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暑气

    时至端午，正是一年之中阳气鼎盛之时，端午是夏季中间的节气，端午之前随着太阳星在天幕中的运动，相对而言离大地较近，故而越来越热，端午之后便越发远离，这时温度便开始缓慢下降了，但也要到秋季才算凉爽。

    一年之中有三日阳气格外浓郁，最先便是二月二，民间称为龙抬头，这时是太阳星在天幕中运转，从离大地最远的位置开始靠近，故而阳气复苏，气候开始回暖。此后便是五月五的端午，这时太阳星运转到离大地最近的地方，是一年之中阳气最盛之时。

    而后便是九月九的重阳，这一日太阳星远离大地，而太阴星从离大地最远的地方开始靠近，气温开始降低，如同一日之中的黄昏之时，这时太阳星带来的阳气最后一次爆发。

    这个世界古人很早就观测天星，根据规律总结出历法，仙人们更是有机会进入天幕，在星河之中观察星辰运转。但身在其中反而难以分辨星辰的运动，故而这些准确的日期其实还是在大地之上观测出来的。

    最初时古人只发现日月自己的运转，以这种运转形成白天黑夜，尚未发现四四季变化也与日月有关，后来是有仙人进入天幕，发现其实整个天幕都有一种规律的运动，像是一块极大的布盖在大地上，整块布都在缓缓运转，而其中的星辰，也各自有着自己的运转路线。

    日月作为天幕中两颗最大的星辰，对大地的影响的最大的，故而天幕运转时，日月与大地的位置变化，就导致了大地上的四季变化。

    不过这种运转规律玄之又玄，极少有人能够完全理解这些运动带来的影响，尤其是日月的变化，毕竟日月虽在天幕之中，但亦有天幕之外的运转，比如汤谷和虞渊，在这两处看，日月每天都会沉入其中，而在天幕之中看，日月一直在天幕之中。

    就如同本尊与化身的关系一般，本尊在一处，化身又在一处，但其实是同一件东西。

    巫山气候本就湿热，到了夏季，暑气更盛，虽刚下过雨，水上还有水汽弥漫，却也被太阳加热了，江上虽有风，吹来却也是温热的空气。

    仙人不惧寒暑，在这样的天气也觉得不舒服，苏沐阳从桃花扇中拿出一些玄冰，放在船上降温。

    李东璧道：“算起来虽快到端午，可也不至于这么热。”

    竹筏前忽然出现许多毒物，漂在水上，起初众人以为是死的，但竹筏经过时，这些蛇虫都四散躲开，众人也吓了一跳，好在巫山的毒虫都有契约，不会伤害巫族人，他们驾驭竹筏，毒物也不会上来咬他们。

    “它们也是在水中避暑，看样子确实不寻常。”苏沐阳皱眉道，毒虫本就适应巫山的气候，往年倒是有蛇类在夏季会躲进水里，可绝不像现在这样，一大堆毒物躲到一起。巫山毒虫都是剧毒之物，连仙人都能毒死，这样的毒物除了本身就是火毒的，多半都惧怕阳气，太阳愈强毒物活动便越少，尤其是端午时节，毒物都蛰伏在巢穴中不敢动弹。

    “太阳出问题了。”苏沐阳道，又将赤燮从桃花扇中放了出来，先前陈平要带他回曜金宫，他却不肯，现在想来，应是早就发现了问题。

    不过船上也不是询问详情的地方，苏沐阳只眼神示意赤燮，随即还是专心操控飞舟，两只竹筏如过江之鱼一般，船尾拖着长长的涟漪，飞速在江上航行。

    江中虽有雾气遮掩，却依然很晒，二人将竹筏开到岸边，借着山上树木遮掩，倒是凉快了一些，然岸边亦有不少毒虫躲在水里遮阴，竹筏一来，便惊得这些毒物四散逃开。

    以往从未有过这样的景象，苏沐阳心中忧虑，这太阳如此毒，巫山人烟稀少还好，其他地界，尤其是凡人，只怕是要死伤惨重，单是将农作物晒死，便能让不少凡人饿死。

    行了一天来到与青山下，洛紫言早早得到姐姐的消息，站在一根竹子顶上等候，将众人到来，便从山顶跃下，稳稳落在苏沐雪的身边，巫族少女已换上夏季的衣服，露出手臂和小腿，身上银铃清脆作响。

    苏沐雪看了看李东璧，后者别过头去，显然有些不好意思，洛紫言挽住苏沐雪的手臂，也悄悄捏了一下。

    苏沐雪笑道：“都要结婚了，害羞什么？”

    洛紫言道：“有本事你以后嫁人的时候不这样，现在倒是潇洒，只怕以后比我还不如。”

    苏沐雪道：“那肯定不会，我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不好意思。”

    众人下了船往山上走去，竹筏就停在江边，自有巫族人收去，洛青禾已在屋前等着，苏沐阳过去抱了抱他，他身躯一天天老去，这段时间越发苍老，苏沐阳看了心头一酸。

    仙人身体能够很长时间维持在一个鼎盛的状态，但寿元将近时，便显得像是短短几年就老得不成样子，是因为体内精气在先前维持青壮年的状态时便用得差不多了，故而老得快。

    地仙理论上有万年寿元，但实际上能活多久也不是定数，或许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年，也或许是一万零一年，苏沐阳观察洛青禾的状态，应该还有几百年的寿元，只是这般老去，后面这几百年自不如现在这样精神。

    好在到底是修行之人，倒是不至于晚年一直纠缠病榻，有个健康的身体，虚弱一些也无所谓，作为与青山的司祭，他老了以后是可以进入神殿养老的，那里灵气充沛一些，或许还能好一些。

    上官磊知道这是苏沐阳兄妹的师父，也行了一礼，慈祥的老人倒不拘这点礼节，让众人去屋子里坐着，又让人端来了饭菜，都是巫山特色的菜肴。

    上官磊如众人第一次见时一样，看到满桌的毒物脸色一变，但又不想失礼，只得保持微笑，稍微吃了一些。其实这些东西巫山做了几万年，味道始终是不错的，只是一想到这是剧毒之物所做，他们便没有太大的胃口。

    吃完饭，待到黄昏之时，众人才出门，外头依旧闷热，巫山湿气重，一热起来便像是在蒸笼一般，没有出汗也会被空气中的水汽黏着，十分不舒服，巫族人是早就适应了，可今日这天气太过可怕，他们穿着最清凉的衣服也受不了，除了守山的族人，其余人都躲在屋子里，拿出降温的东西避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