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血祭
旅店客房中，贺常双手抱着膝盖，蜷缩在床的一角，手提箱和墙壁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夹角，把他的身体围了起来。
贺常把头埋在膝盖里，心道：“我真是太冷血了，我学会了冷静，却丧失了人性。我得知父母的死讯，居然连一丝要哭的想法都没有，临走前还去拍人家大叔的肩，好像需要被安慰的是大叔而不是我一样。”
想到这里，贺常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摸了摸裤兜，心道：“算了，逝者已矣，我应该做的就是把我力所能及的事给做了。我先去吃个饭，然后买点纸钱，去九龙山公墓祭拜一下父母，身上的钱貌似还够用。”
计议已定，贺常提箱出门，随便在街边找了家饭店，他点了餐，坐在桌边向外望着，心里空荡荡的。
贺常的邻桌，两个男人正在喝酒，一个男人道：“青哥，你不该提这事。我妈走的早，留下我爸一人，我爸到现在都没有再娶。二老都是可怜之人，一个没能享到晚年之福，另一个是情痴，一生独守一人。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青哥”道：“其实你没必要这般伤心，毕竟凡事要往好处想。比起三个月前被灭门的贺家，其实你已经很幸运了。吴启军带人杀了那两人之后，连个葬身之地都没给留，直接把骨灰撒到了淮河里，听说这样做会严重影响死者后代的健康。而作为凶手的吴启军，到现在还逍遥法外。”
贺常耳朵像猫一样，向后转了转，竖了起来。
那男人道：“那不是灭门。听说那家人是有孩子的，只不过孩子逃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贺常走到桌前，道：“两位大哥，我能问一下吗？吴启军是谁？”
“青哥”道：“吴启军你都不知道？嘉山集的黑社会老大啊！”
那男人道：“青哥，你不要和他说这些，你这样会引青少年误入歧途，可能他还以为吴启军的所作所为很帅呢！”
贺常提起箱子，转身朝店外走去，怒道：“帅个屁！”
饭店老板见贺常走了，顿时大急，喊道：“喂，喂，客官，菜都烧好了，你不吃也得给钱呐！”
贺常朝殡仪馆的方向走去，心道：“爸妈平时与人为善，没得罪过什么人，谋杀他们的人，必然是我得罪过的人。我和吴蒙蒙有莫大的嫌隙，吴启军和吴蒙蒙都姓吴，应该是吴蒙蒙的亲属没错了。这人变卖我的家产，害我有家回不了，还不给我父母葬身之所，做事就没做这么绝的。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想到报仇，贺常忽然记起了林伟的话。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凡事要三思而后行，谋定而后动，没有准备就行动，和去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贺常心道：“如果要报仇的话，行动必须迅速。我才回嘉山集不久，吴启军应该还没有得到我回乡的消息，现在是他们在明，而我在暗。以暗击明，岂有不胜之理。吴启军绝人后路，而我一无所有，他已处在阳极，而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物极必反，吴家必然衰落，我趁势击之，岂有不胜之理！”
下午两点半，贺常到达殡仪馆，调取了送贺建强、叶玉萍二人前来火化的人的资料。
下午四点，贺常到达吴启军别墅楼下，开始踩点。
第二天、第三天下午，贺常接连踩点。
第四天白天，贺常换了家旅店，在客房中睡了一觉，晚上七点才出门，他找家饭店饱餐了一顿，买了套丧服换上，只身前往吴启军的别墅。
贺常在吴启军的别墅外埋伏了四个小时，一直等到过了夜半子时，这才开始动手。连续三天的踩点，让贺常完全掌握了吴家人在工作日的作息规律，可能是因为“工作”繁忙，吴启军每天睡觉都比较晚，但是他有固定的休息时间，晚11点前必睡。
贺常掐着表算好了吴启军的睡眠周期，他走完楼道，到达吴家门外时，吴家人正好全部处于深睡眠的状态。贺常用事先配备好的钥匙打开了防盗门，进屋后随手把门带上，借着夜色向卧室走去。
吴家的保镖鼾声震天，对此事毫不知情，贺常走到床边，一刀正中保镖颈动脉，保镖刹时惊醒，鲜血从他的颈部缺口向外狂喷，他捂着伤口，想要叫喊，可是叫不出声，他挣扎了几秒，身体便软了下去。
贺常杀了保镖，不仅没有感到丝毫的害怕，心中反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兴奋，他来到主卧，接连两刀，吴启军和他的妻子先后毙命。
贺常甩了甩手，来到副卧，一刀扎死吴启军女儿，又前去三卧，将保姆刺死，最后在房间里绕了一圈，确认已经杀光房间里所有的人，而所杀的人全部都已死亡，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警车鸣着警笛，停在了吴启军的别墅楼下。
嘉山集西环路派出所的蔡所长率人走上楼来，吴启军的邻居早已等在了那里，邻居指着吴家大开的房门，急切道：“警官，你快进去看看吧，他们家人死得可惨了，没有一个活命的。”
蔡所长一挥手，警员们迅速封锁现场，开始调查取证。
吴家的门外，是一双一次性用的手套，还有一双一次性用的鞋套，客厅的地面上，是一串串血脚印，但是没有留下任何鞋底的纹路。
记者们蜂拥而至，相互推挤，围堵在门前的封锁线外拍照，正对着客厅大门的墙壁上赫然是两行工整的软笔字。
“危天下者，天下灾之。”
一个记者问守门协警道：“先生，‘危天下者，天下灾之’是什么意思啊？”
协警道：“那是《六韬》上面的吧，意思大概是失人心者，天下共讨之。凶手虽然行为恶劣，但是这行字倒是没写错。黑社会组织违法乱纪，欺男霸女，祸害百姓，称霸一方，他们自以为自己很厉害，实际上讨厌他们的人非常多，只是大家敢怒不敢言罢了。”
另一个记者问道：“先生，能说说你对此事的看法吗？”
协警道：“我们正在调查取证，一旦发现线索，必当全力缉捕凶手，还社会一片安宁。希望大家不要学凶手杀人，也不要学黑社会组织成员作恶。中国的文化讲君子要外柔内刚，混混和黑社会组织的成员表面上凶悍刚强，实际上内心孤独脆弱，他们需要靠欺负别人来获取自信，这实际上是不可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