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孤单的狂欢

    八音盒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厉觉认为有必要反复的检查，所以他就继续查看八音盒的内部，结果发现了一些非常的不得了的东西：

    和外部那不知名的硬木完全不同，八音盒的内部镶有一层不知名的物质，它洁白光亮，泛着牙白色的光，表面似乎镀上了一层极为纤薄的釉质，厉觉晃动了一下八音盒，紧接着他就发现八音盒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动。

    整个八音盒出于封闭状态，内部的机件被一层淡蓝色的透明薄膜封在盒子里，厉觉透过那层膜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的情景——两个卷纸的滚轴之间拉着一条打了孔的羊皮纸，还有同样是牙白色的齿轮、棘轮等机械构件。

    没错，这是一个更为先进的八音盒，并不是带着拨点的滚筒或者大面积的拨盘之类的类型，而是纸带八音盒。只是制作人似乎把纸带封在了八音盒内部，并不愿意保留更换纸带的功能。

    厉觉看着这干净圣洁的八音盒内部装潢，不是道为什么感觉心里一阵一阵的发毛。似乎这八音盒的装饰并不像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光辉圣洁，反而是具有剧烈亵渎气息一样。他小心翼翼的查看着，这条记载着摄魂魔音的纸带显得异常骇人。如果把八音盒形容成为恶魔的祭坛，那这条纸带就是亵渎的祭品。

    不知为何带上了这样的想法，厉觉心有所感，用右手食指的指腹轻轻地抚摸着八音盒的封装釉质——那个是厉觉刚起的名字。一瞬间厉觉脑海里就收到了来自新版契约的提示：

    “调查员厉觉发现被炼制的调查员骸骨，是否回收？”

    “提示：回收骸骨将进入梦魇·盛宴，清调查员做好准备，三思而行。”

    新版的契约还是非常人性化的，并没有有意无意的引导调查员送死的意思，虽然也算是一个束缚，但厉觉表示既来之则安之。在位格没有达到那个程度的时候绝对不要触及新版契约的底线，这是厉觉的想法。

    下一瞬间，厉觉果断在脑海中回复：“拒绝进入梦魇！”

    开玩笑！上一次被伪装的契约坑进梦魇的事厉觉还心有余悸，强大的敌人、诡异的战术、晦涩的线索早就给他留下了巨大的阴影。那个“梦魇·饥荒”的情报比这次的“梦魇·盛宴”多了很多，然而梦魇的意外还是层出不穷。再加上之前为了破坏契约他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冲击，SAN值一直都不是很健康，对于会给精神造成巨大冲击的梦魇冒险来说是非常危险的。

    这件道具还有什么其他的秘密吗……

    厉觉认为是有的，所以他仔细的检查起了八音盒，但是所有的痕迹都显示着这件物品的价值也就是梦魇的入口了，厉觉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妥的，但是他就是说不清——或许这件道具真的有其他的用途也说不定。

    八音盒的内部被那一层由之前调查员尸骸炼制而成的釉质封的严严实实，而根据契约所说的，要破坏这层封锁就必须回收调查员被亵渎的骸骨，就必须进入这个梦魇……

    似乎是陷入了死循环，厉觉摇了摇头，整理了下思路：既然现在的状况不允许他进入梦魇，而且他还有必须要调查这个八音盒的理由，那也就是说厉觉必须找到一种不打开八音盒就进行调查的途径。

    设想一下，假如这个八音盒是离开这个封印木树海的一件关键道具，“莫桑”达成了他/她的目的从梦魇里走出来，如果他/她要走出这片封印就必须这个八音盒，那他会把藏身的梦魇放到哪里？

    答案显而易见，就是这个八音盒里！而且这个假设的前提也是成立的——如果这个八音盒不是关键的道具，那“莫桑”也没必要为了做出万全的保护而用一位调查员的尸骸炼制内衬并且封装整个八音盒。所以——这个八音盒一定有厉觉目前并未查明的特殊用途。

    厉觉就这样细细的想着，一些碎片一样的线索在脑海里渐渐地拼凑成型：八音盒、伪装契约、莫桑藏身于梦魇、封印木树海、匕文、那个魔法名……虽然不是所有的线索都可以相互关联，但是结合现有的线索拼凑出来的已经大概完整，“莫桑”的轮廓已经初步显现——

    查理曼导师就是“莫桑”，这点可以由匕文证实，而那个八音盒一样的声音就是查理曼搞的鬼，他应该是用了一些什么特别的方法在调查员尸骸的基础上拟定了伪装的契约，这样的契约具有什么功能厉觉还不了解，但是签订契约的对象无疑是查理曼或者死亡的调查员——

    查理曼就藏身于这个八音盒链接的梦魇里，也就是那个名为“盛宴”的梦魇，他具有什么实力，有怎样的目的厉觉不得而知，但是从他伪装的契约里一定可以发现一点端倪，毕竟如果说他操纵契约无法获得利益的话，他也不用费好大的力气去谋划这样的事——

    既然现在可以大致确认以上两条的准确性，那就很容易的可以想到查理曼接下来的计划：当他的谋划完成，他从梦魇中归来，带上击溃梦魇的力量，八音盒完好无损，最后他需要面对的问题就是这个由他打造的封印木树海。

    这时的查理曼手中还剩什么呢？能够确定的是这个被梦魇力量保护的八音盒一定在他的手上，而要想实现自己的谋划就必须从这片封印木树海里出去。作为术士的查理曼一定会给自己留下方便进出的钥匙，而根据之前的推理来看，这个钥匙就是八音盒！

    或许不是八音盒的梦魇，就是八音盒本身具备“钥匙”这样的功能！

    “也就是说……事实上这个八音盒还藏着我没有发现的秘密，这样的啊……”厉觉完成了上面的推理，一本满足……

    虽然通过推理得出了上面的结论，厉觉感觉肯定还有些什么他有所遗漏的地方。苦思冥想了一会儿，他并没有想到这八音盒还藏着什么值得他惊讶的秘密——至少，结合之前的线索来看，这个八音盒的特殊用法只有进入梦魇·盛宴一条而已。

    等一下——特殊用法？

    厉觉似乎察觉到了自己忽略的点在哪里了。

    他有些太在意这只八音盒的特殊用法了，反而忽略了它的真正意义——或者说，因为之前下意识的摇动手柄而激发的那首诡异曲调让他有些胆怯了——这一点也不丢人，反而是人之常情。

    厉觉透过带着蓝色调的透明釉质往八音盒内部观察，被羊皮纸遮盖住大部分的内部结构，但八音盒的驱动部件是确实可以看到的。黄铜手柄后方的齿轮组、下方翘起的一段斜齿轮，牙白色的构建清晰可见……

    厉觉再次仔细的检查了一下盒子里的机械结构，直到再三确认棘轮的方向才战战兢兢地反向摇动手柄。因为棘轮的作用，下方的音针和滚珠并不会激活，所以反向摇动手柄的时候也不会发出声音。

    “真是精密的机械结构！而且这一切居然是用调查员的尸骸炼制而成的……也就是说，纯手工制作？”厉觉的心理毛毛的，毕竟这也是属于“尸体”的一部分，现在他正摇动着一具尸体制作的零件拼凑而成的八音盒，想想就不寒而栗。

    “话说，前辈……晚辈这也是迫不得已，多有得罪，见谅见谅……”厉觉强忍着嘴角的恐惧之意，哆哆嗦嗦的把羊皮纸摇到了第一个音符那里。缓慢在眼前流过的羊皮纸带把整首曲子的部分面貌展示在厉觉的眼前，虽然不通音律，但厉觉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这首歌并不是普通的音乐，声音杂乱而有节奏，更像是某种仪式的伴奏。

    之前摇动手柄的时候手感和现在完全不同，厉觉猜测，除了棘轮的原因应该是还有其他的一些理由才会导致这样的不同。回忆着一开始的手感，厉觉有了猜测：

    “应该是定速转子吧……这样的机械结构都可以完成，真是精细的工艺。”厉觉喃喃自语着，羊皮纸多往回卷了一段。

    “嗯？等等，这是什么？！”一排黑色的小点出现在纸带的开头，厉觉眼尖的一眼看到了它，随即厉觉想了起来——

    “这应该是纸带的乐曲抬头，比如曲名之类的东西！”

    既然如此……查理曼会在这里留下什么信息吗？

    想到这里，厉觉果断的把“倒带”进行了下去。果然，一排排字迹显露了出来——

    那是用神秘侧文字“匕文”写下的东西，厉觉的“神秘学（40）”和“心理学（60）”闪烁着淡淡的光辉，正向厉觉述说着这些知识有所发现。厉觉微微一笑，开始解读这些匕文：

    “薇欧娜，这就是老师的研究成果，老师的毕生心血。等着我，老师带你出来。”

    “它叫做《孤单的狂欢》，是我们的研究里的最终成果，而且老师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甚至来到了桑卡。”

    “等着吧，我最优秀的弟子，老师会把你从那奇怪的状态里拉出来的。”

    “就凭借着这首《孤单的狂欢》！”

    厉觉完全无法想象，一个以神秘为最终研究目标的术士为什么会得出一首诡异的音乐这样的成果，但是很明显，这首音乐有着“拯救薇欧娜”的力量——至少查理曼是这样认为的。

    “也就是说，这首曲子并不是一般的曲调？”厉觉有些了然的喃喃自语着，“神秘学（40）”的解读就基本上到此为止了，但是“心理学（60）”的解读还没完——

    这文字里的匕文透露出一种奇怪的感觉：狂热、偏执，匕文的轨迹从之前的匕首向击一样的文字变得如同战士对垒那样，以命搏命，一点也不像一个研究神秘的术士所写。大概是因为对拯救自己最爱的弟子有希望才透露出这种情感吧？

    厉觉这样的猜测着，而且一个关键的问题是“心理学（60）”分析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这里的文字还没有结束！

    也就是说，下半部分的文字在这段音乐纸带尾部！

    厉觉犹豫了，因为正向旋转的话音针和滚珠就会被棘轮激活，那样的话这首摄人心魄的《孤单的狂欢》就会再次响起。而且由于定速转子的存在，歌曲的速度是一定的，也就是说不存在把歌曲慢放或是快放的可能性。

    最关键的一点是，在不知道乐曲结果的情况下播放这首曲子是有很大的风险的，如果在歌曲播放时触发SAN Check那就不是简单可以通过的，所以厉觉犹豫了——要不要赌一把？

    犹豫了片刻厉觉决定：赌！

    他的手再次握向了黄铜手柄，洁白的齿轮组无声的转动了起来，这次它们带动了棘轮与定速转子。厉觉手心里冒汗，但还是强自镇定心神，沉重的呼吸声在厉觉骨骼间回荡着。

    下一瞬间，诡异的曲子就这样响起——

    一瞬间，厉觉仿佛来到了一片漆黑而虚无的空间中，身体所有的感知一点一点的离开，距离的概念、时间的概念、方向的概念、自我的概念……这些东西一点点的模糊了。他本能的感到惊恐，感到无力，感到没有一丝的温度，感觉到“死”这样的概念……直到这样的感觉也渐渐地、渐渐地抽离了他的身体，只剩下无尽的虚无。

    还剩下……什么？

    什么也不剩了。

    就连之前的情绪、认知、身为物质的“存在”都感受不到了。思维在冻结，时间在冻结，空间在冻结……厉觉仿佛化为了一团不可名状的东西，它什么都没有，他十分渺小又极为庞大，它懵懂无知又全知全能……

    曾经，有人这么记录过类似的状态——大概是这样的。

    这就是厉觉脑子里闪过的最后的信息，然后就一切都冻结了。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过了一瞬间，在厉觉渐渐地找回“时间”这样的概念时他发现，纸带已经走到了尾端，最后的几个孔还在忠实的执行着它们的使命。

    下一刻，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