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豪赌

    王阳明天资聪颖，在王府数年当中，除了学会义父监正大人一身医术之外，更是博览群书，仅凭自我感悟，便是悟出了凡境一重筑基变的修炼法门，虽然算不得强大，但其修行之路上并无领路人存在，有这份修为，也实属难得了。

    王阳明本来安之若素，地位一落千丈也罢，俸禄少得可怜也罢，较之在北奔路途中所经历之事，如今的生活倒也不错，只是不曾想过，他的人生就在其后的某一天，莫名其妙的被改变了。

    那一日，静海王府十世子悍然出手，接连斩杀数人，只为一个侍女换得活命之机。彼时整座御医监之中，所有医师因为忌惮太妃玉玲珑，加之对于十世子在府中地位本就尴尬，不受待见，故而不敢也不愿出手医治。

    许是那日得了失心疯一般，独他王阳明一人力排众议，鬼使神差的出手相救，最终将那侍女冰儿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由而便是获得了一分偌大机缘，得到那十世子萧河赠送一枚紫灵丹，体内本来沉寂已久都不抱任何希望的修为境界，突然一瞬间有所提升，直接跨入到了梦寐以求的二重金身变的境界。

    如此一来，王阳明怎能不喜。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那颗被强行压制躁动不安的心终于再次被点燃，王阳明博览群书，通读儒家箴言，长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自省，而且，对于后半句他嗤之以鼻，对前半句却深信不疑。如此心境，便注定不是个久居人下之人，故而在一夜之间思绪万千，认定那十世子萧河绝非寻常之辈，起了追随之念。

    王阳明知晓，十世子萧河之母潮汐月乃是前朝公主，作为和亲存在嫁与静海王，本是太妃，王府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修为境界，更是得到始祖皇帝真传，已然跨入凡境九重层次，只弱于静海王萧太仙一线。

    因为其身份过于敏感，斩天大帝在完全灭掉始祖王朝之后，担心这前朝唯一余孽心存反叛之心，而静海王更是异姓封王，镇守天朝极北之地，干系重大，若是被潮汐月成功将其说动，起了叛朝之心，那么他一手建立的天朝便极有可能会步始祖王朝后尘，便动了将其诛杀的心思。静海王萧太仙为求自保，不得不提前出手，令御医监调制化骨蚀心丹，太妃潮汐月为表明心迹，无复国之心，同时也为了保住尚在襁褓之中的腹中子，甘愿吞药自尽，在临终之时，以无上修为护住腹中孩子，将其生了下来。

    而彼时，为这前太妃潮汐月接生之人，便是王阳明那位义父监正了，在其后不久，义父身中剧毒暴毙而亡，玉玲珑登顶太妃之位，手握王府重权。

    王阳明一切看在眼底，却深埋于心，不曾言语一句，仿佛一切都不知晓。

    那个时候，尚且年幼的萧河在府中受尽白眼，堂堂一个世子，却与下等奴仆住在一起，并无锦衣玉食，只有粗茶淡饭，连王府之中最低等的下人，所食所宿，都比之强上万倍，而即便是如此，太妃玉玲珑仍不打算放过后者，暗中派遣下人试图将其诛杀，但不曾想，那十世子萧河竟然一夜之间疯癫，成了痴傻之人，太妃玉玲珑暗中观察许久，发现其疯癫之象不似作伪，又恐与静海王生隙，故而便断了抹杀之念。

    那个时候，王阳明都曾为这个身世可怜的世子暗暗同情，却从未怀疑过，其中会有什么隐情，毕竟只有十余岁大的孩子，能懂得什么装疯卖傻，韬光养晦？

    但是却不曾想过，就在七日之前，一直深藏在御医监终年不见天日的下等御医王阳明，便是看到了那位十世子萧河，悍然撕下十年伪装，一鸣惊人，连白屠那般强大之人都可斩杀，而后更是手段残忍，没有丝毫留手，将那些个围攻而上的一干人等尽数斩杀殆尽，其后更是将一整炉的紫灵丹收为己用，王阳明一时之间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也正是知道那个时候，他才判定，原来十年来，一直疯傻痴癫人畜无害的十世子，并非是羊，而是一条磨了十年牙齿的狼，早已在暗中睁着那对狼目，窥探着一切试图靠近他之人，一旦决定出手，便是雷霆一击，将对手啃得骨头都不剩下。

    原来傻子才是真聪明，自谓聪明之人，反倒是个真傻子，王阳明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王阳明那个时候得了萧河赠送一枚紫灵丹，修为境界提升到了二重金身变的境界，心中存有感激，但是却仍旧没有为其效忠之心，因为他知道，十世子萧河此举，无异于自作取死之道，这般悍然出手，固然一时看似爽利，但又能存活多久，整座王府之中高手如云，他那般修为，若是太妃当真存了必杀之心，不消半刻，必将其碎尸万段。

    然而却不曾想过，静海王府正宫大殿之上却发生了那样的变故，十世子萧河竟然能够在十死无生的必杀之局之中，寻找到了一线生机，主动与萧烈定下生死契约，成功转移局面，却又不会令太妃玉玲珑怀疑，因为在后者的眼中，仅仅只是凡境二重的萧河对战五世子象气变境界，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之所以定下生死契约，不过是苟延残喘的黔驴技穷之策罢了，因而允准。

    当日正宫大殿之上发生的一切，王阳明尽收眼底，心中暗暗冷笑不已，他知晓，对于十世子那样的人，若是没有绝对把握，定然不会如此行事。

    只可惜，偌大一座王府，所有的人仍以旧眼光去看待萧河，却没有想过，一个韬光养晦装疯卖傻十余年，受尽一切白眼之人，突然选择在一日露出鹰视狼顾之相，又怎么可能会轻易去选择一条所有人眼中的必死之路？

    从家道中落，到北奔之路行乞渡日，王阳明深知一个道理，越是命贱福薄，就越要惜命惜福。

    很显然，十世子萧河便是这样的人，他王阳明同样是如此。

    也正是在那一刻，王阳明动了誓死追随之心。

    他知道，跟随这样的人，固然是在刀尖上行走，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但他王阳明本就是个孜然一身之人，既然他人生这盘棋开局出师不利，那么王阳明不介意自己主动去寻找一个中盘搏杀屠大龙的机会。

    他深信，有些东西，不能等，只能靠自己去搏得！

    他要为自己搏一个大大的前程。

    棋盘之上，有开局，中盘搏杀，收官之分，他王阳明开局不过落子一颗，而中盘搏杀已然屠龙，收官之时，满盘皆活。

    三百年后，当王阳明手掌天下兵马，修为跨入圣境，成为整个人间大陆最强的“三个半”圣人之一时，兵锋所向，其疾如风，侵略如火，所过之处罕逢敌手，被誉为三界轮回之主座下的最强的巅峰悍将之时，想起今时今日，仍旧庆幸不已。

    这一忱赌，他终归还是赌对了。

    而彼时，三界轮回之主，便是萧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