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占卜

    “你觉得，我该送走她们吗？”楚晔背对着无玄，问道。

    无玄踱回座位：“你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已经说明了你并不想送走她们。你想好了吗？你应该清楚这有可能为山庄带来什么后果，对方为了这两个姑娘甚至不惜血洗卫家。”

    楚晔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缓慢而又冷静的说：“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作为龙泽山庄庄主的我来说，我会毫不犹豫的请她们离开，可作为朋友，我会为她们两肋插刀。”他看着无玄，目光如炬：“对于卫大哥来说，我是他的朋友，如果我因为未知的危险放弃她妹妹的性命，楚晔这个人也就不存在了。也许你最终也无法挽救倾月，可如果我没有尝试就任凭她死掉，我永生都不会原谅这个懦弱的自己。”

    无玄毫不惧怕的与他对视：“我了解的楚晔永远都是这样，但是作为山庄的守护者，我不能容忍这种未知的危险，十天，十天足够她身上的外伤恢复，我会在这十天内竭尽全力解毒，若成功了，请她们离开山庄永不返回，若失败了，也请她们离开，毒药十天未解，她必命不久矣。”

    楚晔死死的盯着无玄，终于在沉默中点了点头。

    他明白无玄这样的处理是最好的，照顾了他的感受和骄傲，也尽全力保护了山庄，同时意味着，倾月能否活下去，全在这十天了。

    可无玄说了，这毒他闻所未闻，十天可以找到解药吗？

    夜已深。

    无玄在藏书阁的密室中点亮烛光，略显陈旧的石桌上放着龟甲和一把匕首，以及一张平淡无奇的白纸。无玄在白纸上写下楚晔的生辰八字，用匕首在掌心划出一道极深的伤口，任凭鲜血涌出，他将龟甲放在生辰上，将血滴在龟甲上，双手结印，紧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额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血液在龟甲上聚集，打转，慢慢散开，沿着龟甲上的几道纹路流淌，流到龟甲下的白纸上，重新聚集，形成一个奇怪的符印。

    整个过程持续了一炷香之久，无玄额上的汗珠不停的滴落，当血液停止流动，无玄猛的停下，双手撑在桌上，后背的衣衫已经湿透，喃喃道：“指问天意，果然需要巨大力量，我终究还是太弱了。”

    无玄的家族在龙泽山庄的地位数百年来举足轻重，不只是因为过人的医术，还有占卜之力。整个云州掌握占卜之力的人极少，占卜之力乃上天注定，非灵力所能干扰，占卜师是稀有却危险的存在，他们指问天意，能改变整个云州的格局，没有人知道，龙泽山庄世代保护着一个占卜师家族，这个家族的人流淌着占卜师的血液，他们天生精通占卜，然而上天始终是公平的，没有人会强大到无人可挡，他们的占卜能力越强，灵力极限便越低，反之，无玄灵力极限高，占卜能力便弱小。

    无玄拿起桌上的白纸，鲜血已经凝固，形成一个奇特的图案，无玄脸色微变，喃喃道：“果真留不得啊……”然后手上腾起火焰，将白纸烧的干干净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敲门声响起时，倾月正在窗前静坐，调息体内的灵力，今日在大厅中的对话她一无所知，祈安姐姐只告诉她，他们在尽力解毒，可她知道，所谓尽力，便是无望。

    倾月起身开门，看到门外的人时，愣了愣：“无玄先生，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

    无玄不同于白天的冷淡，极有礼数的说道：“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但是我确实有事找你，介意出去走走吗？”

    倾月知道无玄并不是没事找事的人，深夜造访必定有事，便随他出了门，两人一直走到花园，无玄才开口：“卫姑娘……”

    “叫我倾月就好，先生有话便直说吧。”倾月笑着说。

    无玄也不再拘泥，说道：“你中毒颇深，而此毒又十分奇特，尽管我们都在尽量，但是你要知道，希望十分渺茫。我希望，你不要在这里召唤武器，并且，远离楚晔。”

    倾月知道，无玄不欢迎她们靠近山庄，靠近楚晔，但他终归是在救她，也是在为楚晔着想，即使再无礼，也没有什么错。她笑笑，抬起头看着无玄冰冷的眼睛：“先生放心，我十日后就离开，不会伤楚晔一丝一毫，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无玄看着那个单薄倔强的背影，心里忽然一痛，这样对一个刚刚家破人亡的姑娘是不是太过残忍了?他见过无数将死之人，富可敌国的凡人，灵力鼎盛的剑仙，杀人嗜血的妖魔，他们眼底都是对死亡的恐惧，他从不怜惜和心痛，可唯有这个姑娘，她清澈如水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恐惧，她不怕死。

    唯有失无可失的人，才无所畏惧。

    她已经失去了家。

    无玄深深叹气，他没有办法，他救不了倾月，但救得了楚晔，卦象显示，倾月的出现是楚晔命中最大的劫，大到足以要了他的命，唯一的法子就是倾月死。

    现在倾月已经毒发，连他都救不了，想必整个云州无人能救。

    不让倾月召唤武器，这样楚晔就永远都不会看到她的灵记，也就永远都不会知道，倾月就是他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月牙姑娘，而这个姑娘已经时日无多。

    下个月楚晔将迎娶白家千金，白洛虽然任性，但天性纯良，楚晔不该为一个将死之人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