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悬剑下山
杜蕊微道:“师尊当知,绫儿师妹不会西华山绝学,青叶婆婆也不会,只蕊微会得,师尊倘若想要绝学,便不能杀蕊微。”
薛暮容怒道:“你虽死不得,他却可死。”朝沉央走去,提剑指着沉央背心,冷冷道:“你若不说,我便杀了他。休以为我不知,你一心一意尽在他身上,那日在回雪崖,他舍命也要救你,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死么?”
杜蕊微胸膛急剧起伏,颤声道:“他方才容师尊不死,师尊为何定要杀他?”
“你心疼了?”薛暮容冷笑道:“这小子虽是修道之人,但也是个无情之人。这大半年来,许多人都在寻他,谁知竟被你藏在西华山,难道你真要与他双宿双飞,做那只羡鸳鸯不羡仙的道侣么?”
杜蕊微叹道:“师尊何必要辱我,蕊微岂是那等人?”
薛暮容冷声道:“如今你做了西华山掌教,又有那一身本领,是甚么人,我却是不知了。他不杀我,我便不能杀他么,这却是甚么道理,若不是他,薛暮容又岂会连西华山也回不得?人之一生,情最难破,蕊微,你若当真欢喜了他,便当替他生,替他死,区区绝学大法又算得了甚么?”
横眼看向杜蕊微,见杜蕊微嘴唇乱抖,却不说话,她心下一狠:“好,你要大法,不要他,那他便死吧。”一剑刺向沉央背心。
“师尊!”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薛暮容冷冷一笑,剑尖刺入沉央背心半寸,她回头看去,便见杜蕊微目光甚是焦急,挣扎着想要站起,偏又力有不继,只挣得满脸通红。另一处,绫儿摇倚恍站起身来,哆哆嗦嗦说道:“师尊,求你放过凌师兄吧。”
“凌师兄?”薛暮容眉头一皱,恍悟绫儿是在说沉央,见绫儿竟能站起身来,她心头也是略微一惊,说道:“也不知这小子有哪里好,你们都要维护他。薛暮容原本不想杀他,如今却是非杀不可了。”抽出剑来,一剑刺向沉央右肩,然后故意往下一拉,鲜血迸射而出。
“呀!”绫儿捂着嘴巴惊呼,浑身乱抖。薛暮容冷笑道:“绫儿,你想救他么?”
绫儿点头道:“师尊,凌师兄是好人,你不要杀他可好?”
薛暮容皱了皱眉,又是一剑刺在沉央左肩,冷然道:“他若是好人,怎会使得你们都要为了他欺师灭祖?”
绫儿见沉央背上鲜血横溢,心头又惊又怕。薛暮容提剑在沉央身上擦了一擦,笑道:“倘若你真想救他,便当劝你师姐。你若劝不得,那他便是死有余辜。”说完,瞅了瞅沉央背后心口位置,便要一剑刺下。
绫儿大吃一惊,叫道:“师尊,绫儿知道绝学在哪。”
薛暮容猛地一顿,偏头看去。杜蕊微惊道:“绫儿别说!”
“师姐,我,我……”绫儿好生为难,心想,倘若我不说,师尊又心狠手辣,凌师兄必死无疑。但,但倘若我说了,师尊仍是心狠手辣,那便都得死。可,可是要我看凌师死,那却不能。
“绫儿最是懂事,你若知道,便当告诉我。但且宽心,为师绝不杀他,也不会杀你们。唉,你们终究是我徒儿,若不是情非得已,为师怎忍伤得你们一分一毫?”薛暮容柔声道,一步一步走向绫儿。
“好,师尊说话可得算话。”凌儿叫道,便要说出山洞里的图解。这时,眼前寒光一闪,薛暮容竟然一剑朝她刺来,端得是又快又狠。她心慌意乱,暗想,师尊要杀我,师尊是故意走近我,想要把我拿下,师姐受了伤,凌师兄又晕过去了,我,我不能让她拿下。
这样一想,她下意识后退几步,唰唰唰几剑刺去,使得正是三分剑法。薛暮容冷笑一声,反手刺她右臂。俩人互为师徒,薛暮容对绫儿的本领知晓得一清二楚,绫儿使出一招飞燕暮归,刺向薛暮容左肩,薛暮容顺手便是一招寒泉倒卷,荡开绫儿长剑,挑刺绫儿右臂。
如此一来,薛暮容虽是伤得比绫儿重,但却把绫儿克制得死死的。绫儿又惊又慌,只觉每一剑均被师尊克制,烦不胜烦,厌不胜烦,然又无可奈何。
“绫儿,快使三分剑法!”杜蕊微忽然叫道。
我,我使得正是三分剑法呀,绫儿心想。薛暮容唰地一剑削来,绫儿险些被削中手腕,她突然想起山洞中的图解,顺手便是一剑刺向薛暮容左肋。薛暮容吃了一惊,忙即跳开。绫儿眼睛一亮,跟着又使一招影渡寒潭,急走三步,闪出三具身影杀向薛暮容。
薛暮容大吃一惊,按说,她与凌儿如今都是身受重伤,纵也纵不得,飞也飞不得,只能互折剑招,看谁剑法更为娴熟。谁知绫儿竟能闪出三具身影,她如何不惊?好在绫儿这三具身影又虚又淡,教她辨出真身,险险避过一剑。
绫儿见自己竟然一剑逼得师尊颇是狼狈,她心头一喜,叫道:“师尊,绫儿不想与你动手,你莫怪绫儿。”唰唰又是两剑刺去,使得正是山洞里的剑法图解,虽是极为生疏,但却令薛暮容心头大骇,再难判断她剑势走向。不多时,绫儿便一剑挑飞薛暮容长剑,顺势刺向薛暮容心口。
薛暮容惊骇,叫道:“绫儿,你当真要杀我么?”
绫儿一怔,薛暮容劈手一掌打向绫儿面门。绫儿想也不想,抬剑一刺,正中薛暮容手掌。就听呲地一声响,剑尖穿掌而过,‘啊’薛暮容痛呼一声,左掌打向绫儿。
伤了师尊,绫儿心头也是骇怕,往后一退,举剑一撩,又扫中薛暮容左手手腕,鲜血激射。薛暮容痛吸一口冷气,心下又惊又怕,只觉绫儿难以战胜,再不敢留,狠狠瞪了绫儿一眼,怆惶逃去。
看着薛暮容在草丛里奔窜,绫儿呆呆怔怔,委实不敢相信自己竟能打得师尊落荒而逃。其实以她的本领,便是学会了凌真真人留下来的剑法与心法,一时之间又岂能胜得薛暮容?只是薛暮容被沉央伤得太重,十成本领只能使出一两成,又惧了那稀奇古怪的剑法,心下一怯,愈发不敌。
“绫儿,绫儿。”
杜蕊微唤了两声,绫儿这才回过神来,‘呀’地一声朝杜蕊微奔去,想要把杜蕊微扶起。杜蕊微摇头道:“我不打紧,你先去看他。”
绫儿‘哦’了一声,把沉央翻过来一看,只见沉央双眼紧闭,面色雪白,仿若死了一般,她心下一沉,忙抓住沉央手腕一探脉息,跟着又扑在沉央胸膛上,听了一听,然后回过头来,惊眼看向杜蕊微:“师姐,凌师兄没有,没有心跳声。”
杜蕊微皱眉道:“别胡说,是人便会有心跳,你定是听错了。”
绫儿又听了一下,奇道:“绫儿没听错,便是没有。”
“师姐,绫儿……”
这时,远处响起阵阵呼唤声,二女回头一看,便见紫烟等人快步走来。众女汇合,真云道人与杨顶真是想擒下西华山众女,并不想要她们性命,是以她们伤得不重。
当下,众女扶着杜蕊微与沉央,往山上走去。
杜蕊微问起那黑衣人与杨顶真,紫烟说道:“师姐与绫儿刚一走,婆婆便即醒来,让我们来寻,我们一路寻来,并未见得那黑衣人与杨顶真,想是逃跑了。不过……”
“不过甚么?”杜蕊微问道。
紫烟笑道:“不过那个本领最是不济的离心岛岛主没能逃走,婆婆正拿他问话呢。”
“是那条又短又肥的臭泥鳅,他竟然没死?”绫儿瞪大了眼睛。
听到‘臭泥鳅’三个字,众女便想到余岛主那又矮又胖的身形,心想,绫儿说得真好,可不就是一条又短又肥且命大的臭泥鳅么?
紫烟越想越觉好笑,忍俊不住,噗嗤一声笑将起来。
杜蕊微也是莞尔一笑,嗔道:“离心岛余岛主一身本领不弱,江湖上那也是人人称道的,你怎能如此说他?”
“他本来就是又短又肥嘛。”绫儿嘟起嘴巴。
众女再也禁不住了,纷纷笑起来。一时间,惨淡愁云尽散。
杜蕊微与众女回到山上,太清殿一派狼藉,青叶婆婆正在拷问余里秋。余里秋软硬不吃,死活也不张口,很是硬气。杜蕊微上前问了几句话,很是客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余岛主心想,你既然看得起老子,那老子也就看得起你,说与你听也是无妨。便把来意说了。
原来,余里秋等人是奉了安庆绪之命而来,与天地盟倒无干系。至于那黑衣人,余里秋只知他本领极是了得,与安庆恩形影不离,也与他们不是一路人。
杜蕊微听了,默默不语。
第二日,天方初亮,杜蕊微便领着西华山众女下山,一共三十四人,沉央昏迷未醒,紫烟与紫云用滑杆抬着他,余岛主是阶下囚,被杜蕊微封了周身大穴,跟在绫儿身后,嘴巴不住动弹,却听不见声音,想来是在暗骂杜蕊微过河拆桥,得知了消息之后,便瞧不起离心岛岛主。
青叶婆婆虽是不舍,但也知薛暮容必会去而复返,倘若再来,指不定便是灭门之祸,只得随杜蕊微一道离山。她已有二十年不曾离得西华山半步,走在林间小道上,忍不住频频回望。
杜蕊微站在一块石头上,回眼看向山颠,对青叶婆婆说道:“哪里有得西华山弟子,哪里便是西华山。”
青叶婆婆心神一振,向前面西华山众女看去,但见大的十五六岁,小的七八岁,人人腰悬长剑,一路走去,一路谈笑风声,丝毫也不惧江湖风浪。她笑道:“老婆子老了,只要能伴着你们,那便甚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