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饭馆里的冲突
小饭馆里人不算少，却也不算多，因为这个时候大多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些加班的或者吃饭慢的人还逗留在饭馆里吃饭，所以夜枫一进去就看到很多空位，他选了一个角落的位子坐了过去。
“你要点什么？”夜枫刚一坐下，一个少年便走了过来，问道。
“一碟花生，一碟豆腐炒青菜，再要两张烙饼，哦，还要一碗水。”
“水在那个桶里，是免费的，您可以去那边取用。其他的东西马上就为你送来。”少年记下菜名后走开。
夜枫坐在角落里，面前是一张矮小的二人桌，桌面很洁净，可以依稀看到自己的影子。馆里的氛围很好，炒勺与锅底的碰撞声、碗筷碰撞声和吆喝声此起彼伏，浓浓的生活气息，夜枫感觉很舒服，很随意。
望了一眼少年刚才指过的水桶，水桶旁边放着几大摞空碗，但夜枫却一点也没有要过去取水的意思。他看到那只桶外面污痕点点，宛如一个化了丑妆的旦角，而且那些空碗上零星分布着几滴奇怪的黑色液珠，瞬间就打消了夜枫过去取水的念头。
那种水，喝了估计会拉三天三夜的肚子，夜枫想道，还是不喝了，待会儿再要一份面汤好了。
闲来无事，夜枫单手拄着腮帮子，闲散的眼球滴流转动着，在为数不多的食客身上来回打量着。
突然，两个扮相可疑很明显不是本村人的男子引起了夜枫的关注，两人的座位紧贴着墙壁，像是不想让其他人听到他们的谈话似的，一边喝酒一边低声嘀咕着什么。
之所以会引起夜枫的注意，主要是两人的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外地来的，不光是打扮，连说话的气质都明显和这间酒馆格格不入。石村最近几年很少来过外地人，在夜枫的印象里，有一次一群满载货物的商队经过了他们的村子，前往大行省，途中也只在这儿借了点水喝，然后也没停留就马不停蹄地走过了村子。除此之外，就夜枫知道的而言，他还没见过任何外地人来石村。
看那两人的模样，两人头上戴着斗笠，身上披着灰褐色宽袖大衣，桌面上放着两把入鞘的长剑，一副江湖侠客的派头。
这种打扮和气场在夜枫所在的这个偏僻落后的山村里，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相信不止夜枫，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这两个人，夜枫看到饭馆老板娘坐在柜台前打算盘，目光时不时地落在那两人身上，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担心两人会吃霸王餐。
两人似乎早就习惯了人们的目光，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喝酒聊天，表情很是严肃，语气也很微妙，像是在讨论一件极其重要而危险的事情。不过对此夜枫没多大探索兴趣，他现在只想填饱肚子。
说曹操到曹操就到，不多时，少年端着餐盘走到了夜枫的桌前，熟练地将菜品摆放在桌上。
“请慢用。”
“哎，那个，大哥，你能帮我再拿一份面汤吗？我想喝点热水，行吗？”
“好的，稍等片刻。”
夜枫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肚子也非常合时宜地“咕咕”叫了几声，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顺手抄起一张烙饼，就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虽说没有水，吃的稍微有些干，但味道还是很不错的，不一会儿，每样菜都差不多被夜枫干下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他要打包回去。
吃掉最后一口烙饼，夜枫的肚子也差不多饱了，毕竟才十岁，吃这些就差不多了。
而这时，面汤也上来了，夜枫说了声“谢谢”，端着热气腾腾的面汤，一口一口地慢慢地喝完了热乎乎的面汤，胃里传来一阵惬意的暖意。
夜枫向老板娘要了几张油纸，将剩下的饭菜分开包成几包，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却意外地听到左方传来一阵怒喊声，而那里正是那两名侠客所在的位置。
夜枫忙循声望去，却见四五个醉汉围在那两名侠客的桌子旁，其中一个鼻子糟红的大汉两只手搭在两边的兄弟肩膀上，眼中满是病态的醉意，神情涣散而颓废，嘴里像是有无数个气泡在翻滚似的咕哝道，“喂，老子就碰你的剑了，怎么地，啊，就碰了，怎么地。”
“石壮，你少说一句吧，喝的够多了，赶紧回家睡觉去吧，这位兄弟，石壮他喝多了，你体谅他一下啊，别在意，别在意，走，石壮。”醉汉身旁的男子托着他的瘫软的肩膀，想要把醉汉架走。
醉汉不依不饶，红的猴屁股似的脸蛋闪现出一抹唯我独尊的痞气，他迷醉的眼睛不屑的瞥了一眼两人，冷哼一声，戏谑道，“两个乡巴佬，戴着两个大草帽，都是大草包！大草包！哈哈······”
“您们别在意，他喝多了，走吧，石壮，来，兄弟搭把手，把他架走。”
“别拉我！”醉汉像是突然被打了一针鸡血似的，一下子挣脱了旁人的手臂，一手掀翻了两人的饭桌，一阵乒乒乓乓的碗盘破碎声霎时如同一阵闷雷，在小饭馆里轰然炸响。
饭馆里所有的食客，服务员，老板娘的目光都聚集到这边，每个人的脸上都满露惊讶与愠怒。饭馆本是吃饭的地方，何时成为他们这群流氓撒野耍泼的地方了，比他们多想一层的是老板娘，她在发愁，这么多的碗盆摔坏了，该怎么办呢？
两个侠客一直没动，只在最开始醉汉碰掉他们剑的时候轻轻瞥了他一眼。自醉汉站在这儿摆架子耍酒疯到现在，他们俩人一动没动，甚至眼神都不曾变过，好像醉汉说的话与他们两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是两具沉默的雕像。
但是，从醉汉不顾众人劝阻强行掀翻了饭桌之后，或者是那一刹那，这两位侠客的眼神就变了，不再是原先的冷漠，而换成了冷酷，冷酷中又夹杂着些许杀气。
老板娘不敢过去，毕竟对方有五个人啊，她一个妇道人家，虽说理在她这儿，可一个连饭桌都掀翻的家伙，会和她讲理吗？搞不好还会引火上身，算了，还是装作一个哑巴吃下这口黄连吧。
见到石壮掀翻了饭桌，把动静搞的这么大，身旁的男子们个个面露难色，他们本来是一群在煤矿挖煤的工人，平日里关系比较好，今天刚发了工资一高兴就来这儿喝两盅，不成想石壮喝的太尽兴，竟然一口气干掉了一坛酒，醉的不成人样，还在走的时候碰掉了人家的剑。
碰掉就碰掉吧，道个歉不就结了？可石壮却反客为主，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见到那两人瞥了他一眼，以为是在瞪他，结果赖在那儿不走，还一个劲儿地嚣张跋扈地对两人大喊大叫，没想到最后还把人桌子翻掉了，这家伙，真是没事找事！
事情闹到了这里，石壮的朋友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一个个站在底朝天的桌子旁，想着要赶快把石壮带走，却又觉得不应该一走了之，毕竟打碎了人家的东西，怎么着也得赔些钱啊，可石壮醉成这样，钱谁付啊。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在等对方掏钱。
可他们却不知道，现在最紧要的问题不是赔偿，而是活命！
夜枫看到那两个侠客的手摸上了剑柄，隔着人群的缝隙，他的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而那一群人则似乎对此毫无察觉。
“咻——”
夜枫听到了一声空灵的剑吟。
两位侠客拿着剑穿过五人走到柜台前，将一小串铜币拍在柜台上，一身不吭地走出了饭馆。老板娘脸色煞白，浑身微颤，呆站在柜台前大气都不敢出一下，那两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压迫的她无法出声。
直到那两位侠客走了有一段时间了，老板娘才缓过劲来，十分疑惑地看了那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的五人，走了过去。
老板娘轻轻点了一下其中一人，那人却好像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力量似的木桩一般倒了下去，这一倒，把其他四人也给带倒。
连续几声倒地声起，老板娘面孔顿时惊骇无比，脸上血色仿佛被人抽干似的无比惨白，那五人脖颈上一道细密的血痕上溢出了血珠。
“啊——”小饭馆里传出一声惊恐的惨叫！
见到此番惨状，夜枫也不禁神情骇然，头皮一阵发麻，一种难以言状的恐惧潮水般漫上了他的心头。
莫非，就是那一声剑吟，夜枫联想到那两位剑客临走前冷酷的背影，除此之外，别无可能，但是这怎么可能？仅仅一瞬间，仅仅是一眨眼的一瞬间，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却什么都发生了。
饭馆里的食客们也被吓得不轻，连账都忘记付就像只受惊的老鼠似的抱头窜出饭馆，嘴里不停地惊呼道，“杀人了，杀人了······”
夜枫万万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骇然地看着那五具尸体，他们的脖颈上渗出缕缕暗红色液体，汇聚成一滩血泊，上面冒着几个气泡。
夜枫捂住嘴巴，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拎着打包的食物冲出了饭馆，眼中漂浮着些许晶莹的泪光。对于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这样的杀戮实在太过残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