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顾老夫人
风渐渐大了，吹的顾谨言的衣袖翩飞。他默立此处，身体如松般挺拔。身边的小厮也面无表情的立在那里。一双淡漠的眼睛扫过立在屋门旁的许妈妈，许妈妈霎时就有些站不住了。许妈妈行了礼就往屋内走去，步履匆匆。
屋内焚着香，一旁的婢女低眉顺眼的给老夫人梳妆。
许妈妈悄悄走近，“老夫人。”
顾老夫人斜睨了许妈妈一眼，将手中的佛珠拨了拨。
“老夫人，大少爷已经在门外站了一炷香的时间了。”
“怎么？想替他说话，买个人情？如今他成了家主，你就觉得我这个老夫人不管用了？”顾老夫人目光投向许妈妈，许妈妈满头虚汗的跪在地上。
“奴婢万万不敢存这般心思。”
“今日不给这小子点颜色瞧瞧，他怕是当我这个祖母断气了！”想到此处，顾老夫人便是痛恨的牙痒痒，她谋算了这么久的个局居然是给他做了嫁衣。好个心思狠辣的小崽子。本想着趁他根基未稳可借容玉之手，让他们兄弟反目，给他安上个品行不端的罪名，扶三小子上位。没成想，自己居然被他给算计了，如今三小子怕是对她这个祖母也失去三分信任了。
“你出去和他说，我刚刚不小心被茶水溅到衣服，要换身衣服，让他耐心等待。”
“是。”许妈妈摸了额上的汗，慢慢爬起来走出去。
“磨磨蹭蹭还真是老了。”顾老夫人轻轻摇了摇头，嘲笑道。
许妈妈走到外面，瞧不见顾谨言的身影，当下问起了站在院子里无措的小丫鬟。
小丫鬟咬着唇，都快哭出来了。“家主身边的小厮说，家主事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来聆听老夫人的教诲。若是老夫人真有什么要紧事，就派人来。”
许妈妈听了，又恼又怕，狠狠给了小丫鬟一耳光。小丫鬟捂着脸，眼睛红红的，不敢说话。
许妈妈转过身，走了几步，又停住了，在门口踌躇不决。
“许妈妈，进来。”
许妈妈摸了摸额前的汗珠，“是，老夫人。”许嬷嬷撩开帘子进去，疾走两步猛的跪下，“老夫人，少爷走了。”
“走了？”顾老夫人眉眼一挑， “好，真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许妈妈垂头避开老夫人的眼神，自然也不敢提家主留下的话。
顾谨言坐在庭院里，一袭玄色长衫，腰间配了一块黄龙玉佩。
“家主，事情办妥了。”子润满脸笑意的来交差，“镯儿已经被送出府了。但她似乎不愿离开黎城。”
“想办法。”
“是。”子润内心默默叹口气，少爷只要一碰到五小姐的事情，就决绝到吓人。
夜晚，子润和子修碰了碰杯。
“其实我觉得镯儿不像是那种心思狠毒的女子。”子修抿了口酒，咂舌道。
“子修你真的是，你这双眼睛啊，真该瞧瞧。”子润白了他一眼，“镯儿那姑娘原来就是没落的世家之女，那世家里脏的事多着呢。她能干净？”
“那也是为了自保。”子修弱弱的辩解。
“她当着少爷的面说要弄死小姐，若不是因为她父亲曾做过少爷的授业恩师，她现在早就没命了。”子润一抬手，阻止子修开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认为她是被人蛊惑或者是魔怔了。那又如何？”
子修想驳回，但发现并没有什么能说的，呐呐的吞了口吐沫。
“幸亏她没有真的对小姐做出什么，而只是入了魔。要不然她这辈子，就是求死不能了。”子润吃了口花生米，“子修你就是心太软，这样可不行，会出事的。”
子修不理会，仰头喝了酒。
“小姐，夫人回来了，现下已经回了迎春院。”竹溪立在门边，看着帘子那侧的人影。
“知道了，你先回去。”顾雨绾任由钗儿披上披风。“妙妙，你陪我去。”
“是，小姐。”妙妙立即取了灯笼在门外候着。
“钗儿，留意院子里的事。”顾雨绾压低声音，“提防淼阁。”
钗儿点点头，态度谨慎。
顾雨绾刚刚踏进迎春院，便遇上了顾云水。顾云水和她早就撕破脸了，见到她，目光阴冷，嘴角勾起嘲讽的幅度。
“四姐。”顾雨绾也不想和她演，礼貌性的颔首。
“以前小看了五妹，真是好手段。”
“过奖了。毕竟妹妹只是防守，比不得姐姐主动出击。”顾雨绾面无表情，“听说二哥被判了明年秋后问斩，姨娘也被处绞候监（秋后处以绞刑）。四姐，若是去狱里看望他们，不妨带上妹妹，毕竟也曾是顾府的人。”
顾云水脸色一冷，恶狠狠瞪了一眼，漠然离去。
“小姐，妙妙觉得以后还是避避四小姐吧。”妙妙对上顾雨绾的笑容，小心的劝说，“毕竟她现在已经不能孕育，几乎是无所顾忌，万一孤注一掷对小姐不利。”
顾雨绾不由的将嘴角上扬，“我知道你很担心我，但即使我避开，她也是不会放过我的。”如今我能做的，就是时刻关注她，逼她出手，一击即中，让她再无力翻身。
妙妙点点头，“小姐，你说的对。”
“我们进去吧。”
屋内，顾沈氏正卧在榻上，满脸愁容的按着太阳穴，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母亲，可还好？我带了些宁神的熏香。”顾雨绾随着妙妙撩开珠帘而走进。
“绾儿，过来。坐到母亲这儿。”
“母亲今日遇到了这般事，可需要大夫来开些安神的汤药？”顾雨绾握着顾沈氏的手，坐在了床边。
“虽说是受了点惊吓，倒也不碍事。那个假容玉并没有预料中的凶残。”
“母亲，那个容玉可有说什么吗？”顾雨绾眸光如水，映着点点烛光。
“没有，但母亲觉得此事未必如表面一般简单，定有猫腻，”顾沈氏轻轻抚摸顾雨绾的手背，“绾儿，你向来聪慧，就是缺了点防人之心。如果今日这个陷阱不是对着你哥哥而是对准你，你恐怕就掉进去了。不过，你也不必担忧，母亲和你哥哥都在，如果有什么事，也一定会帮你。”
“母亲，绾儿知道，母亲和哥哥永远都是绾儿的后盾。”顾雨绾温和的笑着，“绾儿以后也会多多小心。”
“真是乖孩子。”顾沈氏含笑的看着顾雨绾，“比小七那丫头好多了。”
“已经有小一年未见到若雪了。”顾雨绾其实对七妹顾若雪并没有太大的印象。顾若雪五岁中了毒之后便体弱多病，前年去皇城请名医调养，住在沈太傅府上。
沈太傅是顾沈氏的父亲，顾沈氏是沈太傅三姨娘的女儿。也正是因为顾沈氏身份低微，才嫁给了顾昌。那时候的顾家家主是顾昌的父亲，为了顾昌能有个谋取功名的机会，顾家家主做主定下了婚事以此来攀附沈家。后来顾昌确实如愿谋到了一官半职，当了几年黎城太守。后因顾家家主身亡，辞官戴孝，三年一过再次入仕，新任太守早已把黎城上下都收入囊中。顾昌想离开黎城任职，被沈芝劝住了。当时顾家刚刚完成分家，顾家的小辈们也是出生不久，如果顾昌离开黎城任职，那家主之位就要落到顾二爷顾隆手中。那顾昌那支便不再是嫡出的一支。考虑清楚之后，顾昌放弃任职，专心于顾家昌盛，也就在此后顾家渐渐在黎城展露头角。而今，顾家已是黎城四大家族之一。因为顾家的兴盛，顾沈氏在娘家地位也日渐高涨，所以也很是乐意顾沈氏的亲生二女儿顾若雪住进沈府。
“前些日子若雪来过信，算算日子，再过半月就能回来了。”顾沈氏眉眼渐渐温柔，“若雪真的是长大了，不仅信中劝解安慰我，还说给我带了件狐皮斗篷。”
“若雪妹妹一直是这般孝顺贴心。”顾雨绾笑意不减，心里却暗暗失落，母亲对若雪和哥哥都是像旁人的母亲一般爱护自己的子女，到了自己这儿，总是透着淡淡的疏远，甚至一些更深的，像是嫉妒的情绪。
“是啊，年关将至，她回来过年，我也安心许多。”
顾雨绾和母亲聊了会，见她似乎有些乏了，就离开了。
“小姐，七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妙妙一边执灯一边好奇的问。
“我也不清楚。”顾雨绾笑的有些无奈，当年她移居槐花院时，顾若雪也不过才是个三四岁的孩子。后来也很少见过，更不要提有多了解了。不过，她倒是有点好奇，这是怎么的一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