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云水算计
顾雨绾看着手中的纸条，刚劲有力的四个字：下不为例。不由想到哥哥那张冷峻的外表，想着他说这话的语气，眼睛微微泛起笑意。
“钗儿，福园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回小姐，如今外面都传老夫人苛待小姐，老夫人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只不过手底下的奴才手笨打碎了好几个瓷器。”钗儿说着，看着顾雨绾将手中的字条点燃。
顾雨绾冷冷的笑了笑，奴才怎么可能打碎瓷器？老祖母怕是现在还憋着股气呢。
“听说祖母还带了一位容小姐。”顾雨绾手一松，最后一点纸条边就消失在火焰中了。
“是老夫人娘家二老爷的孙女。”
“嫡系？”
“确实是嫡女。不过自从容家庶出的容二少爷管家，容小姐便到二老爷那边住着。”
顾雨绾喝了口水，思忖。一个落魄的嫡女，一个失势的老夫人，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可以相互利用些什么呢？
“你还知道什么？”
“小姐想知道什么，奴婢便能给什么。”钗儿毕恭毕敬的答道，“少爷说了，小姐的一切要求都会尽力满足。”钗儿的头低垂着，脖子却直直的挺着。
顾雨绾冷下脸来，“你倒是对他衷心。”随即又缓和脸色，挑眉道：“你且回去告诉哥哥，这可是他自己要对付的事情，别想拉我下水给他卖苦力。”
钗儿的脸色变了变，有一丝震惊还有几乎不可察觉的难过。什么话都没说，钗儿默默地退了出去。
看着钗儿的背影，顾雨绾眯起双眼。这个钗儿对她有很明显的敌意，三番四次说自己是哥哥的人，似乎要故意提醒她这个事情，有点挑拨离间的意味，可她又实实在在的对哥哥很是忠心。实在令人费解。
钗儿离开后，妙妙便端着药过来了。
顾雨绾被药苦的皱起眉，妙妙递过来一小盘蜜饯。顾雨绾看着蜜饯，不由想到了顾谨言，他喂药时也总给她备着蜜饯。
“小姐你可是伤心了？”妙妙小心翼翼地问。
顾雨绾回神，淡笑道，“为何要伤心？”
“小姐害了病，老夫人不仅没有来瞧，更没有派人来瞧。”妙妙越想越气愤，语气也不由变得愤慨，“原以为老夫人是个慈善的，想不到竟然如此对待小姐。小姐可是她的嫡孙女呢。”
“吃个蜜饯，消消气。”顾雨绾将一颗蜜饯塞到妙妙嘴里。
“小姐，你真不生气吗？”妙妙含糊不清的问，一双杏目圆圆的。
“以前在槐花院的时候，也没见你如此。”
“因为老爷和老夫人不一样，大家都说老夫人慈善。可她居然这么对待小姐。”
“慈善？”顾雨绾挑了挑眉，这位慈善的老夫人现在估计巴不得她出点什么事吧。老夫人以前不待见她，是因为她没什么用。现在是因为她站在了哥哥身边，而且她身上的婚事可以给哥哥带来利益。若是父亲还在世，这个祖母决计是要“疼爱”她的。
“小姐，我今儿看到了那个容小姐了。”妙妙咽下蜜饯，“她挺有手段的。”
顾雨绾来了兴致，“如何有手段？”
“我看到她和三少爷走了一路，有说有笑的。”妙妙说着，手激动的在空中挥动几下，“而且她在湖边不小心崴了脚，最后三少爷扶着她回了福园。且不说我在湖边走了多少次，就是年迈的秋妈妈在湖边走也没有崴脚，怎么独独她一人走不得路，把脚崴了。”
“现在府里都知道这事？”
“知道，就一个午饭的工夫，都传遍了。大家都说容小姐不像个正经的小姐，难怪被容家赶出去了。”
顾雨绾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按说她就算想嫁入这个家，也不应该这般急切和不顾声誉。以她那位老祖母的个性，也不会容忍她自己带回来的人这般作风。
“你最近多打听一下关于容小姐的事。”
“小姐，要不要派人盯着容小姐？”
“哦，想不到妙妙私下还有人。”顾雨绾意味不明的笑着。
妙妙讪讪地笑了，“我也就是有几个可以使唤的人。”
妙妙被顾雨绾盯的脸都红了，“小姐，妙妙没有喜欢的人。”
“但，有喜欢妙妙的人呀。”顾雨绾打趣道。
“不和小姐说了。”妙妙嗔怪的看了看顾雨绾，端着药碗急急离开了。
夜深，顾府却人人紧张。出事了，顾雨绾顾不上自己，被玉卿扶着来到了清风院。
一进院子，顾雨绾就看见了那个未曾谋面的容小姐。
容小姐衣衫不整的跪坐在地上哭泣，甚是可怜的模样。
顾雨绾冷冷的瞧着她，不出声。又看向站在远处的顾谨言，顾谨言回给她一个安定的眼神。
顾雨绾再次看向这位容小姐，她一直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清风院此时静的吓人，只有远处传来老鸦扑棱翅膀的声音。一轮冷月斜在天边，地上凉凉的银色，更显寂静和凉意。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过来了。为首的老夫人被李妈妈搀扶着，脸色暗沉。三少爷和四小姐在其左右两侧。
这般快，刚刚传出容小姐爬上哥哥的床，老夫人就带着人赶过来了。顾雨绾不禁有些担忧。
“老夫人，老夫人。”伏在地上的容小姐突然向顾老夫人爬去，“老夫人，我没有爬大少爷的床。”
“容小姐，你放心，老夫人会替你做主的。”一旁的许妈妈搀扶起容小姐，老夫人瞧了一眼她，又板着脸问：“言哥儿，这是怎么回事？”
顾谨言冷着脸，“就是祖母看到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玉儿不知廉耻爬你的床？”
“不错。”
“没有，玉儿没有。”容玉当即反驳，一脸梨花带雨地哭诉。
“前几日玉儿已经同意和和哥儿的婚事。又怎么会爬上你的床？”
老夫人话音未落，三少爷惊讶的瞧着容玉。转瞬间，他目光幽冷的盯着顾谨言。
顾雨绾眉尾一翘，“祖母，父亲尸骨未寒，您这样似乎不妥。”顾雨绾迎上老夫人的目光，不卑不亢。
“五丫头，你的口齿越发伶俐了。”老夫人目光中带着阴狠。
“祖母，过奖了。”顾雨绾淡笑道。 目光扫到顾云水，顾云水也回给她一个温柔的笑，但这笑容的背后不言而喻。
顾谨言静静的走过来，站在了顾雨绾身侧。
“老夫人，眼见不一定为实。”顾云水含笑，“不妨先听听容小姐的解释。”
“玉儿，你说，不必害怕，老身为你做主。”老夫人安抚般摸摸她的胳膊。
“玉儿没有做不知廉耻的事，是大少爷，是大少爷意图玷污玉儿。”容玉泪光闪闪，“大少爷之前就给玉儿传过话，想要纳玉儿。玉儿并未同意，故大少爷一直借着自己是家主的身份处处为难玉儿。这次玉儿前来清风院就是来表明自己对三少爷的心意，希望大少爷能放过玉儿。哪知，大少爷他…”容玉突然哭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
“胡说，顾府是书香门第，顾氏的子弟也是光明磊落。岂容你在这里污蔑！”老夫人一下子来了反转的态度，顾雨绾不由得看向她。她这个祖母突然转性子了？这里面看样子阴谋满满。
容玉又猛地跪在了地上，含泪望着老夫人，“玉儿可以对天发誓，玉儿所说句句属实。”
一直默默站在一侧的顾三少爷顾瑞和突然出声，“顾谨言，为什么，为什么要毁了玉儿。你当了家主还不够吗！”顾瑞和一脸愤恨的盯着顾谨言。顾谨言从始至终一直冷着脸，“荒谬。”
“和哥儿，此事尚需查证，不可污蔑你大哥。”
“祖母，天下有哪个大家闺秀会用自己的清誉来污蔑别人？况且，现在他是顾家家主，整个顾家都是他的，哪有人会替玉儿作证清白？”顾瑞和目光含恨，声音愤怒到颤抖。
“我来作证。”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双眼含笑的走进院子，对着顾老夫人行礼，“顾老夫人。”
“你是泽哥儿？”顾老夫人有些迟疑。
“是啊，老夫人，他是容泽啊。容玉的哥哥。”顾夫人沈氏从容泽的身后走出来，笑吟吟的，扫过跪在地上的容玉，眼中闪烁冷光。
“泽哥儿都长这么大了，竟有些瞧不出来了。”顾老夫人脸有些僵硬，“我对不住你们容家，竟教出了这么个畜生玩意儿。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玉姐儿白受了委屈。”
顾雨绾不由感叹她这个祖母的高招，不管容泽为何前来也不管他想在这事上怎么插足，先快一步直接把事情认下来，让哥哥背上污名。此时就算容泽想要彻查此案来还哥哥清白也做不到，毕竟没有借口。如果祖母之前但凡有点犹豫或不承认此事的举动，他都可以要求给容玉一个公道来彻查。
顾雨绾看着跪在地上垂着脑袋的容玉，心里乱乱的。她不由走近顾谨言，小声说：“哥哥。”
顾谨言不曾言语，只是悄悄的握住顾雨绾的手。感受他的镇定自若，顾雨绾也平静下来。
“母亲，事情还未决断。不如让玉姐儿和他哥哥好好说说。也许这事就是个误会呢。”顾沈氏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把话音拖了拖，果见容玉的身子轻轻颤抖。顾雨绾没有瞧见容玉的变化，倒是发现她的四姐顾云水面色青白。
“玉儿，起来。”顾瑞和弯腰，想扶起容玉。却发现容玉不肯起来，身体颤抖不停，轻声细语的安慰道：“没事，别怕。”
见玉儿依旧不肯站起来，顾沈氏笑道：“玉儿小姐不肯起来，怕是有别的原因吧。”
“沈氏，你这话什么意思？”顾老夫人本来就恼怒沈氏把容泽请过来意图插手此事，也担忧容玉真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可能会给她带来麻烦。
容玉突然动了，推开身边的顾瑞和，奔向顾沈氏。待众人反应过来，容玉已经将刀抵在顾沈氏的脖子上，绷着脸目光如炬。
“玉儿，你干什么！”顾瑞和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沈氏更是害怕极了，感觉刀锋的锐利，脸色惨白。
“顾三少爷误会了，在下的妹妹可不是你这位。”容泽右手中的扇子敲了敲左手掌，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的“容玉”。“容玉”亦是对上容泽的目光，警惕畏惧。
“你说什么，她不是玉儿。”顾瑞和眼睛瞬间瞪大，然后瞧向老夫人。老夫人也是满眼震惊，“不可能。她分明是。”
“老夫人多年未见玉儿，认错也难免。况且这丫头确实有五分与玉儿相似。”容泽轻轻向前跨一步，“容玉”逼着沈氏一起向后退。“容二少爷，是打算不顾及这位夫人的性命吗？”沈氏身体如筛抖，含着泪，“别，不不要。”
“你，我们顾府不追究你。你把刀放下。”老夫人瞬间冷静下来，意图把控住这个“容玉”。
“我要和一家之主谈判。”“容玉”直勾勾的盯着顾谨言。
顾谨言扫她一眼，淡漠依旧。“五百两。”
“成交。先把银子给我。”“容玉”依旧没有放松，“不过我需要夫人陪我走一段路，两个时辰后，你们到城东土地庙寻夫人。”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