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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8章 傻子

    时光的小马驹跨过了连修然的生日,跨过了国庆,最后又跨进了十月二十。

    天气越来越冷,某人心头却烧得红彤彤的,他那汹涌的爱意啊,真是要翻江倒海了。距离产生美,许久未见她,这个冷冰冰的妖精已经从亲人晋升为女神,越是摸不到,越是想念的紧。

    唐嘉辉在病房里熬长了头发,红了璎桃,绿了芭蕉。为了疏通那即将爆棚的情潮,他看过了所有带劲的视频,又问祁真要带劲的图书。这个请求被二手书店长直接驳回,对方在短信里告诉他,书哪有漫画带劲,随即甩过来一个网址。

    唐嘉辉心说这残暴无人性的刀客能推荐出什么鬼来,然而在某个深夜看过那网站上的内容后,他窝在被子里呜呜呜地湿了眼角。从床头抽了几张纸巾出来,擦过上面,再擦下面。

    这操淡的家伙,真是个深藏不露的大变态。

    “老祁,我有点担心连家的千金小姐,她知道你是这种男人吗?”

    “她比我还狠,你不要替她操心了。”

    住院期间,除了祁真润物细无声的照应,唐嘉辉还收到了连修然物质上的关怀。

    鉴于对方生日时他基本处于丧成狗的状态,心里多少过意不去,他想着总得在自己生日时摆出点应有的派头来。

    可是他和连修然求爷爷告艿艿地唠叨,人家的态度却像一堵墙,压根不带回声的。

    “你看我都能在病房里踢毽子了,不如这个周末把咱的艺术之星带来活跃一下气氛吧。”

    这话他上周就说过,当时得到的结论是两个大字。

    不行。

    谁知隔了七天,他腆着脸再问一遍,答案还是跟上回没啥两样。

    “连修然,你要是嫌我仪容不整污了你家娘娘的眼,我甚至可以沐浴熏香,再给她摆上歌剧院蛋糕沏好下午茶。”

    “问题不在这里。”

    “那你直说,有什么问题是咱俩不能商量着解决的。”

    “你刚被人砍,我不放心她在这里进进出出的。”

    “哦,你是怕仇家瞅到机会对她下手吗?”

    连修然歪着头看他。

    “你不要怕,那帮孙子已经全死透了。是我亲手确认的。”

    “嘉辉,有句话你别往心里去。”

    “啥?”

    “可能是年纪大了,如今不是我亲手确认的事,都不算数。”

    唐嘉辉火速抄起床头柜上宫明熙进贡的果子扔过去,对面那个眼镜片闪白光的家伙看都不看,直接横着曲起手肘啪地接住了它。这反应帅得唐公子心都颤了。

    “连修然,你可以跟我说实话了吗?她到底是为啥不能来?”

    眼镜男慢条斯理地把准备好的营养晚餐放在小桌板上,嫌塑料盒子没品位没食欲,疙瘩的他全给换成了玻璃器皿,重量增了两倍,卖相却比爱妻便当还要华丽。

    “你们会里那个姓颜的老头子,可不如你爸有耐心。在后面追得死紧。她忙得晕头转向,就差睡在工作室里了。”

    “我日。有这回事?你咋不早点跟我说呢,我去跟颜助理打个招呼。”

    “不要为难你的救命恩人。我觉得盯得紧有好处,她揽的活,她必须做完。不能因为不缺钱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我说你现在才想起来要管教她,是不是太迟了点?”

    连修然今天穿了衬衫和羊毛背心的组合,他这么一身打扮,就有点古典执事的感觉,统共三个字。

    特。别。装。

    唐嘉辉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饭盒,揭开盖子,喜滋滋地看到里头码着的酱牛肉,切得又薄又整齐,是董事长本人的作品没错了。他吸了两下鼻子,闻到了亲情的味道。

    “真香@华版的啊!”

    “我也觉得很香。”

    “今天怎么开恩给我做这个?”

    “不是给你做的,是给她做的。她非说我这次做的味道太淡了......”

    “哦,我懂了。原来是你家婆娘吃剩下的。”

    “你介意?”

    唐嘉辉摇头晃脑,笑话,他哪里会介意。抄起筷子,夹了一块塞到嘴里,边嚼边夸。

    “不淡,正正好好。要我说,下回她再这么挑,你就应该饿她三天。”

    连修然听了,虽然面上没什么反应,但两道轻轻飞起的法令纹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情。

    唐嘉辉呼噜呼噜扒着饭,伶俐地看出来气氛的变化,他觉得可以再尝试一次。

    “连修然。你看,两个男人吃饭多没意思。你把她带来,人多吃得香啊。”

    “你好好养伤,不要惦记旁的东西。”

    “天地良心,我现在对她可是一点邪念都没有了。我没有兄弟姐妹嘛,纯粹把她当亲人来看的。”

    “嘉辉,你的亲人太忙了,她无暇分身,希望你能理解。”

    唐嘉辉鼓着一腮帮子的饭,盯着连修然看,炯炯有神的。那位爷却垂着眼睫,似乎完全没把他炽热忠心的眼神放在心上。

    “我脸上有饭?”

    “没有。”

    “那你能别看了吗?”

    “我要看到你同意带她来为止。”

    连修然放下饭盒,一把捉住唐嘉辉的下颌,那剑拔弩张的架势落在正巧拉开门的唐会长眼里,真是心疼地要原地打洞了。

    大伤初愈的宝贝儿子仰着脖子,被人用锁喉的姿势钳着,那得多难受多没尊严呀,他居然还有脸笑!

    “嘉辉!”

    “唐伯伯好。”

    “爸!我俩闹着玩呢,哈哈哈。”

    嗯,跟从前一样。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不过唐嘉辉的委曲求全,倒也不是完全没效果的。可能是掐脖子时他完全没有反抗的态度深得连主子欢心,也可能是他爹那瞪得比白鸽侦探还大的眼睛超有震慑力,反正香喷喷的好邻居第二天就被快递来了。

    为了做到万无一失,有礼有节,一拍脑门就是干的唐敏德派出四辆豪车去工作室楼下接人。

    八抬大轿算不上,但那车的价值加在一起也相当有诚意了。

    傍晚,四台黑色奔驰G65一字排开,为首的那辆,坐着护驾有功的颜助理。他现在底气和脾气都比以前更大,确实不需要亲手上楼逮人了。

    两个西装革履的彪形大汉得了号令,鞋跟梆梆地敲着水泥地,一阵风似的推开了工作室大门。

    彼时连松雨正在幕间休息。她笃悠悠地坐在高脚椅上,窸窸窣窣,专心致志地啃着一只大号黑椒鸡柳三明治。日理万机的连修然今天不管饭,她连泡面都懒得冲,索性在楼下超市里买了现成的。

    大汉进了门,发现号称当代艺术大师的工作室里灰扑扑的,一派家徒四壁的萧瑟景象,嘴角不禁轻蔑地一勾,直接把她一左一右地架着,蹭蹭地下了楼。

    颜咏哲在车里十分热情地迎接了连松雨,他看到她几乎没怎么吃惊的反应,知道那一套姑娘你别怕的说辞是用不上了。

    “不好意思,我受了点腿伤,不方便上下楼,只好让他们来请你了。”

    寒暄完,他递了一张餐巾纸过来让她赶紧擦擦嘴。

    “左边,对,再上面一点。好了。”

    指导连松雨擦完嘴,他指示后座的她系好安全带。这其实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她被两个大汉挤在当中,根本动弹不得。

    “我们这是去哪儿?”

    “去医院。”

    “哦!他总算肯见我了吗?”

    颜咏哲一听这话里的歧义,眉梢挑了挑,和驾驶座上的祁真对视了一眼。祁真默默不语,明白姓连的眼镜男在背后阳奉阴违,挑拨离间,真没干啥好事。

    但他什么也没说,毕竟那货是自己的大舅子。说啥也不能得罪了。

    车队向医院行进,在病房指挥花店员工布置完毕的唐敏德同样没闲着。

    为了在这方小天地里制造出巴黎左岸咖啡馆那样的浪漫情调,这位看穿一切的老爹也稍微花了点心思。

    既要有气氛,又不能太娘,他揪着脑袋上本来就不多的头发,与儿子面面相觑。

    “嘉辉,或者你不要穿这才服了,上回你妈给买的那套Hanro睡衣,深蓝色的,多有型有款啊!”

    “那样也忒刻意了,就这才服,才能让她心疼不是?”

    “你不懂,光靠女人心疼可怜施舍的感情,都是糊弄傻子的。你不能装怂,听话,我这就让人给你去家里取。”

    唐嘉辉没有反驳,他现在对唐敏德还是很服帖的。

    “爸,那厨子今天真能来吗?外头传言他脾气可大,看不起暴发户,会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你放心。是祁真亲自去请的,他告诉我过程很顺畅,没有遭遇任何抵抗。何况脾气再大,还能大过咱的拳头吗?”

    “嗯。他办事,我放心。”

    “这就对了,不要胡思乱想。你记着,这世上无论再难搞的人,都是有死穴的,这崽子以为自己开个米其林餐厅就能在城里平步青云了,我怎么能不给他上一课。”

    “......老祁没有打残人家吧?”

    “不至于。他做事有分寸,绝对不会伤到要害。”

    唐敏德望着傻儿子的窘脸,左右看看,然后变戏法似的掏出个亮闪闪的粉红色锡纸小方块,塞进唐嘉辉手里。

    “爸......你给我这玩意干啥?!”

    “嘉辉,我最后嘱咐一句。连小姐来之前,你仔仔细细搓个澡,以防万一。”

    “那个万一是不可能有的!你不是还教我不要去破坏人家的家庭吗?”

    “......家庭,什么家庭?连小姐结婚了?”

    唐嘉辉忽地惊出一头冷汗,拍着大腿,张口就胡扯。

    “不......不是她的家庭!是我的家庭!爸,你是在怂恿我背着小关出轨吗?”

    “呵呵,高尚个屁。难道你和关小姐睡过了吗?你妈不知道,你就当我也是个傻子?”

    小霸王抿着嘴,眉头深锁。不敢,他不敢拿亲爹当傻子处理。

    “把这个收好,就算今天不行,还有明天!”

    漆黑锃亮的越野车队在入夜时分准时抵达,走廊里站了四位铁塔,一见了牛仔裤马丁靴的贵客被颜咏哲押解而来,低头齐齐道了声“颜先生好”。

    “进去吧。十五分钟后就上菜,你俩先聊一会儿。”

    颜咏哲笑眯眯的,门锁一转,手掌一推,把大小姐给搡进去了。

    房门在连松雨身后合上,病房内情调满满的温柔光线里,她看到了花的海洋,还有咧着嘴在丛中笑的唐嘉辉。

    小方桌两边摆了两张椅子,桌上有烛台,有成双的餐盘和餐具。

    这间房里里外外透着假惺惺的嘚瑟,房主的姿势亦是特意摆好的。胡渣和板寸被祁真回炉加工过,一张清瘦俊脸的灿烂程度不减分毫,唐嘉辉着一袭深蓝色衬衫睡衣站在窗边,手里拿一本海明威的《永别了,武噐》,温驯又深沉。

    看到连松雨眯着眼朝自己走过来的样子,他眼尾笑纹渐渐加深,那发自内心的喜色一发不可收拾。

    他觉得今日的精气神比上周好多了,他觉得她一定会为这特意捯饬过的造型所折服。

    然而她眼里只有伤感,伤感地都让他语结了。是嫌他做事太武断,还是真不媳和他见面?

    “连松雨,你干啥用这种遗体告别的表情看着我?”

    唐嘉辉把翻过两三页的名着往床上一扔,招呼她再往跟前走两步。

    “来,过来让我瞅瞅。”

    他似乎满不在意地抓住连松雨的肩,前后轻轻地摇了摇。他没有拥抱她,也没有去摸她的头发。

    因为他甚至不需要那样做,就在指尖触到那她的瞬间,听到了冰雪融化的声音。预备大佬一贯的防备和刚强,都在刹那起了连锁反应,兵败如山倒,没有一丝一毫的招架之力。

    病房里两盏台灯亮着,橘色灯光照透了她侧颊线条优美的轮廓。这是他在酒窖里搏命时恍惚见过的小脸,是一切近乡情更怯的源头。

    他的痛和甜,都被这位眼睛会说话的主子娘娘牢牢地捏在手心里,完整或是破碎,全由她一人说了算。

    “哎哟,瞧你这灰头土脸的,颜咏哲他爹把你折腾得够呛吧?”

    唐嘉辉用手指弹她的手臂,亲昵的,不着痕迹的对她笑。

    “我跟你讲,实在赶不及完工,你就不要那么拼。别听你男人胡扯什么今日事今日毕,天塌下来砸死他,那还有我罩着你呢,知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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