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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重逢

    这场久别重逢的欢迎晚餐,和唐嘉辉想象中的三道菜加红酒有很大的出入。没有烛光和侍者,只有明亮如白昼的全民大食堂,里面T恤短裤沙滩鞋的游客络绎不绝,孝哇哇的哭闹声起此彼伏,不是在叫妈,就是在叫爸。

    在餐厅门口会面时,唐嘉辉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忘不了的大小姐。

    她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弯曲的帽檐制造出巨大的阴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未施脂粉,只涂了一点口红提色,宽大的白T恤,双手插在棉质运动裤的口袋里,怎么看,都和旁边那位身正背直的男人格格不入。

    即便是来墨西哥风味餐厅填肚子,连修然仍穿得像个随时可以上台教课的物理系教授。不过他看起来虽然冷淡,拥抱唐嘉辉时却用了十成的功力。目睹两个强壮的男人在餐厅的广告牌前紧紧相拥,连松雨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垂。

    旁边的妹子津津有味地观赏板寸男眼角有泪的俊脸,心都化了。

    唐嘉辉收紧了手臂,他也不是很明白为啥会用这种小女子似的姿势攀着对方,身高差距可能是关键问题......不过大少爷身上的味道真好闻,那是一种叫做成熟男人味的东西,很玄,很不容易东施效颦。

    “你俩抱完了吗?要点脸,外面一长串队伍都盯着看呢。”

    连松雨像个拳击裁判似的试图把难舍难分的两个人分开来,她一开口,唐嘉辉心头就一颤,他柔情蜜意地看着她......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万水千山总是情,不论是在那冰冷的高档社区公寓里,还是热情似火的沙漠天堂,这对难兄难弟之间的友情总是很令人费解的。身高一高一矮,肤色一暗一白,打起架来半斤八两,温柔起来也要人命。被人看怕什么,唐嘉辉只笑世人看不穿。

    “连松雨,你先在后面排着,我跟他有话说。”

    唐嘉辉对她甩甩手,笑眯眯的。看着她不情不愿地走到队伍末端站好后,他松开连修然,换上了一张宁死不屈的恶质面孔。

    得知连修然要在拉斯维加斯领一张纪念结婚证书时,正是他准备排队登机之时。时间掐的刚刚好,若不是祁真勇猛地扣住了张牙舞爪的他,当时大佬一定会被机场的警务扣押到汹屋里去不可。

    冷静下来的唐嘉辉,捻着酸涩的眼睛,努力消化这个对他来说堪称万箭穿心的消息。连松雨亲手画的百年好合庚帖,他曾经见过,人家的花好月圆金红相间,醒目又刺眼,他必须承认当时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自然都是他自找的,本来锁在保险柜里好好的,他非要求连修然拿出来给他过目。

    “可惜不是正式的。”

    无限感慨的男主人唏嘘地很,他满心满眼都是惋惜,完全没留意到唐嘉辉泛红的眼眶。

    “没想到你还看中这个,人都是你的了,一张纸又能说明什么。”

    “有一张纸,留个纪念也是好的。”

    啊哈,如今可不是心愿得偿了吗,他想不出来还能有比这个更有意义的旅行纪念品。按照连修然的脾气,那玩意必须得恭恭敬敬地请回家,装裱进一只专门定制的古典镜框里,每天拿出来用镜布擦拭一遍以示珍重。

    “怎么着,你结婚还结上瘾了?竟然又要再来一遍?!”

    “这方面我很传统,没有官方机构祝福的婚姻总是不完整的。”

    “原来机构比你爹更重要。”

    “那是因为机构负责制定规则。”

    “滚蛋!你家规则不也是你爹制定的?”

    连修然摇头,眼里有淡淡的笑意。单眼皮的男人能不能用星目形容?能啊,眼前这位不就是吗,剑眉星目,俊逸舒朗,可是为啥这么好看的男人总是会说出那种特别讨打的实诚话呢。

    “不,我家的规则是我制定的。”

    “我日......”

    “走吧,今天我做东,给你点这家店里最豪华的套餐。”

    连修然从裤兜里掏出三张花花绿绿的餐券,展示给他看。

    “再不用,明天就该过期了。”

    双层牛肉汉堡,生洋葱圈,还有切碎的墨西哥小辣椒。一口咬下去,浓厚酱汁四溢,能面对面这样吃的人,一定不是花前月下约会的玫瑰公主和白马王子。小方桌旁二对一,特大杯的可乐竖在中间,像是某种结界,分开了男女阵营。

    饿坏了的男人在进食时并不太讲究吃相,他们在这一点上没有区别,齐头并进,看起来像是温馨好兄弟的组合。

    唐嘉辉和连修然并排坐着,两双眼睛齐齐看向对面扮相朴素的大美人。她盯着手机傻笑的小脸,莫名地下饭,有增强食裕,促进消化的药用价值。

    “喂,啥玩意那么搞笑,你不怕吃到一半被呛死?”

    “邱颂和新开了个命理网站,里头有他亲自操刀的随笔专栏,写得贼隐晦,那可不就是他和颜助理的日常吗。”

    “他天天被那货操到半死,居然还有力气胡编乱造精神食粮。我服了颜咏哲,他可真是个来者不拒的。邱颂和那样儿的妖人他都能下得去手。”

    “唐嘉辉,恕我直言,在你们会里找一个不能让你服的人,是很困难的事。”

    “......行,你有种!咱别废话,你现在就把那迪奥的袋子给我还回来!”

    大佬急吼吼的叫嚣也纯粹是装装样子,假意凶狠背后全是绕指柔,他是万里挑一的痴情小王子,纵然见面就被人狠捶,他也不舍得还手。人傻,钱多,刷卡的速度还快,唐嘉辉一看到那只新款蝴蝶刺绣LadyDior小包,浪漫细胞就压不住了。

    “为什么要买这么繁复的设计,我觉得不耐看。”

    “因为它贵。”

    “你没有品位吗?”

    “对,我没有。”

    当时蛮好听祁真一句劝的,他宁可自己吃土,也要博美人一笑的想法遭遇滑铁卢,她掂在手里看来看去,似乎是很感动的,但除了谢谢,也没有旁的溢美之词了。最后,还是连修然当了一回勇敢的小男孩,他指着那包,把皇帝的新衣扒下来了。

    “真难看。”

    盖棺定论,不能更干脆了......

    大佬连发愣的功夫都没给,他张嘴继续咬汉堡。唐嘉辉用实际行动表示他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心碎怕什么,缝缝补补又是一条好汉。

    毕竟如果连这点打击都承受不起,人家后面那些甜甜蜜蜜的小动作,岂不是要让他拔刀自刎了。

    在看到连松雨嘴角沾上的酱汁之后,连修然相当自然地伸出手指把它擦掉,一家人不做两家事,他无缝衔接,把那根手指直接送到自己嘴里。

    哦呵呵,此君的底线逐年暴跌,如今已经跌无可跌,眼瞅着就快涅盘了。

    “连修然,你不嫌脏吗?”

    身旁的男人以一副温和如慈父的眼神注视他,神交三秒后,唐嘉辉的读心术大有长进,他面红耳赤地瞥了一眼同样无言以对的连松雨,夺过冰可乐拼命吸。

    连修然歪着头对她浅笑,温度不高不低,恬淡里带着不可忽视的锐意,是典型的领导做派。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他的声音好轻好柔,听得她心里直打鼓,方才一直在打颤的双腿重新有了抽筋的前兆。

    “吃饭的时候不要看手机,把它收回去。”

    咦,他说收就收吗?当然。不然还能怎么办哦。

    下楼吃饭前,连松雨才刚刚经历了一场有苦说不出的暴风雨,所以说,她不化妆就出来丢人现眼,也是有情可原的。

    那时候,盘古还没开天,女娲还没造人,酒店套房里的一切都那么温馨祥和,连松雨倚在亲夫怀里看电视,舒服地打了个哈欠。良辰美景也不过如此嘛......

    然而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脑后勺的呼吸就有点沉重......唉!总之,天象突然就变了。

    连松雨记得,看着看着,他勾住她肩膀的大手突然向下滑,相当熟门熟路地游移去了重点部位。

    她屏佐吸盯着屏幕上奔跑的角马,觉得自己的命运仿佛在这一秒和它们重合了。角马在奔命,她又何尝不是!

    电视里放着大草原上疯狂捕猎的动物世界,电视之外是她被按在沙发上吱吱呜呜地接受再教育。至于为啥一起看个科教节目会引发这种下场,她也百思不得其解。

    是因为解说员的声音太有磁性吗?

    伴随角马被猎豹扑倒的瞬间,她也被同时扑倒。它被锁喉,她亦是如此。连修然摘掉眼镜,睫毛扫过她的脖颈,用很有技巧的轻咬让她意识到,正片就要开始了。

    “我,我想看电视......”

    这句话的凄凉和恳切,和“安西教练,我想打篮球”有异曲同工之妙。连松雨用手心抵着他的詾口,大眼睛里盈盈闪烁泪光。连修然用衬衫袖管拭掉她睫毛上的水雾,一只手抄到她的腰后,将连松雨轻轻托起。

    “这个角度不影响你看。”

    “可是倒着看,我头晕......”

    这绝对是导火索,她当时真不该这么说的。在他善心大发地更换姿势之后,连松雨觉得头更晕了。在那一阵强过一阵的浪潮里,她依稀看到角马被咬烂的骨架,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罪过罪过,然后继续被他握住腰肢前后地摇......

    “连松雨。”

    “连松雨!”

    在唐嘉辉声声入耳的催命符里,她跑远的思绪又回来了。

    “......连修然,出发之前看着她还挺伶俐的,怎么跟你呆了几天就成这副痴呆模样了呢。”

    “她只是吃得太快,噎着了。”

    “嗳,你说这算不算世界第九大奇迹,她这么个吃法,也没见长肉,莫不是身体有啥毛病吧?”

    “没毛病,我觉得她一切正常。”

    “你丫就是个不正常的,还好意思给别人诊断呢。”

    连修然未置可否地轻哼一声,把冰可乐推过去,让她喝两口醒醒神。

    放眼整间餐厅,哪个女孩子没给男朋友留上一口肉呢?她倒好,食量巾帼不让须眉,两位候补队员在旁边等得嗷嗷待哺,也没见她施舍一点剩饭。

    唐嘉辉用餐巾擦完嘴,身体向后靠,倒在椅背上双手环胸。餐厅里在播放JohnMayer的《NewLight》,这首歌他在纽约听过,他只记得里头一句颠来倒去的ifyougivemejustonenight。

    可惜,连松雨连一个钟头的时间都不给他。

    他们三人交头接耳,他的眼睛盯着她一个人看,而她,只和那道貌岸然的少爷眉来眼去。

    歌词里,男人在追求一位不解风情的傻女人。可是他却很命苦,大小姐并非不解风情,她根本是心思玲珑剔透。如果昨晚抱住他的人不是关歆月,而是她,那么他可以为她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辞。

    从餐厅出来,唐嘉辉兴意阑珊地和两人挥手道别,推辞说一定要回房补一觉才好。连修然拍了拍他的肩,没有多说什么。

    “你瞧我眼下这乌青,睡饱了才能给你当伴郎嘛。别担心,到时候我肯定好好捯饬一下,不会给你丢脸的。”

    “好好休息,今晚我就不留你了。”

    “行,我这就......”

    “哦,对了。有件重要的事,我想提前知会你一下。”

    连修然猛地拉住他的胳膊,面容镇定,声调里透着十足的语重心长。基本可以视为不祥之兆。

    “又出啥事了!你能不能一口气全说完?”

    “是这样的,乐之也想在这里和祁先生领证。”

    “......搞笑,她说领就领?老祁知道这事吗?”

    “应该还不知道。”

    唔......

    有句老话叫“来都来了”。作为一名传统的武林中人,祁真很轻易地就踏进了一种叫做入乡随俗的陷阱。洗完澡,腰间系着浴巾走出来的他,看到未婚妻正在镜子前转圈。

    “哎,你觉得这条裙子美不美?”

    “美!”

    “那明天咱俩领证的时候,我穿给你看呀!”

    祁真一口水呛到气管里,嘁嘁咔咔地咳个没完。

    “我跟你,在这里领证?”

    “怎么着,你竟然还不愿意吗?”

    这一晚,唐嘉辉的卧房,迎来了六神无主的祁大侠。

    对方臂弯里抱着洗漱包,双目聚焦困难,问他是不是能给点过来人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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