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登高远望
顾雨绾拿出一瓣尝了尝橘子，酸酸甜甜的。“哥哥，尝一口。”顾雨绾摊开手掌，橘子花瓣似的卧在掌心。
顾谨言看着顾雨绾，显露出淡淡的笑意，修长的手指握住一瓣橘子。温凉的指尖划过顾雨绾掌心，有些痒的掌心微弯。
“嗯，确实很甜。”顾谨言赞赏一句，又开始拿起一个橘子剥开，顾雨绾暗道不好，他又开始了。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只要她说过不错的东西，他就会准备很多，多的有点过，像是要把以前亏欠她的都弥补回来。她没有出声，继续尝着甜橘。
顾云水一曲罢，招呼丫头将琵琶搁置一旁，有心与顾逸安说说话。顾逸安不是看上去的九岁稚童，在她显露出些心思时，转过身走到了顾雨绾身边。
“五姐，我想吃橘子。”孩子独有的清脆的声音，眼神也近乎清澈透明。
“好，我给你剥。”顾雨绾因着对顾逸安有相惜之情，回答的格外温柔。
顾谨言握住顾雨绾想要去拿橘子的手，对着顾逸安冷冷的略了一眼，不悦道：“自己剥。”随即又将一旁晾凉的汤婆子试了试温度塞给顾雨绾。
顾逸安未料到顾谨言半分脸面都不给，僵住原地。顾雨绾抿了抿唇，没说什么。握着汤婆子，垂了垂眼眸。
顾逸安回过神，拿了两个橘子，默默又坐回原来的位置。顾云水瞧着这出戏，半笑不笑，倒也没再凑到顾逸安跟前。只是走出去寻顾锦绣。
顾雨绾看着顾逸安单薄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顾谨言拧了一下眉，随即舒展，继续剥桔子。
“哥哥，你这样会吓着他的。”顾雨绾将小脸凑过去，对着顾谨言耳边轻声细语道。
顾谨言转过脸，对上顾雨绾的眼睛。一时间，两人之间不过半寸。“我很吓人，嗯？”热热的气吹在顾雨绾脸上。顾雨绾脸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下意识向后仰了仰。随即侧过脸，“没有。”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
“三哥三哥，换我来。”顾若雪跃跃欲试，想要替换顾瑞和与沈墨亭对弈一局。
“瞧你兴奋的，早盼着我落败了吧。”顾瑞和调侃道。让出位子。
“哪有哪有。”虽然说着，顾若雪快速的坐到对面。
“你这迫不及待的。”顾瑞和无奈的摇摇头，很是宠溺的模样。顾瑞和对这个妹妹还是有些喜欢的。
“墨亭哥哥，过会儿可别哭鼻子啊。”顾若雪笑的狡黠，一派可爱天真。
“若雪妹妹可要手下留情。”沈墨亭笑的人畜无害。
“自然自然。”顾若雪转过身，“玉沁，你给我倒杯茶来。”笑颜如画。
“是。“玉沁不敢有丝毫懈怠，这样看似天真烂漫的七小姐却是个狠毒性子，比起夫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顾雨绾看着他们那边的热闹，不免艳羡的笑笑。烛火摇曳，透着她眼睛里星星点点。
顾谨言被沈芝身边的老嬷嬷喊去，位置空无，故顾瑞和顺势坐了过来。
“三哥。”顾雨绾出于礼貌的淡笑道。
“我年前太忙，也没去看望你。发生那样倒墙的事，吓着了吧。”顾瑞和表露出关切，“我那里有些安神的佳品，回头派人送些过去。”
“谢谢三哥。”顾雨绾带着些许疏离。
“你我自家人，不需要客气。”顾瑞和豪爽的挥挥手，“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找三哥。”
“嗯，多谢三哥照拂。”顾雨绾表现出些感激之意。
“顾逸安，过来。”顾瑞和招招手，顾逸安稍微惊讶的眨眨眼睛，走了过来。
“这是块黄龙玉佩。给你做个新年礼物。”顾瑞和将一块玉佩半握着递给顾逸安。
“多谢三哥。”顾逸安摸了摸衣角，接过来。
“孝子家家的也学着这么客气。”顾瑞和揉揉他的脑袋，正巧碰到了刚刚牵着顾锦绣回来的顾云水。
顾云水触及到他们，目光微冷，却笑意不减。“三哥，你们可是在做什么有意思的事？”
“给了小九个小玩意儿。”顾瑞和眉心微拧，透露出淡淡的不喜。“不比四妹会挑礼。”
顾云水笑意不减，知道他说的是她安插红袖下药的事情。“三哥抬举了。”她本来就是想用药来控制顾瑞和，从没想着与他交好。如今被红袖出卖，实属意外。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三哥这个人就是胆小怕事，也没城府，掀不起风浪。
“只是下次送礼之前，要好好问问别人喜不喜欢。”
“是我疏忽了。三哥教训的是。”顾云水状似懊恼的低下头。
顾瑞和内心咬牙切齿，这女人真会装。顾逸安心道，这两个人之间有了隔阂，也许是个机会。
“四姐，你送的什么好东西啊？”被顾云水牵着的顾锦绣天真的问道。
“小贪心鬼，是不是又惦记上姐姐的东西了？”顾云水轻轻戳了戳顾锦绣的额头。
“才没有呢。”顾锦绣连忙摆手摇头，像波浪鼓似的。
顾雨绾没有心思加入他们的纷争，悄悄退至一边装作喝水的模样。
任凭 顾锦绣和顾云水你一言我一语的演了个姐妹情深，甚至让人拿来了绣棚，开始讨论起绣活儿。顾逸安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顾瑞和见着没趣，逗起了一边鸟笼的金丝雀。
顾雨绾坐着着实无趣，钗儿贴心的将一本书递过来。顾雨绾书看了五六页，一片阴影笼罩在她头上。抬头看到顾谨言坚毅的下巴，顺着向上，勾勒他的五官，果然是丰神俊秀。不知勾了多少闺中女子心？
“绾绾，投壶吗？”一双幽暗的眼睛衬着灯火，染上温柔。
顾雨绾顾盼左右，见周围的人都散去了，想来都已经参与了投壶。“哥哥，你去吧。我这本书还没看完呢。”顾雨绾淡淡一笑，又低头看起书来。
顾谨言默默坐到了她的身侧，剥起橘子。顾雨绾自然是余光感受到了，不由勾起唇角。
顾雨绾搁下书，看着他认真专注的模样，仿佛世间一切都不及他手中这只橘子。难怪林溪说他是最专一的。
“阿愿，看书。”
被抓包的顾雨绾半带羞涩和尴尬的举起书，忽略了顾谨言耳边的微红。
看书看乏了，顾雨绾揉揉眼，见顾谨言眯着眼支着脑袋。轻轻的向一边的玉卿招招手，玉卿立即明白，将顾谨言的大氅拿过来，正要给他盖上。顾谨言突然睁眼，眉眼寒意渐浓，“你做什么？”
玉卿一时吓得跪下，“奴婢该死。”
顾雨绾勉强压住胆怯，“哥哥，是我见哥哥睡着了，让她给你披上大氅。”
顾谨言也睡意减消，“起来吧。”他转脸朝着顾雨绾，她的小脸僵硬的笑着，还不如哭呢。心中默叹，还是将她吓着了。“阿愿，可要出去走走？”
“嗯，好。”顾雨绾站起身，因为腿麻，晃了晃。
顾谨言轻轻扶住她，大大的阴影包围着顾雨绾，顾雨绾抬头望着顾谨言，小声道：“谢谢哥哥。”顾谨言神色温和，心情不错。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院子，沿着清冷的长廊缓缓而行，红灯笼高高挂在檐下，烛火被包裹着温柔了几分。
顺着长廊走上阁楼，顾谨言握住顾雨绾的手，“小心。”
“嗯。”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在这夜里，平日微凉的手竟然在此刻灼人的很，像是一条叙蛇窜进她的身体，使得她整个人都有些热。
如果顾雨绾懂武功的话，她就知道顾谨言度了些内力给她暖身子。
两人一前一后，徐行而上，凉风里沁着些甜腻。
顾雨绾落在顾谨言身后，难得有些紧张，哥哥想来是个话少的，自己也不擅长言语。顾雨绾有些不自在的咬咬唇，“哥哥，这灯笼真好看。”
顾谨言轻轻止了步，转过身朝着落后一步的顾雨绾道：“不及你。”好看。
顾雨绾眨着眼，半是懵懂半是呆滞，好久才晃过神来。哥哥刚刚夸她好看？顾雨绾一直都知道自己顶顶是个清秀可人，算不得明艳动人。自己也有时会暗自抱怨自己生的不像其他人那么好看，就好像不是顾家人。现下被夸好看，一时还是欣喜不已，欢愉一笑，酒窝甜甜。
顾谨言看着她有些傻傻地笑，嘴角含笑又宠溺地戳了戳她的脸，“真呆。”不同于以往的冷淡，这话里包含着甜味。原来有一天，哥哥也会做这么个亲近的举动，顾雨绾不禁感慨。
“哥哥莫要取笑人家。”顾雨绾被带动起来，神情放松，罕见有了小女儿娇态。
远处传来一阵议论，他们抬头望向远处，几个孔明灯缓缓升起，点缀着星空。
“那是什么，好漂亮。”顾雨绾不由赞叹，杏眼一弯，宛若新月。
顾谨言低头看看她，又看看远方，那是将军府里飞出来的。他又想起了那个有些神秘的林溪，她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安。
“哥哥，好像是从隔壁那条街那边飞过来的。”顾雨绾没学过功夫，夜晚视物的能力不及顾谨言，但她瞧见了那孔明灯上的字。“ 哥哥，你瞧，有字。”
“好像是，是，哥哥的名字。”顾雨绾略略不解，“还有我的。”他们两人的名字排在一起，就好像团书一样。（团书：古代喜帖）后来又被其他的名字吸引了，“林溪和聂公子。”
“嗯。”他刚刚就发现了，顾谨言看向暗处，暗处的子伽收到命令，消失在黑夜里。
顾雨绾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满心满意观赏眼前的美景。顾谨言揉揉她的头，“回去吧。”
“好。”顾雨绾乖巧又听话，点着头就往楼梯口走。
顾谨言目光幽深，似乎压抑着什么。转身间情绪又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