么大的事，你昨天怎么没说！”西风寨二寨主恼怒道。
“我昨天没想到啊！”那洞主摊开手，一脸无辜。
“别吵别吵，现在说这些，都没什么意义，大家还是想个办法，把明天这关过了才是正经。”兔熊开口，劝住了争吵。
“牛王从接掌青山以来，就隐隐有脱离神庭之势，我相信神庭不会没有防备，山神土地就算被封锁，但肯定也有办法通知神庭，不可能束手无策。”
“甚至说不定，神庭现在已经知道消息，开始动作了，只要神庭不是毫无准备，咱们就不是必死之局。”
“那如果神庭消息真被封锁了呢？”
“那。”兔熊沉默了会儿，道：“届时大家就各安天命，各遵本心吧。”
羊大目光闪烁，将在场众妖的表情悉数收入眼帘。
……
西南妖族的领头人聚在兔熊的房内商讨对策，一众小妖待在各自营寨之内加以戒备。
张博掩映着身形，未免法力波动引来牛王的主意，张博伪装成一头穿山甲，纯靠肉身之力，从自己的房内挖了一条地道出来，好在青山谷内此刻众妖混杂，不少都是喜欢打洞居住的妖怪，一些微弱响动，引不来什么注意。
张博一路斜向下挖掘，期间没有暴露任何异常，在神庭秘宝的作用下，安然度过三道妖识封锁网。
等到张博再次回到地面，已经身处一片密林之中。
这是他白天观察好的地方。
不论从何方向而来，只要是去往群妖驻扎之地，此片密林就是必经之路。
妖族一旦踏上以血食供养自身之路，那么每半月必须进食一次血食以解自身血渴之苦，不然浑身血液沸腾，痛苦难耐，心魔横生，一个不慎，就要被阴火烧成灰烬。
那些混乱妖族被神庭发现踪迹，已经是十四天前的事。
明日就是十五日的最后期限，再不进食血食，以这些混乱妖族的道行，起码也得滋生心魔，青山的妖族他们绝不敢动，群妖营寨就是它们最后的机会。
更关键的是，今晚群妖营寨妖心惶惶，只需稍微鼓动几下，说不定就要妖怪抱着侥幸之心逃窜，而且此刻青山妖识封锁，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尽在手中，混乱妖族一定会行动。
神庭大军已经收到自己的消息。
明幽天将和殷崇天将亲自压阵，牛王就是突破妖王阶，也绝无幸存之理。
三个时辰之内，不论修为高低，只要擒嘴乱妖族一人，神庭大军就是师出有名，这东部大陆谁也说不出个否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一朵乌云渐渐飘来。
张博在一颗小树旁挖了个洞藏身在内，眼帘低垂，用余光瞄着那些重要节点。
大约一个时辰过去，一缕细微几乎不可听闻的沙沙声缓慢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