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祖母归家
顾雨绾小脸红彤彤的，喘气如小猫儿一般。妙妙细心的给顾雨绾擦汗，而玉卿则立在一旁时刻紧盯着，只要顾雨绾支撑不住，就立刻扶助她。
顾雨绾脸蛋皱成一团，目光却是炯炯，有火星跳跃。
“小姐，歇一会儿吧。”妙妙忍不住劝道。
“我再走一会儿。”顾雨绾又踏出一步，右腿颤颤巍巍。
半柱香后，妙妙再次提议，“小姐，歇会吧。身子要紧。”
顾雨绾喘着气，摇摇头。
玉卿终于忍不住了，“小姐，再走下去，怕是对腿恢复不利。”
顾雨绾立在原处，吸了口气，“是我心急了。”
顾雨绾坐到榻边，抿了抿嘴唇。玉卿立即递给她一杯茶。
顾雨绾吹了吹，抿了一口。听见铃铛声，看向窗外，只见钗儿面色匆匆，喜乐在后面追赶她。
“小姐。”钗儿神情严肃，让妙妙没由来的感到紧张。
“祖母回来了？”顾雨绾搁下茶杯，话一出口，见钗儿微愣后重重的点头。
“家主说近日不再来清沐院，四小姐已经回府，让小姐万事小心。”
“嗯，你告诉他，我一切自会应对。”
“是。”钗儿转身离去，顾雨绾转头看向妙妙，“去打听一下，祖母回来的路上可发生了什么？”
顾雨绾眉头皱着，也无心饮茶了。
“小姐，要不要让林姑娘离府？”玉卿虽然从未与老夫人打过交道，但也明白些门道，知道此时清沐院清风院乃至整个顾府都会有一场可大可小的风波。
“她们不能卷进来。你这就去办。”
“是。”玉卿目光严肃，匆匆离去。
顾雨绾看着院子里日影东升，桂树椅着，捏捏裙角，喃喃自语：“起风了。”
夜晚，顾雨绾半坐在床上，手里握着一卷书。
玉卿立在一旁，偶尔给蜡烛剪去灯花。
屋子寂静的像没有活物。
“玉卿，你坐下吧。”
“奴婢不累。”玉卿摇摇头，强打起精神。
“坐下吧，我想与你说说话。”顾雨绾扫了扫玉卿微微椅的裙角。
玉卿也不再推拒，坐在床边。
“你是哪里人？家里可还有什么亲人？”
“奴婢是峒里松县的。家里有四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因为没有粮食，母亲便把我卖给了牙婆子。自此就没见过家人。”玉卿微微眼红，语气也些许低沉。
“你可恨你的母亲？”顾雨绾看着玉卿伤神的模样，缓和语气。
玉卿摇摇头，“母亲这么做也是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况且我如今过得很好。我只是想念他们，忧心他们的生活。”
顾雨绾抿唇不语，若是玉卿被卖到一些不干净的地方，怕是现在不会这般想吧，至少心底会有深深的怨念。人就是这么奇怪，自己因祸得福，便会容易忘记引祸的根苗。
“小姐，明日可去给老夫人问安？”
顾雨绾点点头，“不仅要去，还要早去。”顾雨绾眼神幽幽，在这位老夫人翻出什么花样之前，她先送份礼吧。
黎明破晓，天边还是暗暗的。玉卿执着素灯，走在顾雨绾身前。
一位老妈妈迎上来，“五小姐。”
“李妈妈。”顾雨绾准确的叫出面前人的名字。李妈妈眼神微微闪了一下。李妈妈叫出顾雨绾的名字是因为她见过除顾雨绾以外的小姐们，而顾雨绾与她素未谋面，却能准确无误的喊出名字，着实让人觉得有些吃惊。
“小姐这个时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要老夫人做主吗？”李妈妈态度和善。
站在顾雨绾身边的玉卿轻轻皱眉，这位妈妈说的话分明是故意制造矛头。小姐就算有事也应该找家主，玉卿心中不悦，这分明是想挑拨离间。
顾雨绾眼神弯弯，“妈妈误会了。我只是太过于思念祖母，便想早早见到她老人家。”
李妈妈嘴角笑的很僵硬，老夫人向来是享受的人，最不喜别人打扰她了。通常像这种情况，她可以先把五小姐安排在西厢房休息着。可眼下老夫人又把容小姐安排在西厢房，东厢房里住的是她们一众妈妈，着实没有地方供五小姐休息。
顾雨绾很是善解人意道：“祖母舟车劳顿，需要好好休息。而雨绾是小辈，也理应在外面候着。待祖母醒了，妈妈再去通报吧。”
李妈妈神色略略为难，解释道：“老夫人最近确实因奔波而劳累，若不然，一定会见小姐的。老夫人在庙里也常常为小姐祈福呢。”
顾雨绾含着笑听着李妈妈胡扯，她那祖母要是真心疼她，怎么会从未去探望她，连年节孙子辈该有的红包她都没有。如今，也不过是唬唬她罢了。她倒也未在意，笑笑道：“是我今日来的太早了些，难为妈妈来迎我了。”她对玉卿使了使眼色，玉卿便把一个沉甸甸的香囊递过去。
李妈妈忙推拒，“使不得使不得。”
“妈妈，可别这么说。这些年都是你在照料祖母，我这个做小辈的却从未在祖母面前尽孝，心中愧疚难安。这点心意是答谢妈妈对祖母的照料，也是我做孙女进的一点孝心。”
李妈妈还是拼命摆手，甚至有些避如蛇蝎的意味。如果她是一人去清沐院，也许会偷偷收下。现如今，顾雨绾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当众给她，她是打死也不敢收的。从昨天开始，老夫人和家主就已经有要撕破脸的趋势了。现在她要是接受了，她肯定会遭老夫人怀疑她的忠心。
“妈妈，连雨绾尽孝的机会都不给吗？”顾雨绾一脸受伤而无辜的表情。
“奴婢伺候老夫人是应该的，而且老奴是奴婢，哪有奴婢要主子东西的道理！”
顾雨绾收起要哭的模样，“既然如此，那雨绾便收回去了。”反正她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李妈妈收下，祖母会赶走她。李妈妈不收下，这件事也会像刺一样在祖母心间，让她不舒服。
顾雨绾和玉卿站在冷风中，李妈妈脸色越发难看。
“小姐，老夫人劳累奔波，今日怕是要晚起。小姐不如晚些再来。”
顾雨绾苍白着一张脸，虚弱的笑道：“无妨。”顾雨绾还想再说什么，却一皱眉昏了过去。
玉卿当下大呼，惊恐万分的扶阻迷的顾雨绾。李妈妈也是吓到脸色苍白。
顾雨绾被送回了清沐院。
李妈妈脸色难看的立在床边，看着府医给顾雨绾诊脉，心里祈求着五小姐不要出什么事，又怨恨顾雨绾的不懂事，自己身体虚弱却还要清早来拜会老夫人，真是会添乱。
顾雨绾昏迷的半日功夫，全府上下都知道了一件事。老夫人不待见五小姐，故意让她吹冷风，连五小姐昏迷都不能留在老夫人院子里诊治。倒是让一个不相干的陌生小姐住进院子。
顾雨绾清醒过来时已是黄昏时分，看着立在一旁的众人又看到坐在榻上的人，不着痕迹的挑眉。“母亲。”
榻上的人立即缓缓走过来，一边说道，“快去给小姐递水。”
顾雨绾再一次唤声母亲，沈芝顿时红着眼，责怪道：“傻孩子，你去瞧祖母也不给自己穿严实了。如今，受了风寒可有的你受了。”沈芝又扭过头，对着站在一旁的一众丫鬟怒斥道：“明知道你们家小姐身子骨弱，还由着她胡来。一会儿都去领罚。”
“娘亲，绾儿已经无事了。”顾雨绾安抚沈芝，说话有些急喘，咳嗽几声，一张小脸苍白中泛着红。
沈芝轻轻拍打顾雨绾后背，“咳嗽了，还逞强。你这样，可知道娘有多心疼？”
顾雨绾心里不由冷笑，面上却温顺的说：“绾儿知道，以后不会胡来了。”
沈芝看着顾雨绾感动的表情，很是满意。
沈芝又对着顾雨绾关心几句，就被管家请走了。
沈芝刚一离开，屋子里的众人都松了口气。
顾雨绾扫了扫众人，“都去干活吧。”
众人互相看看，妙妙犹豫的出声，“夫人说要受罚……”
“那这个月的月钱扣了吧。”顾雨绾话一出口，大福就垂下了脑袋。妙妙也不自觉地拉下嘴角。只有钗儿面色如常。
“玉卿把我的檀香盒子取过来，把里面的银子分了。”顾雨绾哑着嗓子，妙妙立刻递上一杯水。
“小姐，要用自己的银子来补贴奴才？”竹溪一脸不可思议，按说他们是免了月钱受罚，小姐这么做分明是背着夫人护着他们。
“本就是我自己胡来害的你们，如今自然是由我补偿。”顾雨绾抿了口水。
“都分了吗？小姐。”玉卿捧着沉甸甸的盒子，惊讶的试探着问道。
“对。”顾雨绾看着众人，“你们也跟着我有些时日，也算是我的人。对我忠心者，自然不会亏待。”
“谢小姐。”阿福捧着碎银子，率先跪下。竹溪紧接着跪下。接着所有人都跪下。
“都去干活吧。”顾雨绾对上钗儿的眼睛，一瞬间读懂了钗儿眼中的意思，看样子顾谨言有话要说。“钗儿留下。”
蝴蝶园的暖房里，顾云水和一陌生女子并肩而立。
“这株兰草是这里长得最好的一株。但却不是最贵重的一株。”顾云水轻轻的修剪细小的枝叶。
“四小姐，是在自喻吗？”陌生女子低头嗅了嗅一株盛开的芍药，“这株才像你。”
顾云水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她虽然在用这个女子，却从未驾驭住她。
“红袖，你什么时候动手？”顾云水不想再费口舌。
“别那么着急啊，总要寻着机会和顾大少爷扯上关系，我才能给你的祖母下毒。”红袖一双眼睛媚的漾出水，“不过你还真狠心，竟然要弑祖母陷害你的哥哥。”
“做好你的事。”顾云水将剪刀推到红袖手中，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花匠走过来去。“容小姐，不知您看上了哪一株？”
红袖对着花匠娇笑道，“这一株芍药开的正好，就要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