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男子若狐
华灯初上，皓月渐升。月湖，人影成双。
顾雨绾与顾谨言并行在湖边长廊中，身后跟着钗儿和子修。
“我们这么回去，祖母和母亲会不会？”顾雨绾犹豫的说出自己的担忧。
“无事。”顾谨言偏过头，幽深的眸子里点点烛光，宽大的衣袖随风而动。
顾谨言看到远处湖上漂遥的花灯，“想放花灯吗？”
顾雨绾微微诧异于顾谨言的提议，随即笑着点头，“想。”甜甜的一个字几乎要钻进顾谨言的骨子里去。顾谨言不可抑制的勾起唇，含笑的向前走去。
顾雨绾瞄了一眼顾谨言，难道他很喜欢放花灯但怕人笑话，所以想拉着她一块去？顾雨绾越想越觉得是如此。以至于走到河边时，还有些沉浸其中。
“小姐，小姐。”钗儿唤了几声，见小姐回过神，便将素笺递过去。
顾雨绾看着素笺，执笔沉思片刻，随即写下，叠起来。亲自塞在花灯里。顾谨言看着顾雨绾的花灯，目光闪了闪。
两人蹲在湖边，用长杆将花灯递出。顾雨绾看着花灯在水中摇椅晃的漂向远处，火光忽明忽暗，映着湖水波光粼粼。
“谨言？”来人站在廊桥上，火光映着他半边脸。
“墨亭。”顾谨言慢慢站起来，若有若无的挡在顾雨绾身前。顾雨绾半蹲着，任由一大片阴影笼罩着自己。她不太想见到沈墨亭，那个记忆中总是惹事生非的小魔头，年幼时被他欺负狠了，现下定是个纨绔子弟。顾雨绾暗自想着。
“你在和哪位佳人放花灯呢？”沈墨亭笑眯眯的瞧着顾谨言，目光扫了一眼身后的顾雨绾。
“我记得你在宫中任职。”怎么会出现在黎城。顾谨言的言下之意，沈墨亭自然是听懂了。边下楼边笑着说：“闲职罢了。不像谨言你要担负整个顾家。”
顾雨绾见躲不过去，在钗儿的搀扶下缓缓站起。顾雨绾有些懊恼自己把面纱摘掉了。
“这是哪个府上的千金？”沈墨亭一双桃花眼微勾，露出些微熏的意头。
顾雨绾自然也嗅到不小的酒气，不着痕迹的后退半步。“顾家五娘。”顾雨绾报出自己的身份，半分不怯，笑意盈盈。
“哦，是表妹。多年未见，愈发灵秀。”沈墨亭止步两米，含笑的眼眸少了点锋利的光。顾雨绾被看得极不自在。
“何时到的黎城？”顾谨言走近沈墨亭，挡住看向顾雨绾打量的目光，顺便递给沈墨亭一个警告的眼神。沈墨亭是何等人物，立即收住眼神，哥两好的攀上顾谨言的肩。“今儿辰时才到，先去看望了姑母。”沈墨亭故意大声说：“架不住姑母热情，行李已经在顾家后院了。还要请顾家家主多多关照。”
“表妹也要多多关照。”沈墨亭转头对着跟在身后的顾雨绾笑道，顾雨绾本来因为沈墨亭的出现不由回味起小时候，未料到他会突然看向她，当即止步，满脸诧异。待回过神，想要作答，沈墨亭早扭过头和顾谨言热情的攀谈起来。
顾雨绾只得悻悻的跟在后面，露出懊恼的神色。以前被他欺负，还能言语反击一二，现下他只是和她交谈一句，竟无言可对，真真是窝囊。
“少爷，下雪了。”云香站在顾逸安身后，“回屋吧。”
顾逸安没有理会，只是面无表情的立在原地。
一个小厮哆哆嗦嗦从院门钻进来，走近廊下，“少爷，家主和五小姐回来了。”
顾逸安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屋子。云香跟在身后，念叨：“五小姐现下回来了，你怎么却回屋了？”
“我没有等她。”顾逸安坐在火炉旁，试图温暖早已僵硬的失去知觉的双腿。
“你是我生的，我能不知道？你想引起她的关心，光在院子里做做样子是传不出去，得有人在她跟前念上。”云香掸掸自己身上的雪，“你不便说，我知道。等清沐院的丫头来送下半个月炭火，我说上两嘴。”
“你不许说。”顾逸安瞪着云香，目光中夹杂着瘆人的冷意。云香一惊，住了嘴。过了一会儿，气不过又说了几句，“你就死犟吧。你以为除了老娘我谁会关心你！”说着，就拔腿出了屋子。
顾逸安冷酷的笑着看她离去的身影，上辈子她自己见着顾府没有福可享，卷了院子里所有的钱财就跑了。哪里想过他，现在说关心，真是讽刺。
次日，顾雨绾睡了个懒觉。刚醒，妙妙就告知她，老夫人沈芝那边请她去用午膳。
顾雨绾揉揉眼睛，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稍微有些清醒，抬起头，看着梳着双髻的妙妙，“你刚刚说，母亲要我过去？”
“是，迎春院那边的燕儿清早过来传的话。她还说，要去七小姐和表少爷那里去。”
听到表少爷，顾雨绾眼前就浮现了沈墨亭笑眯眯的眼睛，莫名让人紧张和畏怯。
“梳妆吧。”顾雨绾任由妙妙为她穿鞋，“清欢，去柜子里挑那件水碧色的凤尾裙。”
“那小姐梳个挑心髻吧。挑心髻配凤尾裙最是好看。”妙妙仰头笑着建议道。
“好。”顾雨绾揉揉妙妙的头发。
路过楔园，顾雨绾便见到了沈墨亭。
“沈公子。”顾雨绾疏离有礼的唤道，微笑着站在三米外。
“多年未见，表妹见外了不少。”沈墨亭惋惜的说，透着股怨念。“遥想当年，绾妹你还是跟在我身后唤墨哥哥呢。”
顾雨绾嘴角抽了抽，僵硬着笑容，她可不记得有这段记忆。
“沈公子，还有事吗？”
“你我父母是至亲，不知我可当得起你一声表哥？”沈墨亭狐狸眼微微上扬。
“沈公子，雨绾有事就先告辞了。”顾雨绾对他的套近乎很是抗拒。
“表妹，可是要去姑母那儿？不如一道。”沈墨亭热情的邀请，看到顾雨绾的点头答应，更是笑的欢快。展开手中的扇子，轻轻扇动，自诩一代风流才子的模样。
顾雨绾故意落下半步，心道：雪天摇扇，真是怪人。
“听闻表妹酷爱收集诗词歌赋，前些时候还得了纪清老先生的孤本。”
“沈公子对诗词也感兴趣？”顾雨绾面色平淡的问，想起以前他把自己的诗集当面撕碎，言语中难免透露出一股讽刺的意味。
沈墨亭像是没听出来，竟是连连点头，“很是喜欢。虽然有些唐突，不知表妹能否借我一观？”
顾雨绾脚步一顿，目光如炬，正色道：“想来公子也是爱书之人。借之一观，又有何难？我回院子就让人送去。”
沈墨亭未收起玩笑的态度，一双眼睛笑意盈盈，作揖，“有生之年能鉴赏老先生的诗词，实在是托表妹之福。”
“沈公子多礼了。”顾雨绾微微颔首微笑，眼神中实在有难以掩饰的不爽，心念着希望这位表哥能完整的还回来。
结束完这一小插曲，两人便一道去往迎春院。
到了两人遇见了顾云水。
顾云水微微诧异，随后了然于心。“听闻昨日妹妹身体不适，可好些了？”
“已经好了。”顾雨绾实在想不通，明明已经撕破脸了，顾云水还能笑着脸上赶着和她演戏。据她所知，顾云水还没有找到那个无子汤药的解决方法。她始终不是很能理解，顾云水为何要对她下无子汤药？嫉妒，未免太过牵强了吧。
“这位是？”顾云水无视顾雨绾的敌意，目光有些羞怯的落在身边的墨亭。
顾雨绾不语，看向沈墨亭，沈墨亭笑眯眯的看着她。顾雨绾瞪大杏眼，你瞧我做什么，人家问你话呢！
沈墨亭笑眯眯地不语。一时间，很是尴尬。
好吧，顾雨绾认输，看着对面面色僵硬绞着衣袖的顾云水，“这是沈公子。 ”
“也是绾绾的表哥。”沈墨亭笑眯眯地添上一句话。桃花眼微微勾起，看得顾云水心神一荡。
顾雨绾真切的叹了口气，这个沈墨亭非要和她扯什么关系。
“原是沈公子。”顾云水脸色微微一僵，似乎想起来什么不好的回忆。
是了，这个混世大魔王年少时可是折腾了她们所有人。如果说，她们顾家女儿能够站在一起说坏话，必定是要说沈墨亭的坏话了。
果不其然，顾雨绾眼见着顾云水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甚至还有些想避开他们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沈墨亭真的变好了，他竟然也没为难顾云水。一路上也算得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