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月下对饮
祭礼过后，瑁贵妃这事便算是翻篇了，京城素色消散，慢慢的也就恢复了色彩和喧闹。
慕允扬定是要赏的，他保住了自己的荣誉，依旧是百姓心目中的战神。
除此之外，皇上还重赏了苏君羡、君婉和柳琴珉。碍于柳琴珉多是暗中替皇上做事，越不引人注目越好，皇上原本是不打算公布柳琴珉的贡献的。可禁不住苏君羡的软磨硬泡，又考虑到柳琴珉如今也逐渐由幕后转台前，便答应了她的请求。
论功行赏完毕，皇上又在凌霄阁与苏君羡和君婉相聚。
不过三人还没说上几句，便听有人通传：“慕将军求见。”
“他这是追着朕往这来了，宣进来吧。”皇上从矮几旁起身，换至上位，又对苏君羡她们道，“你们想留在这里吗？”
未及苏君羡开口，君婉便抢着回答：“想，我们就呆在这儿了。”
苏君羡觑了她一眼，抬起袖子掩面偷笑。
皇上宠溺地笑笑，也就依了她。
慕允扬大步流星走进来，恭恭敬敬向皇上行了礼。
“慕允扬，你急着找朕，可是有要事禀报？”皇上在谈及正事时神情便会立刻变得严肃起来，颇有种不怒自威之感。
“回皇上的话，臣确实是有要事禀告。”说罢，不等皇上有所反应，他双膝跪地，膝盖磕在地上隔着地毯也发出重重一声，把苏君羡和君婉两人都唬了一跳。
皇上神色未变，看不出他心中所想。慕允扬字字铿锵：“臣慕允扬，请皇上赐婚。”
“哦？”皇上饶有兴致地略微向前探出身子，“朕当初想为你赐婚公主，你不乐意。来，说说，到底是谁这么能耐，把公主都比下去了？”
慕允扬面上讪讪，方才豪气冲天的气势去了大半，却仍旧坚定道：“臣与君婉两情相悦，还望皇上成全。”
君婉听了这话再坐不住，向苏君羡靠的更近了，把脸埋在她肩膀上，仿佛这样便能凭空从这屋子里消失不见似的。
“……”皇上脸上一直维持的淡然神色终于崩裂了。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慕允扬，你这是在寻朕的开心吗？”
慕允扬垂首：“微臣不敢。”
“若不是寻朕的开心，当初朕想要赐婚君婉于你，你何故拒绝？既已拒绝，现下又是为何如此？”
慕允扬抬起头，直视皇上：“当初皇上赐婚时，微臣并未见过君婉，更遑论感情，自是不能接受。可经过边关的相处，如今我二人情投意合，愿结为连理，共度此生。”
“你的意思是，此一时彼一时，你还有理了？”皇上直起身子，冷眼俯视着他。
“正是。”慕允扬回答的毫不犹豫，把皇上生生气得额头冒出了两条青筋来。
他原本想着给他个下马威，让他好好后悔当初一口回绝他赐婚的事，也好出一口气。没想到慕允扬依旧死性不改，这直来直往丝毫不会看人脸色的性子真要把人给气死。
皇上心里不畅快了，自然不会轻易便答应了他：“当时你悔婚的事传了出去，君婉名节因此受损、被人嘲笑，也因此迟迟未能为她再寻如意郎君。你可知你当日犯下的错处？”
“皇上是怪臣不该拒绝的如此直白吗？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君婉没能觅得其他如意郎君，自是因为她的真命天子是我。”
慕允扬的话成功在皇上的怒气上再添了一把火，苏君羡扭过头不忍直视。君婉的这纸婚约，看来得经些磨难才能到手了。
君婉有些着急，想要替慕允扬求情，被皇上制止了。
“慕允扬，朕得先考你一考，知晓你是否真心爱慕君婉，方才能放心将她交给你。否则，这门婚事朕不能答应。”
“微臣遵旨。”
皇上靠在椅背上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决定先打发了他：“你且先回府，朕不日将会派人告知你考题为何，希望你能答的令朕满意。”
“是，微臣先行告退。”慕允扬看了君婉一眼，冲她露出一口白牙。
君婉却笑不出来，眼里含着两分担忧，眼睁睁看着慕允扬一副毫无所觉的模样大咧咧离去。
见慕允扬已走，君婉忍不住问道：“皇兄，你打算出什么题目？”
皇上斜了她一眼：“怎么，你是怕朕刁难他，还是想要通风报信？”
“皇兄你说的是什么话……”君婉恨恨地看他一眼，“他一介武夫，皇兄你别出太难的题，只考他武功就好。”
皇上眼睛一亮，来了兴致：“这怎么行，朕非得出个难的，这才能显出他的心诚来。”
君婉还待再劝，被苏君羡拉住了：“你呀，说的越多，只会越起反作用。你不必担心，皇上自有分寸。再者，你也该相信慕允扬呀，他定是可以因你而做到一些难事的。莫非你没有信心？”
君婉便不吭声了。
“好了，朕先回去想考题，明日告诉你们。”皇上得意洋洋地踱步出去，君婉在身后冲他翻了一个白眼。
第二日，皇上一下了早朝，便被蹲守的君婉给堵住了。
君婉将他一路拖至凌霄阁，把宫女都遣走，一把关上房门，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出了什么考题？”
皇上一点儿都不急，慢悠悠地泡了茶，在君婉要吞人的目光中尝了一口，才道：“不急，等皇姐来了再一块儿说。”
这下君婉真的想要扑上去一口把他给吞了。
忙忙遣了人去催促苏君羡，等了半晌，听得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君婉便一阵风似的冲出门，没等苏君羡从步辇下来站稳，便拉着她一路小跑。
“慢点儿……”苏君羡一边身不由己跟着她跑，一边抱怨道，“还有没有点矜持样子了？”
君婉头也不回：“我可不就是这个样子，在你们面前我还装什么呀？”
“皇姐来了，皇兄你可以说了吧？”一进门，君婉便松了手，黏到了皇上身边。
苏君羡一脸无奈，拉开椅子坐下来道：“女大不中留啊。”
“可不是嘛。”皇上连连点头。眼见君婉快要忍不住发火了，这才终于不紧不慢地揭开了谜底，“我让他为你做情诗十首，并且要传遍全城，让大家都知道他慕允扬对你情有独钟。”
皇上心里隐了一句没有讲，他还派人去坊间散布消息，说是慕允扬对君婉公主一见钟情、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可公主爱才，不接受他，慕允扬便挖空心思为其作诗以显文采。
君婉耷拉着脑袋道：“总感觉皇兄你其实是在整我……”
皇上故意气她：“那是，谁让你胳膊肘向外拐，一门心思就向着那慕允扬，那朕便成全你们，让你也参与一份好了。”
君婉两条胳膊伸直在桌上，把脸埋进去长叹：“丢脸死了……”
“不会，你把慕允扬迷倒的事将会载入史册，流芳百世。”苏君羡也打趣道，果不其然听到君婉又发出一声长叹。
另一边，慕允扬收到了柳琴珉代为传达的考题。
柳琴珉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保重。”
慕允扬打开看了，一脸欲哭无泪：“我哪会写诗啊，还是情诗，还得满城去告诉别人，皇上这招也太损了吧？”
柳琴珉面无表情看他一眼：“小心点，我还在这儿呢，你不想我把这话传回去吧？”
“不敢不敢，请代我传达皇上英明，臣佩服万分。”慕允扬一本正经地拱手，得了柳琴珉打在肩膀的一拳。
“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作诗吧。”
柳琴珉离开后，慕允扬愁眉苦脸地倒在床上。
行军打仗他在行，至于写诗，这可要怎么写？
慕允扬翻了一天的书，没学会什么，倒是从几个一喝了酒便文思泉涌的诗人处得了启发。
喝酒，这慕允扬肯定是会的。当下他便派人请了柳琴珉来一道吃酒。
“你确定喝了酒你能写出诗来而不是发酒疯？”柳琴珉慎重地确认道。
“不管那么多，先试一次吧。”慕允扬大手一挥，一坛佳酿对嘴咕咚咚喝下去，很快就空了。
柳琴珉拿着酒杯陪他喝了半坛，两人渐渐有些上头，面色都红了起来。
“慕兄可有灵感？”
慕允扬含着酒含糊道：“尚无。许是酒还不够，我们再来两坛。”
酒是好酒。既是好酒，也就格外醉人。
喝至酣处，便再记不起是为了什么而喝。两人比赛似的一坛接着一坛，终于在不知喝到第几坛时，两人双双醉倒，喝空了的酒坛子骨碌碌滚了满地。
月色如水清冽，正适合写一首好诗。
可惜诗人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