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灾

    天启年间，百年难遇的大旱席卷了整个燕南以北十一州的土地，水神仿佛遗忘了这一片的子民，足足四月滴雨未落，地面寸寸干裂，寸草不生。

    饥饿迫使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恨不得易人而食。

    任淑珍在一块被午日的太阳晒得滚烫的岩石前停步。

    这块岩石生的有半人多高，岩石投下的阴影遮蔽出一块稍许清凉的地面。为自清晨出门，连走几个时辰的任淑珍提供落脚之处。

    任淑珍由于在滚烫的地面上长时间的行走，她幼嫩的脚底早已起了不少水泡，无法再多行一步。

    她看着今日跋涉几个时辰的收获：一块枯枝，几株灰灰菜，心中暗叹运气不错。

    任淑珍曾在网上浏览植物百科的时候，见过灰灰菜的介绍，它可称得上是穷人的救命粮。虽然这东西可能连野菜也算不上，能吃但不宜多吃，否则会中毒。不过现如今也顾不上这毒不毒的，能填饱肚子活命要紧。

    三年前的任淑珍，肯定不会想到，那之前随意的一览，现如今却能救她一命。更不可能想象得出：有一天，她任淑珍为了能够生存下去，竟然会连续爬走寻找几个时辰，只为寻得一块树枝、一株野草，用以果腹。

    那时的她，还是21世纪新鲜出炉的大学毕业生，没有经过社会的打磨和雕琢，自认为是祖国鲜嫩的花朵。可是，一场意外的穿越，教会了她什么是连活下去都要用尽全力的无奈。

    在巨大的天灾面前，个人、家庭，甚至整个国家，都是那样的渺小。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干旱的土地上白骨累累，却没有人收殓。任凭尸骨腐烂，恶臭弥漫。

    整个国家自上而下都乱了套，朝廷不问，官府不管，任凭这个国家的子民如蝼蚁般糊涂的死去。

    大旱伊始，百姓也曾幻想过，朝廷是不会不管他们的死活的。后来，在官府很快会出面赈灾的无望的等待中，百姓渐渐明白过来，他们被国家抛弃了。

    于是，村里年轻力壮的青年们，能逃的都纷纷逃走了。留守着的，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譬如任淑珍一家，想走也走不远，只能在原地苦熬着，不知何时也会变成一堆白骨，倒在路上无人问津。

    任淑珍等休息够了，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寻找。这次再没能找到哪怕半截枯枝。她只得苦笑一声，反身回家。这一笑牵起干裂的嘴唇，嘶嘶呼痛。

    任淑珍心里矛盾的想着，这样苦苦挣扎的活着，着实艰难，死去反而容易些。可好死不如赖活着，生存的意义大概也只有活着才有资格去思考。

    等她回到家，天色渐暗，毒辣的太阳早已不见。可因为长久干旱，空气没有水分滋润，呼吸到嘴里还是干热难熬。

    任淑珍一路走着，心中想着家人的期盼，连脚步也不再沉重地抬不起来。

    等她回到家，天色渐暗，毒辣的太阳早已不见。可因为长久干旱，空气没有水分滋润，呼吸到嘴里还是干热难熬。

    她走到家门口，探头看到门外停着一辆牛车。

    对于任淑珍一家所在的贫困的小山庄来说，牛车本是媳物，但是任淑珍却对它很熟悉。

    就在几个月前，这辆牛车带走了她的大姐——一位十六岁的姑娘，看起来却像只有十二三岁。因为长久的饥饿，她身材纤瘦，皮肤干燥，仿佛拿在手里稍微用力就能折断的干柴；她颧骨凸出，眼窝深陷，看起来像是一个蒙着皮的骷髅，麻木的接受着命运给予的一切。

    就是这样面容可怖的大姐，对她们这些弟弟妹妹们却很温柔。

    每每找到什么吃的，即使是几个苦果，也要留给他们，她自己却不吃。每当这时，她会将食物用力塞进他们的手里，看着他们吃的开心，她也会用干哑的嗓子开心的道：“小弟小妹，你们，吃。”

    任淑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大姐竟然会笑的时候，是那天她被牛车带走，任淑珍跟着在牛车后追。那时的大姐，脸上不再是麻木的，而是挂着甜甜的笑。任淑珍永远记得大姐最后说的话：“三妹……快回去吧……有吃的了。”

    等她回到家，看到用大姐换来的半袋黍米，静静地躺在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