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乱局(下)
没有人跟的上索罗沃的速度,甚至没有人看清了索罗沃的动作!
所有人,只听到“噌”的一声轻响,然后索罗沃的身影变得模糊,刚刚开始消散的时又重新变得清晰。
一个人缓缓倒下,一滴血落在柜台桌面上。
索罗沃提着短刀,脸上还是那不温不火的笑意。
小小的骚乱爆发,然后迅速被恐惧掐醉咙,平静了下来。但是更大的阴影却在无声无息中扩散。如果说一开始这里的人还抱着在索罗沃手下逃走的侥幸的话,现在他们在想的就只剩下怎么卖掉红眼了。
盗匪也是人,一样会害怕,一样不想死。
面对无法反抗的暴力,他们仅剩的出路只有妥协。
“红眼,我知道红眼的位置!我知道他去哪里了!”
一个声音说道。
索罗沃顺着声音看过去,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莫约只有二十岁,看上去白/白净净,不像是盗匪窝里的人,倒像是哪里来的学者。男人身上是和旁边的盗匪一样粗布短衣,手里提着弯刀,另一手则是提着一个口袋。
有血腥味从口袋里面传出来。
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轻人,索罗沃皱了皱眉:“你是谁?刚才我可没在这些人里面看见你。”
陌生人?
索罗沃这番话让在场的人都楞了一下,没有人去思考这番话的真假,而是把视线都投射在那个年轻人的身上。
年轻人顿了顿,挠挠脑袋,脸上露出带着几分腼腆的笑意:“注意到了啊,我还以为你没注意到我,想偷袭来着。看来失败了啊。”
偷袭!这个年轻人居然想要偷袭索罗沃!
“你差点就成功了,我想我大概知道你是谁了。”索罗沃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难过,“我那些部下呢?他们没有太受苦吧。”
“没有,他们死的时候大多数都没有反应过来。”年轻人还是腼腆的笑着,穿过人群走了出来,“你的目的就只是我?”
“这个还需要问吗。”
没有人见过红眼,这不是夸张,而是一个事实。即使是和盗匪团的人见面,红眼也总是带着面具或者假脸,因此,在场没有一个人认出红眼也就不奇怪了。如果不是红眼主动现身,索罗沃最多也是警惕,不敢真正确定。
当他开始猜测的时候,红眼就主动站了出来。
没错,现在索罗沃眼前的年轻人,就是红眼!
“你比我想象中要年轻,年轻很多。”
“你倒是比我想象中要老一些,”红眼微微笑着,手里口袋放在柜台上,殷红的血迹缓缓蔓延开来,“要打开看看吗?”
“不了,用你去祭奠他们就足够了。”
那里面是什么,索罗沃不用打开看也知道。当红眼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就知道,计划败露了。虽然不知道是谁泄漏了情报,但是知道也没有意义了。红眼不可能放过任何人。
事实也正是如此,现在外围已经没有索罗沃的人了。
论到洛林达达,红眼的人比他的人更熟悉,在计划败露的情况下,那些分散的人手根本就是一个个靶子。
“如果你做得到的话,就来试试啊。”红眼扬了扬下巴,脸上腼腆的微笑意味变了,桀骜和不屑从其中慢慢浮现,眼神变得冰冷,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如果你想做的话,那就试试看啊!”
“我会的。”
索罗沃点头。
索罗沃动了。
倒提着的短刀在这个瞬间化作一道银亮的光带,飘过柜台,停在红眼面前!除了红眼之外没有人能跟上索罗沃的节奏,只看到一个影子不受重力拉扯一样,站在了红眼的面前,短刀从红眼脖颈上划过!
就像从水雾中慢慢浮现,模糊的虚影一点一点褪去,索罗沃的身影清晰起来。而也是直到现在,酒馆里的人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索罗沃动手了!他在所有人反应的间隙里越过柜台,停在红眼的面前,用刀割断了他的脖子!
红眼死了?
恐惧的幽灵把所有人拖向深渊。
但是一个声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过去。
“你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要快一点嘛。”
酒馆门口,一道身影立在那里,靠在门框上,一手弯刀一手大口袋。
“魔力幻象。”索罗沃的声音里没有惊讶,短刀划过的时候他就反应过来了。
那不是切开血肉的触感。
“正确答案。”
索罗沃面前的红眼倒下,一点一点崩散成银白色光点。
红眼直起身子,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走进酒馆,而是在外面遥控魔力幻象和索罗沃交流。一抬手,他把左手的大口袋扔了出去。
口袋在地上滚了几圈,袋口敞开,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
那是一颗人头,索罗沃很熟悉的面孔。
那个年轻的百夫长。
“你的手下还是不错的,我只杀掉了最里面那些人,外面的人就反应过来了。这是那些人里面最强的一个,应该算是你的得力手下吧。他的抵抗还有几分样子。”红眼摸了摸下巴继续说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怎么才能让你更愤怒一点。”
“试着杀掉你的亲人?”
“你不会有那个机会的。”索罗沃的声音很阴冷,给人一种是从九幽地狱传来的错觉,“你会死在我的手里,用来祭奠我那些愚蠢的部下。这句话我刚刚说过了,你的记性还真是差。”
索罗沃前进,人群自动让开。
没有人能预测接下来的发展,只能安安静静站在一边,做无声的观众。
对于索罗沃的话,红眼只是笑了笑,转身走向门外。
街道已经清空,甚至花点酒馆为中心半径两百米的范围里,还在活动的人就剩下这么几个。包括一个暗中观察的看客,一些没胆子也没脑子的打手,一些想反水也没机会的强盗,几个死人或者很快就要死掉的人。
索罗沃走出酒馆,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抬头就是点点星光。
“今天天气不错,让我想起我那些在草原上的日子。你该去看看,银风大草原西边,那块平缓上升的草原,金娓花大草原的前庭。那里是个看星星的好地方。”
“这个世界比你我想象的都大。”
红眼走在前面,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索罗沃提着短刀,脚下不丁不八在街道中/央站定。红眼回过身,脸上戴着那张临风城无人不知的面具。
猩红笑脸,有着血红牙齿的小丑。
“不说话?真是个无趣的人。”红眼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那么,让我们开始跳舞吧,在月光下,在血/泊里。”
······
我在哪里?
仿佛身处海底,声音隔着海水含糊不清,透着低低的回响。
这里是哪里?
四周只有黑暗,没有触感,身体似乎和灵魂分离。
我该怎么出去?
干铎尝试睁开眼睛,但是什么变化都没有,只是隐约的感觉从某些地方传来。像是遥远的呼喊,时断时续、非常微弱。他尝试延伸自己的感官,但是失败了,他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只有耳朵混杂这嗡鸣能听见外界的声音。
就好像一件没有光线的空旷屋子,他漂浮在半空中,四向八方全部虚不受力。
于是他开始回忆,期望能找到原因或者方法。
记忆在索玛的那记重击下戛然而止,像是被粗暴剪短的影片。
于是干铎意识到一个事实。
他很可能失明了。
感觉或许还能回来,但是视觉已经没有回来的可能性了。
思考着这种糟糕的猜测,干铎发觉感觉正在回到自己的身体。又或者说,他正在逐步重新接管自己的身体。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是从身体各处隐隐作痛来看,战斗应该还没有结束。
他闻到了血腥味、烟火味和烧焦的血肉的味道,皮肤能感觉到风在流动,耳朵能听见火焰“呼呼”燃烧的声音、角落里谁在呻/吟的声音,以及,原本一步步靠近而后又停下来的脚步声。
那是索玛的脚步声。
“你还真是顽强啊。”
这是索玛的声音。
或许是失去了视力之后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听力上,干铎听出了索玛声音中的疲惫,他甚至听到了索玛粗/重的呼吸。很显然,索玛现在也不好过,情况可能和他一样糟糕。
他摸/索着挣扎着站起来,一动不动停在原地。
“你还没死,我怎么舍得死掉!”
······
干铎站起来了,再一次,摇椅晃地,站起来了。
索玛之前从来不认为有人能在那种情况下站起来,活下来的可能性都可以忽略了,更何况凭借自己的力气站起来!他的脑子应该变成浆糊了才对!
深吸一口气,索玛压下自己惊讶的心情。
既然干铎要站起来,那他继续攻击就是了。他愿意站起来那就站起来吧,在他死掉之前,无论是多少次索玛都会奉陪。
一次?两次?一百次?两百次?
全部没有关系,索玛会打到干铎再也站不起来为止。
干铎的这种坚韧让索玛感到兴奋,毁灭的欲/望深刻在他的骨子里,原本他已经觉得没有什么能满/足他了,但是干铎此时的坚韧却刺/激到了他。
毁掉他!
就像拆掉一个娃娃一样拆掉他!
扯/下双臂,撕掉双/腿,把身体和头颅分开!
就像孩子把蚂蚁分尸,踩死小虫子!
这是索玛人格的一部分,源自先天。
“真是、真是、真是!这真是,让人兴奋!”索玛拖着左腿前进,血迹在地面上脱出模糊的痕迹。火势已经蔓延到周围,但是索玛不在意这些,他现在就想一个单纯的孩子,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拆了你,我要拆了你!”
“为什么,你为什么能站起来!为什么你不愿意倒下!”
干铎没有回答,他现在根本无法做出动作,连向前迈步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他不知道前面有什么、是什么,随便一个石头都能绊倒他,随便几根尖刺都能干掉他。以前他不知道失明是怎样一种恐惧,现在他终于知道了,以一种他绝对没有期待过的方式。
索玛的声音他听得很清楚,他能感受到那种疯狂。
但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着索玛的脚步声接近。
等等r许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如果我动不了,那就让索玛也跑不掉就好了!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闪过的瞬间就开始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