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女主现身

    毓茶楼里，台上说书人正神色飞扬的讲着前朝将军的野史。台下或坐或立的听众，皆是入迷模样。身着红色对襟金边袖的丫鬟们穿梭其间，笑吟吟的添茶加水，偶尔有小厮从后门走来，在其中端着盘子陪笑讨赏。

    顾雨绾从二楼包厢的窗口望过去，看着众人，露出些兴致。

    “毓楼这儿最好吃的就是这盘雪梨团，尝尝。”聂辰指着刚刚被端上桌的白色小团子说，半倚在窗前。正所谓，公子逍遥，绝代风华。

    顾雨绾看着他，迷人的脸确实让人晃了眼。顾云水和顾飞霜倾心于聂辰，是有道理的。

    “绾绾，过来。”顾谨言看着顾雨绾盯着聂辰，幽黑的眼睛更加深邃。

    “怎么了，哥哥？”顾雨绾从桌子旁站起，款款而来，立到软榻边。眉眼带笑，嗓音软绵。

    “榻上暖和。”顾谨言隔着斗篷，握住顾雨绾的手腕轻轻拉到自己身边。在顾雨绾转身坐到顾谨言身边的时候，聂辰对上了顾谨言那深黑色的眼睛，是警告。聂辰无奈扶额，唉，顾谨言竟是个护妹的。

    顾雨绾被握住手腕，有些不自觉的僵硬。想提醒顾谨言松开，偏头对上他的眼睛。不自觉的想起那天因为平安的事去找他。那天的眼神也像现在一般，不，是更有攻击性。

    顾雨绾的神游让顾谨言有些不满，“回神。”轻轻的敲了她的额头。随后再没有握住她的手腕。

    “顾少爷、顾少爷。”声音从对面传来，很是熟悉。

    刚回过神来的顾雨绾循声望去，就见林溪在对面包厢很是热情的挥舞着双臂。然后消失在了窗边，看这情形，八成是要跑来他们包厢。

    聂辰推开包厢的门，靠在门后面。

    “聂公子是要吓唬林姑娘吗？”顾雨绾歪过脑袋凑到顾谨言耳边，小声道，“这样不好吧……”

    顾谨言偏过头，看向顾雨绾，从发梢看向眉眼，顺着鼻子，停到嘴巴。若有所思的盯着那张一开一合的粉唇。

    不一会儿，林溪和丫鬟小小就快步走到门外了。躲在角落的聂辰对着顾雨绾和顾谨言使了使眼色，摇了摇头。

    就在林溪正热切的挥着手，说好巧。聂辰突然凑到她身后，对着她耳朵大叫一声。

    接下来，只听丫鬟小小一声尖叫，接着啪一声。聂辰顶着红印子愣住了，与同样惊住的林溪对视。林溪心里千万头草泥马奔过，她刚刚好像把聂辰给打了，怎么办怎么办……道歉还是开溜，林溪几乎下意识的准备逃跑，被聂辰一把给拎了回来。

    “打了人就想跑。林溪，你出息了。”聂辰黑着一张脸，“我们出去好好算算账。”拎着林溪作势要出去算帐。

    “不要，绾啊，救命啊。”林溪立即苦着一张脸，两只手挥舞着，企图挣脱。

    顾雨绾刚想起身，顾谨言就按住她的手。就在顾雨绾惊异的一瞬间，林溪就被聂辰给拎走了，小小手足无措的看着顾雨绾，目光中满是求助。

    “钗儿，跟着去瞧瞧。”顾谨言嘱咐立在一旁的女子，手还牵着顾雨绾。

    钗儿带着小小走出去，顺便还把门关上了。一时间，包厢只有顾雨绾和顾谨言。

    顾谨言依旧握着她的手，甚至在有节奏的摩挲着她的指腹。

    “哥哥，我手不冷。”顾雨绾不适应这种亲密的接触，抽离出顾谨言的手。

    顾谨言却不肯松手，“我手冷。”

    “哦。”顾雨绾木讷的点了头，就开始看向远处台子上的说书人。

    顾谨言看着顾雨绾精致的侧脸，今天的她特意妆扮，比往常更多了丝动人心魄的味道。

    台子下，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静静的坐在角落。手指在剑柄上滑动着，连呼吸都很轻。

    也许真是如此，引得台下好几人对女子产生了好奇，有装作不经意间瞥上几眼者，也有大胆打量的人，甚至还有更大胆的尝试着与她交流。比如面前现在立在女子身边的某个着深蓝色锦缎的公子。

    这动静自然被包厢内的顾雨绾收入眼中。不知那公子说了什么，女子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又将其推到地上。公子被他的友人扶起，其余几个友人将女子围了起来。

    台上的说书人停了下来，求助的望着管事的人。有人想前去解围，被身边人拉住。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那一群公子哥和那个不露面的女子。靠近他们的人都自发的站立欲走或远离他们坐着。

    剑拔弩张，再贴切不过。

    “停停停，你们一群人，欺负一个女孩子有意思吗？”林溪不知何时跑进众人之中，聂辰也跟着过来。

    气氛微妙，不少人观望起来。

    为首的公子见了林溪身边的聂辰，立即恭恭敬敬的作揖，“聂公子。”对身边的友人又使了使眼色，那几人也连忙推至一旁规规矩矩的作揖。

    气氛由紧张转变为平和，不少人都看出些苗头。后来的公子有显贵的身份。

    “这位姑娘是我朋友。若有什么得罪，我代为道歉。”聂辰扫了扫周围的人，面容严肃许多。

    “是我唐突了姑娘。我该赔罪才是。”为首的公子连连道歉，身子还有些许颤抖，谁不知道这位黎城有名的小将军从来不看地位高低，只要忍他不快就狠狠的揍。上个人已经躺在家中数月了，想到这儿，这位公子又连连作揖道歉，甚至允诺愿用白银百两赔罪。

    “既然是你们有错在先，那你们就快点回家面壁思过吧。”林溪挥挥手，她自然也是知道聂辰的脾气秉性，还是少惹点事吧。

    几个公子诚惶诚恐的退出茶楼，身子僵硬。

    “多谢两位解围。”姑娘抱拳感谢，眼神明亮。

    “举手之劳，姑娘客气了。”聂辰抱拳回礼，拽了拽出神的林溪。

    林溪本能的回过头看聂辰，呆呆的，看的聂辰心一软，甚至还伸出手摸摸她的脑袋。

    林溪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揉了好几下。恶狠狠的打掉聂辰的手，对那个姑娘说：“你一个人吗？”

    “师兄去城东办事了。一会儿回来。”

    “那在他回来之前，不如和我们去楼上坐坐？”林溪热情邀请，甚至明目张胆的对聂辰使了使眼色。聂辰立刻接收到她的信号，“确实，黎城总有些人喜欢找麻烦。”

    “那叨扰了。”姑娘颇有歉意道。

    “不叨扰，不叨扰。”林溪泼浪鼓般摇头，露出甜甜的笑。

    顾雨绾看着楼下发生的事，觉着好奇。当她发现林溪和聂辰带着那位姑娘出现在她面前，有些意外。顾雨绾用目光向林溪询问，林溪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侧身问：“对了，刚刚聊了那么多，还没问怎么称呼呢？”

    “卫姑娘便可。”卫姑娘在林溪的指引下，坐在了顾雨绾的对面。

    “这是顾家的少爷和小姐。”林溪介绍道。顾雨绾对其微微露出和善的笑容。顾谨言只是用目光扫过。

    卫姑娘解下帷帽，露出精致的五官，对着众人颔首微笑。“顾少爷、顾小姐。”

    “卫姑娘，听你的口音不像我们南唐人。”聂辰拉开一张椅子，吊儿郎当的坐着。

    “我是北燕人。”卫姑娘眯了眯眼，明艳的脸上始终挂着从容的微笑。

    林溪看着卫姑娘摩挲着她的剑柄，“你好厉害，还会舞剑。”

    “防身而已。”

    林溪不禁感叹，“我也好想像你一样配把剑。一定很帅气。”说着，还情不自禁的做起拔剑的动作。

    “看上我的佩剑就直说，拿去。”聂辰随手把剑扔给林溪。“谁看。”话未说完，林溪接了个满怀，“卧槽，这么重。”林溪费了些力气丢了回去。“还你。我可以自己买。”

    “你个不识货的，这把可是玄铁制造的。”

    “那又怎样，这么重，你让我以后拖着它出门啊！”林溪没好气的白了聂辰一眼。聂辰立即服软，“行了祖宗，我错了。明儿我就去寻一把轻快的好剑给你送过去。”

    看着他们打闹，顾雨绾轻笑出声来。“卫姑娘莫要介怀，他们两个算是欢喜冤家了。”

    卫姑娘摇了摇头，不由艳羡。什么时候他也会像聂公子这般哄她？

    她的剑穗上的铃铛响了响，不由吸引了林溪目光。

    “刚刚有风吗？”林溪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剑穗，又看向卫姑娘，有点慌张惊讶的反复确认，“好像是它自己响了。”

    “这是双生铃。无论走多远，只要彼此间有一人摇动铃铛，对方铃铛也会响的。”卫姑娘笑着解释道，“看样子，我要先告辞了。后会有期。”卫姑娘拿上帷帽，双手抱拳，双眼含笑。这一笑使整个人都灵动起来了。

    卫姑娘突然的离开，让林溪眉头皱起。“难道不是女主？”

    聂辰轻轻推了推林溪的脑袋，“神神叨叨。”林溪白了他一眼，泄气的趴在桌子上，这个聂辰啊，活该是男三。对女主都不撩一下，明明小说里是发生过暧昧的呀。唉。等等，师兄，女主的师兄，那岂不是男主。

    林溪想到这儿，蹿起来，要出去，一把被聂辰拽回来。“又想跑？”

    “不是，我要看师兄。”

    “你的师兄，你师傅不就收了你一个徒弟吗？”

    “不是我的，是卫姑娘的。”林溪很捉急的扳开他的手，“快点放开啦。”

    聂辰死死的拉着她的胳膊，想看别的男人，没门。

    “想要吗？”顾谨言偏过头，热热的气吹过顾雨绾的耳朵。

    “什么？”顾雨绾下意识的把头向另一个方向偏，又觉得太过于避开他了。缓缓将头侧过一小半，像是在用心倾听他说什么。

    “双生铃。”

    顾雨绾想了想，也没有想一起佩戴的人。摇了摇头，却发现顾谨言已经半弯腰正在给她系上一个。

    “本想今天赴宴之前就给你的。”顾谨言系好后，轻轻晃了晃。

    顾谨言身上便传来了清脆的铃声，他低笑一声，“以后你若是想见我，就晃动它。”

    “嗯，好。”顾雨绾其实很想问，为什么赴宴之前没有给她。但现在看来，他应该是没有准备多余的给顾若雪。莫名高兴，但还是没有表露。

    顾雨绾转过头，发现就在他们窃窃私语的时候，聂辰和林溪之间战斗升级了。

    “你一个女子怎么满心是别人的师兄！”

    “哇，说的好像你不喜欢看好看的女孩子一样。”

    “醋了，是不是？”聂辰揉揉林溪的头。

    “谁醋了？你是不是有病？”林溪跟只炸毛的猫一般。

    “我确实有病，相思病。林溪。”聂辰突然正色回答。

    林溪一时语塞，脸色莫名。

    聂辰突然生气，每次和她挑明，她都是这副模样，质疑和不相信，偶尔浮现着他看不懂的情素，甚至她的目光在质疑她的心意。他很想逼问她为什么，也确实这么做过，换来的是她的避而不见。他努力平复怒火，不再进行这个话题。

    “卫姑娘并非江湖布衣，再遇到，就当没见过吧。”聂辰倒一杯茶，沉着声，“谨言，以你之见，她会是什么身份？”

    “是名门望族的举止作态。”

    “她的鱼肠剑是北燕皇族之物。想来应该是北燕哪个世族的子弟。”聂辰抿一口香茗。

    林溪扑哧一笑，果然被女主骗了。

    “你知道？”聂辰皱眉问，细思下，确实觉得林溪她今日行为不同，她从来不是管闲事的人。

    “提醒一下，西晋的皇室姓什么。”

    “你是说她是西晋的公主。”聂辰端详她的小脸，桃花眼微微勾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从小说里看到的呀，林溪翻了个白眼，今天在这个酒楼，就是因为小说里写今天这里男三号和女主相遇。结果某位男三号完全不care女主，还跟她表白。这本小说世界是要崩塌了吗？

    “我师傅是谁，你忘了。我随他进过西晋皇宫。她露出的手腕有一颗星星状的红色胎记。”林溪随意扯了个谎。

    “你知道的很多呀。”聂辰摸了摸林溪的头，温柔的诱导她说出所有。

    废话，她知道的自然多。她还知道那个女主叫卫忻雨，她即将见面的师兄是男主郑容和。而这本小说的作者就是她的死党，没错就是叫卫忻雨。因为太爱郑容和欧巴了，居然用了欧巴的名字作为男主，对男主的颜也是按欧巴的脸描写。而她是那个悲催的穿越者，穿越到死党小说里，成为了一个远离男女主的炮灰，跟在了可悲的男三号身边。苍天啦，为什么不让我去男主身边，她要看郑容和啊！

    林溪觉得自己都不能再翻白眼了，眼睛都快酸了。

    “我也就知道她好像是个十九公主。”林溪睁着眼说瞎话，并且一脸真诚。

    半真半假的话，聂辰也将信将疑，没在多问。

    倒是顾雨绾笑着说：“我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显贵的人。”

    楼下突然热闹起来，把屋子里的人目光吸引过去。

    “哇，京剧脸谱。”林溪半趴在窗边，很是期待的模样。

    见林溪有意转移话题，顾雨绾也不再继续。

    唯有聂辰和顾谨言，于无声中，默默相对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