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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暗夜又起

    一脸若无其事回府,初一便忙得脚不沾地,偷偷回院换了衣服。就去爹娘院里给娘亲煎药喂药侍候她睡下。又传来丫鬟给金翠阁和鸣凤阁,送去稻香村的板栗饼。

    夜幕降临时分,初一才回到自己的琉璃院。

    她扭了扭早已僵硬的肩颈,将自己泡进热气腾腾的浴桶中,一动不想动,想着狗血的事情,脑子里面格外的凌乱。

    她无意识地搅起水面飘浮的花瓣,看着那粉嫩之物在氤氲的烟雾中。这桃花不像自己吗?在金凤的漩涡中,身不由己地转个不停,甚是悲哀。

    这丫头,泡个澡要这么久,等人的时间绝对和心情有关。

    “水凉了!”凤景瑞不满的嘟囔,自己眼巴巴的来,只是担心这方寸已乱的女子,殊不知自己的心境早已大乱。

    初一沉浸在思绪中,被那嘟囔声吓了一跳。这个登徒子,来的还真是侍候,她手忙脚乱收拾着自己,生怕冒昧的家伙越过屏风闯了进来。

    凤景瑞一身黑,没有甲胄一身便服呆在初一的厢房,仿佛一团愤怒的火焰在黑暗中跳跃。早知道午间的那道圣旨,却没料到竟会让初一失去理智,在大街上和人抓扯。

    该死的凤羽,该死的吏部侍郎,该死的凤舞邪,该死的自己。凤景瑞肃静着一张脸,将该骂之人骂了个透彻,也包括自己。那捏在修长指节中的杯子,如墨的长发遮盖了他的脸,也遮盖了自己的心情。

    门外传来丫鬟的脚步声,他只得悻悻离去。

    夜阑人静,银色的月光洒落一地,瑞王府的蟋蟀叫得凄凄切切。

    该死的凤羽又派人把该死的凤景瑞暗杀了,许是天上的神灵听到了凤景瑞的咒骂,便生生成全了他。在他心情郁结离开初一厢房,离开欧阳府的路上,暗夜便对他下手了。

    府内灯火通明,血水一盆一盆端出,凤景瑞一脸青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衣服袖子已经割裂,露出狰狞的伤口,翻开的胬肉,伴着疼痛,乌黑的血从那口子里一滴一滴流下。

    颜大夫站在床前束手无策,捏着凤景瑞脉搏的手指止不住地抖了又抖。这不仅是刀伤,要命的是中了毒,一种止不住血要人命的毒。

    “怎么会这样”肖烨一身铠甲从郊外大营赶回来,带着一股劲风闯进门指着陈勇大吼。下午还好好一个人,怎么这会变成这样。

    整个屋子弥漫着阵阵血腥,“肖将军这边请”陈勇看着凤景瑞一脸死气躺在床上,制止着他的喧哗。

    局势越来越危险,他们没有想到凤帝在京城也敢动手,对凤景瑞行暗杀之事。

    最近朝堂几番倾轧,兵部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金吾卫等十六卫全部化为四大营,分之为四十营,由神威军侯李威领职奉于四王爷凤舞邪帐前。原本从不涉政的凤舞邪也被推出来了,看来圣上真的谁也不信了。

    颜大夫站了起来,兴许老眼昏花恍惚得厉害,腿一软差点摔跤,半响才扶着床杆站稳。天要亡人啊,他如丧妣考样绝望,看着焦急如焚的陈勇和肖烨。

    人事不省血流不止,既传不得御医,又等不及民间访贤,堂堂金凤国的王爷金戈铁骑戎马一生,没能马革裹尸还,却躲不过自家兄弟的抽刀暗杀。

    陈勇忍不住泫泪涕零,扑通跪在凤景瑞床前,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扯下一根白布盖住那滴血的伤口,嗜血的眼睛兜着泪,定定的看着死气沉沉的王爷。

    恍若一同千山万水走来,历尽艰辛,却欲撒手而起。

    “管家……去请老忠王”陈勇的声音有些哽咽。

    眼前一片迷蒙,凤景瑞推开鎏金的大红门,上面是粘金沥粉的双喜大字,他感觉自己轻飘飘地在一片宫灯中旋转起来,层层叠叠的门里面,红纱飞扬。

    欧阳初一穿戴鲜红的凤仪凤冠正坐在白子帐前,一个红缎龙袍的男子越过紫檀雕刻的龙椅,手里捏着白晃晃的匕首。

    凤景瑞很努力的睁大眼睛,他的手脚好像被谁缚住了提不起一点真气,初一,不,“初一”他的发出一声惊叫,喉咙像被谁掐住了,硬生生地椅着头。

    满脸悲戚的陈勇沉浸在曾经的峥嵘岁月,听到细微的声音“初一……初一”,他惊忙拍着凤景瑞的脸“王爷,王爷……颜大夫快……”,然后打了鸡血样扑爬站了起来。

    他知道凤景瑞在叫谁,对,欧阳姑娘,医尊魔蝎苍穹的弟子,或许她可以救王爷的命。陈勇压了压酸麻的腿,指着肖烨喊道“快,去请欧阳姑娘。等等,叫暗卫去”这夜半三更哪里能走正门去,他拍了拍自己糊涂的脑子。

    该死的家伙,恶作剧叫了声“水凉了”便不见了人影。

    到底出了什么事?欧阳府距离瑞王府并不远,“他就巴不得我死吗?”难道又是凤羽,这个昏君,没有战神的戍守边陲,没有士兵流血沙场,他的皇位能安稳吗?

    欧阳初一一身黑衣凝神屏气,她没有想到凤景瑞的伤情,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掀开丝被下光裸的肌肤,出生高贵的王爷身上,布满一道道红褐色的伤疤。初一看着凤景瑞这些怵目惊心的疤痕,有些不舍,每一道伤口后面,又有多少记忆痛到窒息啊。从进府,她紧锁的眉头自始自终没松开过。

    初一拿出银针,快速封住凤景瑞全身的要穴,拿出两颗三清丸递给的颜大夫,示意他给病者喂下去。气氛显得格外的严峻,屋里的人紧张的视线,就随着这黑衣女子左左右右。

    只见她利落扯下一根布绺,死死系住凤景瑞的上臂。白晃晃的利刀在火上烤了烤,只见扑哧一阵白烟,毫不迟疑,刀子往乌黑的烂肉上挖下。

    像极了熟悉解牛的庖丁,快、稳、准、狠、一层一层的肉泥和着血刮了下来,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腥味。屋里静得吓人,可谓诛心。几个大老爷们,见着深可见骨的血腥都面面发怵。只是这纤纤弱弱的女子,持刀镇静手法犀利面无异色,都不由得肃然起敬。

    “给我一坛烈酒”初一没有停滞,一刀快过一刀,似乎和血涌的速度在拼快慢,直到血肉已见鲜红。

    “按住他”像叱诧战场的女将军,她抓起桌上的酒坛,对旁边的肖烨摆了摆头,没有多余的话语。就如她打一进屋,没人问过她此人能不能救样。

    只见那哗啦啦的酒,把凤景瑞的手臂浇了个透。她解开布袋里特质的针和羊肠线,像绣娘样,飞快地穿针引线,把那些割裂的皮肉缝合了起来。

    全身贯注的挤压,穿刺,捏头,牵引,打结……明亮的烛火爆出火花,初一纤纤的指节像挑起的银弦,在凤景瑞的手臂上拨弄,那轻慢利落的节奏像天籁之声,无人敢去亵渎去打扰。

    过了许久初一结束了这次弹奏,整个屋里的人都蒙了,他们谁也不曾见过,这人肉也可以像布匹样缝合。

    她把自己的手浸透在酒里,旋即用刀在指腹一划,挤出一股鲜血。她自幼泡在各种药里,身体早已百毒不浸,她把血碗递给了目瞪口呆的颜大夫,示意他给凤景瑞喂下。

    “无碍了……”很久,初一长长嘘了口气,抚开凤景瑞紧锁的眉头,那张俊朗的脸像洗泽满脸虚汗。这家伙还真不容易,还好命大,要是自己再迟两个时辰的话,人早就没了。

    “注意别沾水”她感觉自己崩到了极点,望着一屋屏息感恩戴德人,叮嘱着相关注意事宜,床上那越见清减的身躯显得有些单薄,她的眼中闪烁着一丝悲凉,随即走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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