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屋檐
姐妹俩在屋檐下剥豆荚,五弟义莘知道宛青懂得功夫,硬是要宛青教他,一口一个“姐姐,姐姐”地叫着,逗得郑语郑苹大笑。宛青在一旁边逗义莘玩,边看着用功读书的义呈,这样温暖的日子她已经很久没有拥有了,一种重归的幸福让她悄悄流下了泪水。
天阴了有一个下午,终于在黄昏时大雨倾盆而下,大家一齐躲在屋檐下看雨。雨噼里啪啦地往下落,夹着小雪珠,打在瓦片上格外清脆。远方朦朦一片,只看得烟雨弥漫。
北面的远方是静水庵,郑如和萃萦也站在门前看雨。庵里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响。
“萃萦,你还没有去过我家吧?今年过年我会回去一趟,到时候和我一同回去。”郑如目不转睛地看雨,随口和萃萦搭着闲话。
“遇见姐姐真是我的福分,很久没有和家人在一起了。”萃萦说道。
郑如笑笑,又把双手放在嘴边呵了呵,对萃萦道:“有些冷,我们进去说话吧。我先过去和师傅要几个芋头,我们去屋里烤着吃好不好?”
萃萦开心地直点头:“那我先进去准备准备。”
萃萦升好炉火,只管把火烧得旺旺的。一会儿郑如回来了,手上抱着五个大大的芋头,刚进门萃萦便过来帮忙拿着,郑如顺势关上了门。
“这火烧得可真旺,我们晚上好好吃一顿,我先去烧茶,你看着点。”郑如高兴地对萃萦说道,她自从离开家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哎,姐姐去忙,我帮着烤。”萃萦也很兴奋。
天空在密雨的笼罩下很快暗了下来,到了酉时雨总算停下,可是没有一会儿,雪又铺天盖地地下了起来,一片片急速旋下,绵绵不绝,不到一会,屋顶已有了一层雪的痕迹。这样的黑夜万物肃杀,万般寂寥。郑如的小窗口透着黄晕般的灯光,清晰而温暖,不时传来一两声欢快的笑声。
雪就这样密密地下着,万家灯火,在乙巳年末的冬天寂寞地挥洒着自己的恣意。潇洒而孤独。
建康城里亦是雪意正浓时,皇宫少有人走动,偌大的宫殿顿显萧瑟与苍茫。偶尔走过的人更像是天地间的孤鸟,站成寂寞的姿势,所有的一切便荒凉成一个手势。
太子傍晚冒雨抵达了东宫,那时的他浑身湿透,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冰凉,嘴角抛成一道凄美的弧线,看着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熟悉又陌生。东宫更像是一座荒岛,到不了彼岸,也到不了此岸,独自开成一朵奇葩,却根本无人会来欣赏。
新仪宫灯火辉煌,夜晚时太子和素安面对面坐着,一言不发,只听得屋外的风缱绻着大雪嘶嘶怒吼着。
二十二日,桐阳公主的婚事如期举行。
那日的天空依旧阴沉,地上满满一层厚厚的雪,到处白茫茫一片。窗棂上红色的喜字与屋檐下通红的灯笼张满皇宫,宫灯翡翠的玉穗随风来回晃荡。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最诚挚的笑容,玉善宫更是一片喜气洋洋。
寅时末桐阳便一个人悄悄起身了,她披着一件单薄的金色狐裘镶边夹袄站在窗口。那时雪下得不大,皇宫灯火彻夜未熄,照得雪地一片灿黄。桐阳闭上眼睛静静听着风声,亦或是雪落纷纷的声音,就这样不思,不念,不想,直到天明,素安带着一群宫女过来。
素安进来时桐阳已在梳妆镜前安稳地坐好,她看着菱花铜镜前的自己,秀发如瀑,眉细眼明,却无法掩盖一脸的憔悴。
“今天是妹妹大喜的日子,我做大嫂的先送上第一句祝福,祝妹妹与函启表弟百年好合,白头偕老。”素安站到桐阳的身后,双手扶着桐阳的肩膀,又看着镜子里的桐阳说道。今天的素安打扮得也很漂亮,一身粉色的金丝绣边碎花暗纹长裙,外面系着短短的湖色貂毛披风,看起来素雅而落落大方。
桐阳平淡地嫣然一笑,若一朵白莲花:“谢谢大嫂。”
素安见桐阳很平静,默然地点头,转身吩咐身后的梓珠道:“你安排为公主换衣上妆,仔细些,公主可是今天全天下最漂亮的女子。”
梓珠带着欢悦,欣然从命:“是,娘娘。”说完便让旁边捧着衣服、首饰、胭脂的宫女排成一排,开始为桐阳上妆。
梓珠先用象牙玉梳轻轻为桐阳梳理头发,桐阳任由梓珠梳妆,自己只默默看着铜镜。镜里的女子该是有一种怎样的美丽,一双明亮大大的眼睛,宛若含雪的清湖,澄澈而静美,不掺一丝尘滓;紧锁的?烟眉如刚刚吐春的杨柳,细致婉约;微微上扬的嘴角若一钩弯月,纤微一动,便有暂引樱桃破的细腻;脸上皮肤如玉脂,一层淡淡的红晕笼罩,像极了春日的茶花,轻笼烟纱,美而不艳。
梓珠装扮的手艺极好,不一会儿便给桐阳绾好了一个精巧的百合髻,一支银质嵌绿宝石的镂空荷花碎珠流苏簪轻轻别住,移步生花。素安在一旁看得心花怒放,满心欢喜,至少这一刻她是以为自己还算没有辜负桐阳,她在心中许愿,希望桐阳嫁进宋家可以平安幸福。
一个时辰后,桐阳披上了大红绣牡丹双凤嫁衣,长长的嫁衣委地,腰间束着与正衣一色的绣边莲花纹锦丝腰带,宽大的衣袖散出阵阵茉莉清雅的香气。
一切都已装扮好,素安与梓珠满意地微笑。桐阳起身向素安微微行礼,半带着恳求道:“大嫂,时候还早,可不可以让我一个人先在屋子里静一会儿?时辰到时,你们再进来。”
素安见基本都已妥当,便同意了,向桐阳点了点头:“好,我们先出去,有什么事情只管叫我们。”
桐阳半引朱唇对素安微微一笑,那份妖娆让素安终生未忘。
东宫里,太子作为桐阳公主的大哥,安排着接见各位尊贵的来客,他本是不喜欢热闹的人,这份责任犹使他闹心。他的心一直隐隐不安,连他自己都说不出原由。
“大哥。”太子趁着闲暇时去书房携芳斋略作休息,房外走来两个年轻男子远远唤道。
太子抬头看向房外,原来是他的三弟萧纲和七弟萧绎。萧纲一身深紫色的衣袍,健步如飞;萧绎则着淡青色的衣袍,步调闲适。
太子出门走到他俩身边,十分开心地拍了他们的肩膀:“三弟,七弟,你们也过来了。”
兄弟俩一齐点头,萧绎道:“我们昨天晚上就到了,心里想着大哥,今天一早便过来了。”
太子把他们迎进房里:“走,进去坐坐,好久不见,你们今天可得陪大哥多说说话,我这忙了半天了,好不容易得会空。”
两兄弟“哎”地应诺着,极为兴奋地走进携芳斋里。
太子的随身近侍季林端来新沏的观苹茶,太子指着茶水招呼他的两兄弟:“你们尝尝,这是用冬天腊梅端上的雪水烹调细煮而成的。”
萧纲萧绎端过雪白的茶杯细细轻啜,不停地点头:“果然是好茶,香气溢人,不仅有茶香,更有一份特殊的腊梅香,入口细腻平滑,辛苦与甘甜相融,恰到好处。”
太子笑道:“这次回来正好连着新年,多住些时日。你们可曾带了家眷过来?”
萧纲先说道:“这一路颠簸,她们多不适应,我只带了陈妃和大心过来。”
太子道:“大心?你的二子吧,只他出生时我见过一面。”
萧纲答道:“是啊是啊,这小子现在已经会说话了,和他母亲比和我还亲。”
刚说完,三个人一起哈哈大笑。太子问萧绎:“世诚,你呢?”
萧绎回道:“江陵离建康有段距离,我只带了徐妃过来,她硬是要跟来,说是想太子妃姐姐了,昨天她晕得厉害,这会子还躺在榻上呢。”说罢萧绎自己先无奈地笑了,太子听到说素安也浅淡一笑。
太子又对两兄弟道:“既然好不容易来一趟,那就多住些时日。”
萧纲萧绎很大气:“哈哈,大哥,这次我们可是铁了心要住长一点,你赶我们走我们还不走了呢。”
一番话说得太子也大笑。过了会太子忽然想起什么事情,对萧绎道:“世诚,远陵可是徐妃亲弟弟?”
萧绎先是一愣,一会儿就反应过来了,冲太子笑道:“大哥,你知道了啊?”
太子指着萧绎笑道:“你小子以为把印章盖到文书最后不起眼的地方我就注意不到了?”
萧绎道:“还是瞒不过大哥啊,不过远陵可是真有才华,无关亲戚一事。”
太子点头:“嗯,这一点我也看出来了,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现在留在顾山帮助我,宛如我的左膀右臂。”
萧绎道:“大哥不怪罪我就好。”
太子拍着他的肩:“你给我找到这么好的人才,我怎会怪罪你。”
萧绎听到他的大哥这么说,紧紧握住太子搭在他肩上的手,目光坚定而诚挚。萧纲虽然不知道他们俩说的是什么,可太子待人真挚他是一向知道的,他们兄弟情深,他也是深有感触。
屋内三兄弟其乐融融,屋外箫鼓齐鸣,上下一片欢腾与喜庆。此时天已有些明朗,倒不似先前的昏暗阴沉。
素安和梓珠一行人站在玉善宫庭院内迎礼,各个妃嫔姊妹送来的礼品不计其数,什么金玉满堂榴花金杯、花开吉祥富贵牡丹绸缎……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素安端庄地一一接见陆续来往的后宫姐妹,脸上一直洋溢着盈盈笑意。
“吉时快到了,该是催促公主上轿的时候了。”素安附在梓珠的耳边轻声说道。一串串喜庆的鞭炮在庭院里响得震耳欲聋。
梓珠点点头:“哎,奴婢这就过去请公主。”
素安微笑地看着梓珠过去,又转身和刚从东宫过来的龚毓攀谈起来。
龚毓盘着精致的倾髻,一丝不苟地插着几支白玉钗,后面又别着一个用绿玉、玛瑙、翡翠、宝石等各种珠宝镶嵌的梅花状步摇。她一身紫红色的宽袖饰蔷薇长裙,外头披了一件黄色的鹤氅,看上去比平时雍容贵气了许多。
“可真热闹,九妹妹今儿大喜,大家心里头都很高兴,等会宴席上姐姐可得陪我们几位妹妹多喝几杯。”龚毓扬着头对素安说道,旁边正好有几位后宫年轻妃子和公主,个个穿戴一新,花红柳绿,极为整洁艳丽,虽是冬季,但衬得这玉善宫宛如暖春。
素安在鞭炮的轰鸣声里欢喜而爽朗地说道:“那是自然,妹妹们到时候可得有好酒量来陪我这个姐姐。”素安酒量好可是出了名的,尽管太子不是很喜欢她一个女儿家乱喝酒。
龚毓起哄儿似的对边上众姐妹笑道:“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喝不过太子妃娘娘,是吧?”
几位年纪不大的公主嚷道:“就是就是,大嫂小看我们了。”
素安拍了下其中最小的十五公主的脑袋,拂着她小巧可爱的垂挂髻半嗔半喜道:“小丫头这么小也来起哄,担心你母妃回去教训你。”说完看了眼人群里一个穿着鲜绿撒金铃花滚边金丝长裙的年轻女子,那便是十五公主的母亲了,她正温和地看着女儿微笑着。
大家正在欢快地聊着天,全然不曾想到喜气洋洋的玉善宫会突然像掉进了冰窖里,彻底凝结成牢不可摧的坚冰。
忽然后边传来梓珠一声极惊恐的尖叫,那声尖叫足以穿透鞭炮的轰鸣和一切嘈杂,直直刺进每一个在场的人心里。
那时所有人的心上都振振一颤,素安脑袋顿时一片空白,意识到出了什么情况,立刻奔了过去,一路踉踉跄跄,几乎半跌在了桐阳卧室的门槛上。她一手提住碎花的裙裾,一手扶住门框,却无法阻止自己的眼睛看到屋内的场景。
桐阳伏倒在黑漆红木雕花梳妆台上,大红色的嫁衣逶迤一地。她的嘴角弯弯地上扬着,右手留在桌上,手腕处血流不止,直顺着桌面一滴一滴慢慢流下来。桐阳的左手已没有力气,在身边静静耷下,一只雪白描并蒂莲的瓷碗破碎在地上,其中一片锐利的瓷片沾满血迹。
桐阳微闭着眼,已经没有了半点气息。一旁的梓珠捂住嘴巴,眼泪潸潸不止,说不出一句话。素安脑袋一热,昏沉地晕了过去。一齐赶来的女眷急忙扶稳素安,却无一不吓得高声尖叫起来。
太监十全慌慌张张地跑到丁贵嫔面前断断续续汇报,本是欢欢喜喜站着与郭婕妤说话的丁贵嫔一下子面如白灰,瘫坐到了椅子上。手边的茶杯咕噜转了几圈后翻倒在地上,乒乓一声全部碎开,像一朵结满夙愿的莲花,终究带着在人间最后一次声响消失而去。
东宫离玉善宫不远也不近,季林急冲冲进来刚说完桐阳公主的事情时,太子立刻推开身边的人冲了出去,萧纲萧绎紧随其后。一路上太子始终在抱怨自己,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他知道桐阳内心隐约的痛苦,却不知道她是如此得刚烈。也许在他的眼里桐阳还是当年那个喜欢跟在他的身后边叫他“哥哥”边和他抢东西的小女孩。
宋家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消息,所有的人都蒙了过去。不到半个时辰,一干直系亲属全部赶到了玉善宫,站在桐阳卧房的门外。此时的府内已换上一片白纱,到处低低的啜泣声,衬得这皑皑白雪格外凄凉。
丁贵嫔到达的时候素安已经醒了过来,交给贵嫔一封桐阳最后留给她的信件。信封尚未拆开,正中染着一滴嫣红的鲜血,像怒放的牡丹,又像夏天安静的红荷。贵嫔眼睛湿热,不由偷偷用绢子擦拭了眼角。左手拿紧信封,右手巍巍颤颤地拆开,几行娟秀的小字跳进眼帘。
贵嫔一个字一个字从头读完,脑海里却似乎一直听到桐阳的声音在盘旋:“……母妃养育桐阳十年,今日请恕桐阳不孝。您对我如同对待自己亲生的女儿,我敬重您,一直把您当作我最亲的母亲。也许毕竟隔了一层血缘,您不懂我,我也始终没有懂您。这么多年,我们在心上更像陌路人,谁也不曾走进谁。也许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悲哀。但这最后的幸福我想自己争取,您却从未征求我的意见,一意孤行……桐阳或许没有荷花的仙姿,可在桐阳心里却一直把自己当作最美的一朵荷花,一直想盛开出最美的容颜,不求有人来赞赏,我只想做最好的自己。可是当我知道我即将在您手上凋零时,我并没有想过要恨您,我只想用我自己的方式来做回自己。如果一定要做一粒卑小的尘埃才能得到幸福,我宁愿高昂着头,冲破尘埃开出鲜艳的花朵,做世间最完美的自己,也不要去拥有那虚无的名利。”
贵嫔沉默不语,把信纸放在桌上,嘴唇颤抖,心如刀绞。一阵风从窗口吹来,吹起桌上的信纸,信纸在风中宛如一只素白的蝴蝶翩翩起舞,良久才慢慢旋下。
太子从前门走进,桐阳的信纸飞落到他的脚下,他弯腰拾起,一行一行读开。贵嫔低头闭着眼睛没有注意到太子的进来,素安看着他终究也没有说一句话。
看完信的太子转眼看了窗外,那株西府海棠枝头的轻雪在微风吹拂下离开了枝头,那一刹那,宛若梨花被春风吹起,寂寞无华。
“如果一定要做一粒卑小的尘埃才能得到幸福,我宁愿高昂着头,冲破尘埃开出鲜艳的花朵。”
太子呢喃地念道桐阳的名字,心绪低迷,想起十一年前那个夏日的黄昏,蔷薇架下,年幼的桐阳指着远处开得正艳的荷花对他说:“哥哥,我也要做一朵美丽的荷花,开出最好看的花朵给所有人看。”
“也许桐阳一直都是一个骄傲的女子,一直都是。”太子默念。
此时府内很安静,苹乐声早就停止了,各边得到消息前来的女眷们都在低声哭泣。所有的一切已经覆上白纱,贺礼也已撤走,素安于刚才换上了一身素色浅淡的衣裳,此时的她正在悄声抹泪,一片茫然。偌大的玉善宫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远处似有几只乌鸦,嘶哑着嗓子“嘎嘎”地叫着飞向更远方,没有方向也看不到未来。
“萃萦,收好东西,我们今天回家。”郑如面带微笑地说道。
“姐姐,是不是这些天都不用来庵里了?”萃萦有些疑惑。
郑如边思索边点头:“嗯。从今天起也许以后都不会回来了,我想家,况且我不过是带发修行而已。师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说我是归家心切,没有念佛的心静如水,也许我天生的性子便不是该长居庵院的。”
萃萦扑哧一声笑了。郑如看着她也笑道:“没良心的丫头。”
两人边说话边收拾衣装,衣物不多,很快就收拾完毕了,她们又匆匆打扫了屋子,锁好门去向妙玄师太和妙常师太告别。
下了东山,一路向南,路上的积雪已融化得差不多了,不过有些泥泞,走起来倒也不吃力。萃萦提了提蓝花灰底包袱,只管跟着郑如往前走。沿着走的这条路上种着的全是桃树,它们的叶子已经全部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一溜溜的瘤结,树枝上挂着晶莹的雪花。
先前半个月郑如便和郑苹提及过过些日子要回家的事情,大家都很盼望郑如的回来,一大早就都起来了,郑语郑苹在厨房做饭,宛青帮着打理。郑苹的父亲一早仍旧照常出去采草药了,母亲去了隔壁张大嫂家做针黹,义呈带着义莘出去游玩了,屋子里只留下几个女孩子们。
太阳初有暖意的时候,院子里的门被轻轻叩响。
厨房离院门很近,“是不是大姐回来了,我过去开门。”郑语急切地解下围裙向门口走过去,拿下门闩,却蓦地吃了一惊,来人不是郑如,而是徐远陵。郑语放下搭在门上的手,脸微微一红:“是徐公子。有什么事吗?”
徐远陵手上正拿着一只小巧的暗漆花梨木方锦盒,见是郑语,对她温和一笑,眉眼间尽是轻柔:“王姑娘打算就让我站在外头?”
轮到郑语不好意思了,她侧了身子,笑着看了一眼远陵道:“公子请进来说话吧。”
郑苹在厨房久见不到什么动静,便也出来瞧瞧,刚出来就看到了徐远陵,她十分高兴地在厨房门口叫道:“徐公子。”快速跑到门口,又往远陵身后张了张,半疑惑半羞涩地问道:“萧公子……没有和你一起过来?”
徐远陵见是他认得的郑苹姑娘,说道:“萧公子,他回家了。”
郑苹张口想再问,却被姐姐郑语打住。郑语往屋子里带路:“徐公子,请进屋子里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