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崖间心事

    夜里，因为还有许多宾客并未离开，与青山中依然处处灯火，众人来到常去的山崖上，夜色里远方的扶桑谷依然散发着光亮。苏沐阳回想起当初刚来巫山之时，洛紫言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第一次去扶桑谷，便是洛紫言骑着鹰带他们去的。

    回忆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仿佛还在昨天，可如今洛紫言已经嫁人了，苏沐阳看了看山下的竹林，林间还有不少灯火。

    席间苏沐阳给两人敬了杯酒，洛紫言和李东璧当时已经喝了不少，不过用法力化去酒劲，故而并未喝醉，苏沐阳对于两人成亲，是由衷地高兴，洛紫言对他们兄妹很好，如亲人一般，李东璧也是个不错的人，两人虽是因为情节而不得不在一起，可这段时间下来，至少已不是勉强。

    受婚礼氛围感染，苏沐雪流了不少眼泪，让姜小山看了不少笑话，苏沐阳暗中观察桌上几人，其实唐遗月也流了一些眼泪，不过没苏沐雪那么夸张，被她悄悄擦掉，并没有多少人看到。

    洛青言和洛君迁没有和他们一桌，不过苏沐阳看他们两人的状态，想必也是好事将近，自洛紫言被选为少司命以后，两人便待在一起，日久生情并不意外，这么多年下来，已是十分自然的样子，与结婚多年的老夫妻差不多，两人偶尔对视，相视一笑，目光中都是情意。

    苏沐阳也不由思考了一下，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事实上他之前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毕竟他觉得当下的状态就很完美，他很难想象另一个人加入他的生活的样子。

    结成道侣这样的事情，在修行界并不少见，但也并不多见，一旦开始修行，基本上都是将境界作为第一目标，除此之外很少考虑生活，毕竟修行之人的生活基本上只有修行。

    行也修行，坐也修行，卧也修行。只有凡人才是在生活，修行人的生活就是修行。故而对于男女之间的情爱，很少有人在意，多是放任自然的状态，若有幸能遇见能让自己去考虑这件事情的人，那么结成连理也是好事，若遇不到，也无所谓。

    甚至有的人会为了修行而去逃避这件事情，比如太上忘情的法门，这法门最初被创出来，便是要摒弃七情六欲，没有欲望就不会沾染因果，可以安稳修炼，对修行而言是好事。

    但也正因如此，才会有情劫一事，天道针对修行人，越是逃避的事情就越要发生，一个太上忘情的人被牵扯入情劫，是能够继续保持本心，断情绝性，还是顺应天道，放弃自身大道？与常人期待的温馨圆满的结局相反，陷入情劫的人往往是以悲剧收场，毕竟一个人始终只能够控制自己的内心，一旦多了一个人，便多了许多不可控的变数。

    只有极少的人可以安然渡过情劫，但也并不是说这些人获得的都是圆满的结局，只是有些人比较狠，对自己下得去手，如密宗的慧剑一般，直接将情丝斩断。最直接的办法便是杀了对应情劫之人，这样劫数自然迎刃而解。

    像洛紫言这样的，能够真的走到一起的人，是少之又少，苏沐阳十分清楚这一点，故而起初依然十分担心两人，好在如今看来，应该是在往好的方面走。

    至于他自己，如果真遇上喜欢的人，他觉得自己或许会主动一些，但世间不是所有的喜欢都敲是两情相悦，故而若只是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他也只能斩断情丝。

    巫山便有一种名为忘情的灵药，是用数种奇怪的药材炼制而成的药水，喝下之后直接忘却前尘，哪怕是魂魄中都不会留下半点有关过往的印象。

    但是他其实非常喜欢李晗光的父母的状态，李胯和黄溪雨这一对夫妻，真的是那种相濡以沫的样子，哪怕已经过去千年，两人好像依然是热恋一般。这是苏沐阳心中十分完美的结果了。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在真的遇上那个人之前，苏沐阳并不想给自己太多心理暗示，就算早早定下标准又如何？真的遇到喜欢的人，所有的标准都是可以改变的。何况提前定得太死，按定好的标准去找，或许还会错过。

    但想了这么多，苏沐阳忽然发现，自己其实还挺期待能够遇到一个喜欢的人的，就像书里的那种爱情也好，总之认认真真爱过一场，也算是体验一次世间并不寻常的风景。

    “说起来，前辈不知道有没有喜欢的人？”苏沐阳忽然想起庄少游来，庄少游游历世间上万年，遇到那么多人，难道就没有遇上一个喜欢的女子？据苏沐阳对他的了解，就算对方只是一个凡人，庄少游应该也不会介意，反而会把自己变成凡人的样子，配她安稳度过一生。

    等她寿元耗尽，他应该就再也不会喜欢上别的人了。

    再看看身边的人，苏沐雪长得好看，很容易获得别人的喜欢，可她会喜欢什么样的人，苏沐阳也不敢确定，妹妹从小耳濡目染，自己灌输的思想早就深入人心，寻常人她约莫入不了她的眼，但一些奇奇怪怪的人，说不定她反而会很有兴趣。

    而姜小山和夏昭，依然是少年心性，玩性很大，属于还没有开窍的类型，或许真要等遇上一个喜欢的姑娘，才会突然醒悟。但至少比他这样的老年思想要好得多。

    看向唐遗月，苏沐阳不由自主偏过头去，唐遗月自然是喜欢白景辛，可白景辛已经死了，如今他的体内也没有丝毫白景辛的影子，只是唐遗月依然有着莫名的情感。

    敲这时唐遗月看来，见他偏过头，只得轻轻笑了笑，似乎早就发现苏沐阳的目光。

    平心而论苏沐阳对唐遗月并不反感，反而有一些好感，只是并没有男女之情。他总觉得，若自己喜欢上她，有一些奇怪。

    山下忽然有烟花炸开，在半空绽放，竹林上方亮起不少烟花，有各种各样的形状，苏沐阳往山下看去，是一些孩子把婚礼时没用完的烟花点起来放了。

    此时已是深夜，多半是躲着父母在玩，不过响声这么大，只怕是瞒不住。

    苏沐阳微微一笑，这样的孝多好，不像自己，小时候就不像个孝子了，思考得太多，从没有像这样放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