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叶水泡茶
云清水并未转头，对阿城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清雨却立刻道，“小毛贼你不必出去，我就是来给姐姐送个糕点，马上就要到言盛的生辰了，我去为他祈福的时候寺里的和尚说让我做糕点给我的长姐，才能让言盛生辰安康，什么乱七八糟的。”说着，她指了指桌上的糕点，“喏！我就放在这了，你记得吃啊。”清雨看着清水吃下一口糕点后，这才绕过阿城，径直走出了屋。
云清雨走后，云清水笑着对阿城比手势，“哪里来的和尚胡说八道，她的心上人过生辰，却要找到我这个没干系的长姐。”
阿城看看那盘糕点，“那小姐还吃吗？”
“不吃了。”
“我去扔掉。”
清水把糕点递给他，“你拿去倒掉时小心些，别被看到落人口舌。”
也许是一天过去玩累了，云清水睡得很早。入眠以后断断续续的做梦，睡得并不踏实。她梦到母亲，那个自己并未见过的女子，可即便没有见过，血浓于水，孩子对母亲的那种思念也是不可能抹去的。这么多年，她不还是一直在这种追忆之中吗？梦境很乱，她看到母亲，却看不清母亲的脸。母亲摸摸她的头，对她说，“我的阿水，娘亲要走了。”云清水哭着想求母亲留下，奈何在梦中她也仍旧发不出一点声音。只好追着母亲跑，可是也不过是徒劳。她跌倒，母亲的背影消失无踪。
她是哭醒的，醒的时候满脸泪痕，再也无法入眠了，她起身点了支红烛，走到门口时却敲碰见阿城。
“阿城你怎么在这里？”
天色黑得没有一丝月光，阿城看不清她的手语，但他猜得到一二，就顺藤摸瓜地答，“我一直在守夜，不敢睡得太熟，听到有动静，我就起了。”
云清水心里一动。
以前的下人哪有将她放在眼里的？下人也和其他人一样，瞧着高枝，欺负云清水性格软又不能讲话。像是守夜这种活儿，早就没有人愿意做了。
云清水也见此处昏暗，便拉着阿城进屋。阿城有点被吓到，连连摆手不愿进去。但后来云清水坚持，加之竹林也并没有人，他也就四处看了看便跟着进屋了。
有了烛光，阿城便看清了清水的手语，以及，她脸上没来得及擦干的眼泪。阿城坐在椅子上，隔着桌子与清水对视。
“我梦见我母亲了。”云清水道。
关于云清水的母亲，阿城只知道是离世了，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就听着云清水说下去。
“我在梦里看不清她的样子，可能……因为我从没见过她吧。”
“不。你来到这个世上，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她。”阿城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些什么，“她在天之灵得知你如今这样好，也会欣慰的。”
“我不想让母亲的在天之灵看到我如今这般模样。”云清水苦笑，“她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哑巴，该多失望难过？”
“祸从口出，若一个人说的话都是挑拨离间、尖酸刻薄之言，还不如不会说话。你虽不能以口言语，讲的话确是让人如沐春风，你比多数人更会说话。”
云清水愣了半晌，笑了笑“谢谢你，阿城。”
没多久，天便亮了。
云开雾散，有露水滴到草地上。对面山坡的羊懒洋洋地咀嚼着草梗，一脸幸福满足的模样。
阿城退出屋子，云清水开始梳妆洗，她突然觉得，如果她没有现在这个身份该多好。没有擒云山庄，也没有云清水。有的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家人，有严肃的父亲，有温柔的母亲，有几个和善的兄弟姐妹。如果可以……她希望还有阿城。
可是现在，她是主，阿城是仆。她就算再不受重视，对于阿城而言也高不可攀的主人。阿城就算再知心，众人看来也不过小厮一个。
眼前浮现阿城的眉眼。
阿城，阿城，满脑子都是阿城的模样？
我这是怎么了？云清水一时有些恍惚。
阿城端来早饭时她不小心碰翻了粥，洒在了阿城手上。她慌忙拿过帕子给他擦手，阿城却不着痕迹地将手缩了回去。
“我再去端一碗来。地上的碗你不要捡，会划伤的，我一会儿来收拾。”
云清水皱着眉，乖乖点头。
阿城被她非常紧张的模样逗到，“我真的没事。小姐再洗个脸清醒清醒，准备吃饭吧。”
云清水又点点头，却仍然心不在焉。
她从未动过心，但心思一向敏感细腻的她知道，这种慌张就已经是沦陷的证明。
知了的声音还在枝头不知疲倦地叫着，炎炎夏日也已到了尾声。
闲来无事，云清水吩咐下人为自己备好笔墨，阿城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正在一笔一画在折扇上画一副山水画。
远山，近水，亭台楼阁，鸟语花香，迎面而来的墨香似乎让这一幅画更加生动。
云清水觉得身后有些不对劲，一回头正好撞见阿城的双眸。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也不吱声？”云清水用手势示意道。
不知是天气闷热的缘故，还是被人盯久了，云清水的脸色有些微红。
“进来有些时候了，瞧着你认真作画，就没有打断你。”阿城伸手指着这一处的桃花道，“这桃花虽是用墨画的，可是依旧很好看，我识字不多，对画卷也不是很懂，可是我就是觉得大小姐画得特别好看。”
“献丑了。”云清水将折扇晾在一旁等墨汁风干，“找我何事？”
“天气炎热，晨起时我去竹林的时候收集了一些竹叶上的露水，给你沏了一壶茶，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第一次尝试。”正说着，阿城就将沏好的一壶茶给云清水端了上来。
“辛苦你了。”这么热的天气，阿城还特地为自己早起采集露水泡茶，云清水至觉得很是感动。
打开茶杯盖，一股透着竹叶的清香扑鼻而来，似乎要把夏日的炎热冲散。云清水端起茶杯细细品茶起来，觉得自己生平第一次喝到这么好喝的茶。
品完好茶，云清水想要起身出去走走，或许是坐久了，双脚有些发麻，刚一走路，身子有些不稳，眼下就要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