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鸳鸯版球鞋
升入初中之前的那个暑假，小治和晴子没有再见到对方。小治升入了一所全市最好的公立学校。晴子，则去了一家私立学校。两所学校，相离甚远，几乎没有什么碰面的可能性。
这个暑假，特别漫长，一天天地过起来，却又是那样稍纵即逝。一转眼，便到了开学报到的日子。
金秋送爽，天空高远湛蓝，小治背着新买的书包，走进新鲜寥阔的校园。
当小治坐在教室里时，发现耳钉男竟然也在这个班。小治的成绩，始终位于全校第一名，是师生们公认的学霸。
那个耳钉男，别看他成天吆吆喝喝的，其实成绩也不赖，每次考试排名，都在级部前十名。
小治的同学们，在学习方面都很拼命。不论是家境清贫或是富有，大家都是标着劲儿，你追我赶地学习。谁都清楚，知识真的可以改变命运，更可以帮助自己得到一个更好的未来。
在开学第一天的体育课上，老师让男同学们踢足球。小治的脚上，早已蹬上了一双鸳鸯板的限量款球鞋。
虽然小治在外面一向低调，从来不会炫富，更不会瞧不起家境不好的同学，但是大家依旧会注意到他与众不同的穿着打扮。
耳钉男，在大家开始站队的时候，已经最先发现了小治脚上的球鞋。他的心里羡慕极了，随后转化为咬牙切齿的嫉妒，告诫自己不要去看小治的鞋子，可是却管不住自己贪婪的目光。
那天下午放学后，耳钉男下了公交车，闷闷不乐地往家走。途中，路过一家经营运动品牌服装和鞋子的专卖店。这家店里的东西，都是当下最炫最酷的，可是价钱贵得惊人。
只有在快过春节的时候，耳钉男的父母才会带着他走进这家店。
每到年根儿，这家店会推出一批特价服装和鞋子。不是因为号码不全，便是因为是头年的旧款。耳钉男的父母，收入不算高，只能给他买几件打折的衣服或者鞋子。即便是这样，耳钉男也会兴奋地雀跃不已。
耳钉男站在店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就算里面有自己喜欢的东西，他现在也买不起。
他叹了口气，转身想要离开。这时候，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小治那双酷炫的鞋子。
于是，耳钉男重重地咬着嘴唇，再度转过身来，走进店门。这家店，共有两层。一层，经营服装帽子和袜子；二楼，经营各种运动鞋。
耳钉男，走过一排挂满服装的货架，迈上通往二楼的楼梯。二楼，静悄悄的，一个顾客都没有，只有一个女服务员整理着货架上的鞋子。
耳钉男，在摆放男鞋的货架前，从头溜到尾儿，突然眼睛发亮，发现了跟小治同款的那双球鞋。他想都没想，就冲到那双鞋子前，把那双谢捧在手里。
耳钉男，在鞋架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将那双魔力十足的球鞋穿在自己的脚上。这双鞋子是42的，敲是他需要的号码。他弯腰系好鞋带儿，站起来走到放置地面的镜子前，左照右照，感觉自己帅得像个体育明星。
他不由自主地悄悄向四周望了一眼儿，发现此刻的二楼，除了自己，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之前的那位服务员，也不见踪影，大概是去一楼了。
耳钉男的心里像是着了魔，好像被一股邪念牵着鼻子走。他鬼使神差地将自己那双破旧的球鞋，用书包里的旧报纸包了包，就快速地塞进书包里。
接下来，他微微闭上眼睛，深深平稳了一下呼吸。然后，他再次睁开眼睛，极力表现出从容的神态，不慌不忙地向楼下走去。他的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捂住怦怦乱跳的胸口。
耳钉男步态缓慢地走过一楼的货架，左右不停摆头，假装在欣赏两侧的服装。
距离店门口，只有五步远了。他欣喜地快要喊叫起来，默默加大了每一步的跨度。
终于，他只差一步之遥，就可以跨出店门。明天，他就可以穿着这双牛气冲天的球鞋，去上体育课了。他要让薛治看看，自己也有跟他一样的球鞋！
几乎在耳钉男迈出店门的同一时刻，耳畔随之响起了一声尽量克制的呼喊：“嗨，那位男同学，你是不是忘记脱下试穿的鞋子了？还是，忘记付钱了呢？”
耳钉男，犹豫了几秒钟，总算没有选择逃跑。
他假装忘记付钱的样子，转身走进店里，径直去了收银台，道歉说：“真是对不起，刚才在考虑明天的考试，所以居然忘记付钱。”
服务员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微笑着说：“没关系的，我们也有忘事的时候，请您别放在心上。”
耳钉男，硬着头皮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头天晚上，父母交给他的学杂费和书费。如果这周交不上学费，班主任肯定是会通知家长的，到时候父母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可是，如果现在交不上鞋钱，他有可能会被指认为小偷。如果鞋店的负责人，以偷盗的罪名报警，或是通知他的学校，那么他的颜面更加无法保持了。
他轻轻咬着嘴唇，付完鞋钱，逃命似的走出鞋店。外面的阳光很刺眼，晃得他直想流眼泪。他不敢立刻回家，如果被父母发现让他交学费的钱没有了，非打死他不可。
就在他愁苦得不知如何是好时，有个伫立在街边的人影，闪入他的眼帘。他定睛仔细一眼，惊喜交加，那个穿着花裙子的女孩子，不正是久违的晴子吗？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晴子居然好像是在对他微笑。他受宠若惊地小跑了过去，果然是晴子。
“嗨，你好，晴子同学，好久不见。”他兴奋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你好，好久不见。我跟同学约好，要在对面的咖啡馆见面，如果你有时间，一起过去吧？”晴子一改从前的冷漠，居然主动邀请同学。
耳钉男，静默了一会儿，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求之不得地连连点头。
晴子笑着，走在前面，穿过马路。耳钉男，走在晴子的身后，忐忑地走进咖啡店。
晴子走到最后一排，没有窗子的座位前停下脚步。招呼着耳钉男，坐过来，说其他同学马上就到。
“你想喝点什么，我请。”晴子温和地笑着问道。
耳钉男，尴尬地咧了咧嘴角。他本想推辞，怎么能让女孩子买单呢？可是，他现在已经身无分文，还能充什么大头呢？
“随便喝点什么吧，真不好意思，让你破费。”耳钉男，难为情地说道，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晴子大方地说道，：“都是同学，谁请都一样，你千万别太客气。”说完，晴子瞄了一眼耳钉男的鞋子，眼里流露出赞许的目光。
“哇，你的鞋子真漂亮，一定很贵吧？虽然买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但是一想到是花掉大人的辛苦钱买来的，心里就会感到不安。我时常会这样，所以很少去买过于贵重的衣物。”晴子语重心长地说着。
耳钉男，一下子被晴子说中了心事，像是遇到了知音。马上接话道：“谁说不是呢？这双鞋，是我一时克制不住，背着父母买的。心里正在七上八下的呢！”
晴子亲切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地说道：“其实，我们这么大了，完全可以利用业余时间赚点钱。既可以提前适应社会，又可以方便自己的花销。更重要的，是可以减轻父母的负担。”
“可以找到赚钱的工作吗？我们只不过是个初中生，想当家教，恐怕也没有家长会请我们吧？”
“不一定，非要做家教呀９有其他的活计，既轻松，又可以赚到不少钱。今天来见面的同学，就是来谈这件事情的。”
“到底是什么工作呢？我也想做。”
“就是每天放学后，在一家咖啡馆工作两个小时，每个月就可以赚到一千元钱。虽然是做服务员，有时还要陪客人说说话，有些琐碎无聊，但是可以赚到不少钱呀！”
耳钉男正在为学费发愁，此时听到有赚钱的机会，哪里还会挑挑拣拣呢？
他迫不及待地说：“我想去，哪天可以上班呢？”
晴子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微微笑着，双手递给耳钉男：“这是我说的那家咖啡馆，他们只招聘学生，从来不对社会招聘。如果你有兴趣，明晚八点就可以过来上班。”
耳钉男感激地伸出双手，接过名片，说道；“明晚，我一定准时去。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想先回家了，就不打扰你跟同学聚会了。”
晴子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的，如果在工作中遇到任何问题，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会帮助你协调。”说完，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张便利贴，写下自己的联系电话，递给耳钉男。
耳钉男连声道谢，像只捡到一块大骨头的小狼狗，几乎连跳带蹦地窜出店门。
晴子看向耳钉男的背影，柔和的目光一点点暗沉下来。喃喃说道：“祝你好运，出来混，总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