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埋葬
石村的某处，两个侠客正并排走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
两人带着斗笠，遮掩住大部分的脸相，手持长剑，低头看路，一声不响的赶路。
终于，左边一个略高一些的侠客忍不住开口了，“孙剑，你为什么要杀人？给他们一些拳脚上的惩罚不就行了？”
名为孙剑的侠客冷声道，“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别人打我一拳，我就把他的手砍下来，以牙还牙实在是太过仁慈了。”
“可他们只是一群无辜的村民，只是一个喝醉了酒出言不逊的村民，你有必要赶尽杀绝吗？”
孙剑停下了脚步，沉声道，“无辜的村民，哼，我才不管这些，只要触犯了我的逆鳞，他就必须死！”
“所以你连另外几个人也全都杀了？”
“马风，妇人之仁这种东西你还没看透吗？”孙剑抬起头仰望天空，若有所思道，“如果我只杀了那个家伙，其他人肯定会为了报仇找我麻烦的，我还不如一刀了断，一了百了，也省事！”孙剑说完，脸上浮现出一抹轻蔑的狞笑，像是在回味刚才践踏生命时的快感。
马风沉默了，他不知道孙剑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子，他们同为剑客，一起闯荡了这么多年，竟没有发现，什么时候他的心肠变得这般冷硬，剑法这般狠毒了。
孙剑见马风不再说话，继续赶路，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马风道，“快点走，我们还要赶着去寻找妖晶核呢，我刚才感应到这座村子附近有一股强大的妖气，应该是一片妖怪聚集地，那里应该会有高阶妖怪。”
马风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夜枫跑到了村子的一棵大槐树旁，扶着槐树，剧烈的呕吐起来，鼻子一阵酸痛，眼泪止不住地流淌。
折腾了大约有十分钟，夜枫才止住泪水和呕吐，他恶心地啐了一口唾沫，揩去嘴角的污渍，抹去脸上的泪痕，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肩膀剧烈上下起伏着，心中翻江倒海般久久不能平静。
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这样的反应实属正常。激烈的反应过后，是一片挥之不去的阴影，那几具尸体的死状仿佛乌云般笼罩在他心头，无法释怀，无法挣脱，好像死死地黏在了他的记忆里，黏在了他的心头。
夜枫缓过气来，表情痛苦，半晌，他才算勉强摆脱刚才的反应，从恶心、痛苦中解脱出来。他站起身来，环顾四周，这里是村里的一条普通的小路，现在比较晚了，偶有行人经过，对夜枫却没有多大兴趣。
望了望繁星满天的夜空，夜枫长舒一口气，拿着打包的饭菜徐徐走回了家。
他走到厨房，把饭菜放到案板上，就回到屋里睡觉，寝室里，父亲一如既往地在昏头大睡，母亲却仍在纺织。
夜枫脱掉了外衣，**睡觉。
睡梦中，夜枫又梦到了饭馆里的死尸，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仿佛蛛网一般将他缠裹住，包拢住，然后倏地收紧，拉伸，在一阵难以忍受的钻心痛楚中，夜枫惊醒，而此时，窗外已是昏蒙蒙的亮了。
夜枫像往常一样，冥想了一会儿后，利落的起了床，他在厨房里煮了一点米粥，吃了一半，剩下的留在锅里，拿上几块干粮，然后从邻家借了一把铁锹，径直前往包子山。
迎着清晨的冷雾，夜枫很快来到了包子山麓，走到昨天砍柴的地方，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两位前辈。
说干就干，夜枫抄起铁锹干起活来，干了大约有两个小时，浑身大汗淋漓，坐在一块石头上憩息。
夜枫看着那两个初具雏形的坑洞，又看了一眼两位前辈，回想起昨天战天动地的大场面来，惊为天人之余，是难以诉说的唏嘘，还有几丝悲哀。
自古英雄有多少，无奈终归黄土中！刀光剑影一生，终究南柯一梦！梦醒，已是黄昏冢。
休息了一会儿，夜枫继续，又干了两个小时，两个还算像样的土坑呈现出来，夜枫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欣慰的笑了。
突然，一阵神奇的绿光从夜枫脖颈的迷你天灵剑中飞出，一道熟悉的光影落在了夜枫的身前。
叶灵灵的目光落在两位前辈身上，流水般纯美的面容呈现出一抹苦状，秋水盈盈的眼神里流露出几许悲悯，她轻叹一声。
“你为什么叹气啊？”夜枫搔了搔头，问道。
“唉！”叶灵灵又是一声悲叹，与昨天古灵精怪的样态大相径庭，她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竭力思考着什么，显然她没有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哀声道，“说到底，他们也都是为了天灵剑为了我才死去的，唉，为了争夺一柄剑，连生命，连最重要的只有一次的生命都不管不顾了吗？一柄剑而已，真的有那么需要吗？”
夜枫看着黯然神伤的叶灵灵，心头涌起一股热流，不知是被她的话语感动了还是有些怜惜她此刻的落寞。
叶灵灵抹了抹眼角的泪滴，语气里多了一丝愠怒，“一群庸俗世故，只会追名逐利的笨蛋，为了一柄剑，命都不要了，后悔去吧，你们这些蠢蛋，蠢驴，混蛋！”
说着说着，叶灵灵蹲下来，失声大哭了出来，刚下去的泪水再次决堤般涌出眼眶，她哭得声泪俱下，十分伤心，在哄女孩子方面完全没经验的夜枫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夜枫走了过去，蹲在她旁边，搔了搔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忸怩地说了句，“别哭了。”
叶灵灵不理夜枫这茬，哭声却越哭越大，越哭越烈，她掩面而泣，口中哭喊道，“几万年前是这样，几千年前是这样，到了现在还是这样，为什么他们都心甘情愿地为了这把剑不惜死去，好像是我把他们害死似的，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哇啊······”
“你别太伤心，那是他们自讨苦吃，自寻死路，和你没任何关系的，你不用太自责。”
叶灵灵从指缝里望着夜枫，哭声止住了一些，“真的吗？主人。”
“嗯，当然是真的，”夜枫见自己的话有了成效，继续围绕这个话题大谈特谈起来，“当然和你无关，你只是一个剑灵，一个藏在剑里的剑灵。那些人只不过是为了名利，为了变强才不顾一切地去争夺你，这一切的一切，从头到脚，无论发生任何事，都只是他们自己做的孽，是他们自己惹的祸，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一直都在剑里待着呢，外面发生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说不定他们还不知道你的存在呢。”除了这些，夜枫又一股脑的把自己脑海中所有的词汇疯狂的搜刮一遍，再脑补上各种道听途说的见解或真理，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地对叶灵灵进行思想开导，叶灵灵则一边哭一边认真倾听着。
还别说，夜枫的话还真有效，嚎啕大哭渐渐地变为了啜泣，啜泣最终也停止，只剩下叶灵灵一个人落寞地抹着眼泪。
见叶灵灵从巨大的悲伤中恢复过来，夜枫也长舒了口气，他站起身来，轻声道，“你在这儿坐着吧，我得去为他们下葬了。”
说完，夜枫走到那两位前辈身前，逐个将他们抗在身上，吃力地把他们分别放进了两个土坑里，然后将他们各自的兵器放在他们旁边，拿着铁锹一下一下地填土。
埋葬好了两人后，差不多已是中午，太阳挂在游行轨迹的最高处，向地面散射着光辉。
完成了所有工作，夜枫肚子也饿了，他拿起包袱，走到叶灵灵旁边，摊开布，两个拳头大小的窝窝头展露出来，夜枫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夜枫拿起一个窝窝头，递到叶灵灵跟前，轻声道，“吃吧。”而当他刚说完这两个字就突然回过味来了，剑灵可不是人类，应该不需要进食吧，自己也真是傻了。想到这儿，夜枫情不自禁地拍了一下额头，傻笑着。
见状，叶灵灵也明白了夜枫的意思，泪痕隐约可见的俏脸上挤出一朵笑靥，“没事的，你吃吧，我们剑灵是不需要食物的，只要修行一会儿，能量就能得到补充了。”
叶灵灵说这话时表情柔和，加上泪痕点缀，更多了几分娇弱和可爱，她的声音又是如此这般地轻柔悦耳，夜枫不禁看得有些痴了。
他虽然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可是对异性的好奇是人类的天性，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位美若天仙的少女面前，他感觉自己心灵一个柔软的角落好像被轻轻地敲击了一下，有些羞怯，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他还从未有过这种奇妙的感觉。
“看什么呢？”叶灵灵见夜枫的目光一直凝滞在自己的脸上，明白他是被自己的面貌吸引了，而夜枫只不过是一个没多大的孩子，她便咳嗽了一声，正色道，“你快吃吧，别老看着我了，我脸上又没有花。”
夜枫略显尴尬，只能把窝头往嘴里狂塞，脸上却开了两朵绯红，看的叶灵灵忍俊不禁，她真的觉得很好笑，她这个主人还是很可爱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