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烟雨行舟

    失明之后再次看见东西，苏沐阳只觉一切都十分美好，他之前被龙气伤过眼睛，那次也是失明，但却不如这次彻底，那次至少可以用神识查看。这次却是彻底地失明，盲人的世界并不只是一片黑暗，而是如同界外虚空一般，什么都没有，空洞无物，让人觉得心慌。

    “师父说你的眼睛虽然恢复，但这段时间还得好好休养，不能用太多，若是感觉酸涩，便要马上闭眼休息。”众人见他恢复，都松了口气，洛青言将一个玉瓶塞进他的手里。

    “这是洗眼睛的药水，你每天洗一次，等这药用完了，就彻底恢复了。”洛君迁道。

    苏沐阳点头接过，又问道：“大司祭和大司命很忙吗？”以往他来神殿，大司祭和大司命至少有一个在，这次却全交给了洛青言和洛君迁，故而他有此一问。

    洛君迁道：“这段时间师父在与洛神交流，商量接下来的大祭祀。”

    苏沐阳问道：“大祭祀的时间要到了吗？”

    两人点点头，其实巫山的祭祀每年都有，但大祭祀是十年一次，按巫山的规矩，大祭祀时便要挑选下一任的少司祭和少司命，但不是每次都有人可以成功通过考验，甚至有时候连续几千年都没有合适的人选，故而这样的大祭祀与平常的祭祀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这次不同，按照洛神的神谕，此次大祭祀会让在白玉蝙蝠那里修行的巫长泽参加，他是一个极具潜力的苗子，很有可能通过洛神的考验，成为新的少司祭。

    按以往的经验，少司祭和少司命都是同时被选中的，故而如果巫长泽通过考验，那么此次也必然会有一个女孩通过考验，成为少司命。

    不过大司祭和大司命还年轻，洛君迁和洛青言也还没成为天仙，故而即便两人通过考验，也只是暂时挂名为巫女和巫祝，在神殿继续修行，等洛君迁和洛青言成为天仙，大司祭和大司命便宣告退休，而后二人才能继任少司祭和少司命。

    事实上这对巫山而言已算是个难得的丰年，上一任大司祭和大司命还在，而下一任少司祭与少司命也即将选定。历史上曾有数次，巫族面临无人可继的尴尬局面，大司祭与大司命死去或是飞升，而少司命和少司祭迟迟未能选定，只得暂时由各山司祭与司命轮流来当，处理各项事务。

    这些时候是巫族最危险的时候，亦有人觉得洛神的选拔条件过于苛刻，但洛神就是洛神，从未改过，她选人的标准亦不会因为无人可当就降低。

    历年大祭祀之前，大司命和大司祭都会以法术与洛神的神像沟通，这也是洛神作为巫族祖神所占的便宜，若是其他界外之人，飞升之时便彻底斩断红尘，了无牵挂，飞升之后亦难以沟通界内。而她在巫山香火不断，虽需耗费些代价，但还是可以偶尔与巫山联系。

    故而巫山虽偶有青黄不接之时，但始终没出过什么大乱，毕竟有神灵庇护。界外之人境界与世界等同，推算一族走向并不是什么难事。

    几人寒暄片刻，苏沐雪又问了些关于洛紫言结婚的事情，洛青言说日子已经定了，青岩山那边人少，便打算在与青山办一场巫族的婚礼，随后两人回青岩山去住。到时候少司祭和少司命也会参加，亲自为妹妹主持婚事，送上洛神与女娲的祝福。

    从神殿出来，苏沐雪便开始冥思苦想到底要送什么礼物，苏沐阳却是早就想好，可苏沐雪问她他也不说，说是怕妹妹抄袭他的创意。苏沐雪哼了一声便开始发通讯符，向好姐妹们讨要创意。

    李子渔和慕广寒等人都收到了她的通讯符，其实若论起珍宝，苏沐雪随手拿出度朔山上的灵物，便足以压过大多数的礼物，但她要送的心意，心意便是在送之前苦心冥想要送什么。

    回神殿外找到上官磊等人，苏沐阳特意要了两个竹筏，准备让众人乘巫山的竹筏去往与青山。

    每次回巫山，不管是为了何事，苏沐阳总要回与青山看看，如今洛青禾已垂垂老矣，这个和蔼的老人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洛青言姐妹和苏沐阳兄妹平安。

    苏沐阳从未享受父母之爱，但在洛青禾那里，他总觉得十分心安，师父是真心待他和苏沐雪，自拜师起，一应课程都费了他许多心思。洛青禾并未因为他们俩是外族人就有所藏私，反而倾囊相授，这份恩情苏沐阳始终记得。

    当年是因为云鲸的一封信，兄妹俩不远万里从南海来到大西洲与南澹洲边界的与青山。再往前算，那年云鲸与洛青禾都还年轻，两人在度朔山相遇，那年度朔山现世，不少人前往寻求机缘，最后却无人得到蟠桃。

    洛青禾与蟠桃的机缘，想来那时就定下。苏沐阳认真想了想，云鲸听从苏嫦的命令，想必当时让他来巫山拜师，也是看中了巫山的安稳，毕竟当年有魔修潜入巫山，洛青禾就毫不犹豫地开启了九歌之阵，当时她还在与血焰宫的宫主纠缠，无法分心来保护他们。

    而那些魔修其实是冲着苏沐阳兄妹来的。

    “我们看看谁比较快好不好？”上官磊拿着青竹竿意气风发，说道。

    苏沐阳眼睛刚恢复，也很高兴，便应了下来，他记起洛青言的叮嘱，拿出块黑布蒙上眼睛，免得晒太多太阳影响恢复，便也拿起竹竿，开始加速。

    两只竹筏漂在洛水上仿佛两片青色竹叶，于数里宽的大江而言，这两只竹筏实在不值一提，随便一个浪头便能打翻，但竹筏是巫族之物，亦施加过巫山的祝福，这山水之神都是洛神，自不会伤害自己的族人。

    故而哪怕风雨天气，竹筏所在始终风平浪静，顺风又顺水。

    两只竹筏走了一半便下起了雨，烟雨蒙蒙，江上便起了雾气，云遮雾掩的江面又隐约能看见两岸竹林，亦是一番美景。在烟雨中行舟，宛如在云端飞着，竹筏附近跟了几条鱼，苏沐雪便跟上官磊解释，江中的鱼是不能吃的，只有江岸竹篓里养的鱼才是可以吃的。

    这是洛神与巫山洛水的生灵签订的契约，巫族人不会伤害此地生灵，此地生灵也不能对巫族人出手。也算是巫族人对待生灵的一种态度。没过多久太阳又出来了，两只竹筏始终并行前进，难分胜负，苏沐阳抬起头，隔着黑布看太阳。

    “是不是有点太热了？”苏沐阳问道，刚刚雨过天晴，太阳一出来，竟好像晒了很久一般，他们行在水上都有一股燥热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