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失眠患者（2）

    王天然脑子里“嗡”的一声，问：“这是你第一次觉得钱重要么？”

    赵文生抬头看王天然，说：“不是啊。”

    王天然猛地拍一下脑袋，说：“我去。竟然不是。”

    王天然后退几步，赵文生看到王天然的动作，问：“怎么了？”王天然伸出双手，猛地击掌，赵文生瞬间觉得天旋地转。

    当赵文生再次醒过来时，他看到不远处有几个身穿校服的学生。赵文生停下了脚步，他犹豫的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手塞进口袋，紧紧地握着什么。

    赵文生低着头，向那几个学生走去。

    赵文生经过那几个人身边的时候，其中一个对他叫道：“喂。”

    赵文生没有搭理，继续埋头走路。几个学生跑过来，把赵文生围在中心。

    打头的那个男生问：“叫你呢没听见啊？”

    赵文生没敢抬头，说：“你们要干嘛？”

    “兜里装的什么？”那学生没等赵文生说话，伸手去掏他的兜，赵文生本能的往后躲，被身后的男生推了回来。

    打头的男生看见赵文生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伸手去掰，手上使劲儿，嘴里骂道：“你他妈给我松开！松开！”

    旁边几个男生也连拉带踹的恐吓，赵文生的手这才松开，一张五十块钱的人民币被攥成一团，掉在地上，打头的男生拾起，把那一团纸币展开，用手指弹了弹，说：“下次别让小爷这么费劲。”

    赵文生乞求道：“求求你，别拿，那是我半个月的饭钱。”话音一落，周围的男生一阵哄笑：“半个月的饭钱才五十块？糊弄鬼呢？”

    打头的男生说：“这样吧，你叫我声爸爸，我把钱还给你。”

    赵文生双手攥着拳，身子不住的发抖。赵文生正要开口的时候，王天然打了个响指，周围的一切瞬间停止。

    王天然心道：“这家伙不会真叫吧。”他看到赵文生眼泪不住的往下流，他想了一下，先问道：“这是你第一次觉得钱重要么？”

    赵文生没有答话，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王天然长出一口气，立刻嬉皮笑脸的说：“你叫啊。叫爸爸。”

    赵文生咬着嘴唇，原本要说出口的两个字，生生咽了回去。

    “你倒是叫啊！快点的！”王天然继续激他。

    “你住口！”这一声，赵文生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不许……不许羞辱我的家人。”

    王天然看到了一丝希望，在赵文生心里，除了钱以外，似乎家人的地位也十分重要，王天然觉得这一点可以很好的利用一下。

    “羞辱你家人怎么了？不羞辱你家人你就得挨饿！算了，还是叫吧，叫完了爸爸有饭吃。”王天然似乎觉得赵文生不够惨，调笑着说。

    赵文生怒吼道：“你要这样，休怪我不客气了。”

    王天然回头看了看几个站立不动的学生，他清点了一下，一共七个男生。他伸手划拉了几下，只剩下了三个，包括之前打头的男生。王天然琢磨了一下，又加回一个男生。

    “你可想好了，你要是动手，他们人多，你吃亏。”

    赵文生攥着的双拳已经发白：“你闪开！”

    王天然撇了撇嘴，笑着说：“有点意思。”说完，打了个响指，赵文生冲那几个男生冲了过去，打在一起。

    在催眠中，王天然已经尽力去帮了一些小忙了，这些事情是没有真实发生的，所以按照原来的故事角度，就算是赵文生去打，根本没有胜算。王天然虽然可以增减对方的人数，但是他稍微调皮了一下，只是减了几个人，不能让赵文生输太惨，也不能让赵文生赢。在王天然这个催眠师以及旁观者严重，战果不重要，当赵文生这样文文弱弱从不与别人发生争执的孩子决定动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赢了。

    王天然没有跳过这一段，他蹲在一旁，看着赵文生和人打架，准确的说，是在挨揍。四个打一个，赵文生获胜的赔率可以超过中国足球。

    揍也挨了，钱也被抢了，几个男生骂骂咧咧的走了以后，赵文生满身是土，摇椅晃走到墙根坐下，脸上却挂着胜利者的笑容。

    王天然走到他旁边，并排坐下，问：“什么感觉？”

    赵文生兴奋的说：“钱虽然被抢走了，但是我高兴，舒坦！”

    王天然笑着说：“拜托，你刚挨了顿揍。而且，你这半个月是要饿肚子了。”

    赵文生冲一旁吐了一口唾沫，唾沫里夹杂着血丝，他笑了笑说：“那又怎么样？饿了就饿，老子不怕！这帮小子欺负同学们不是一次了，我要让他们知道，以后欺负别人是要有代价的！”

    王天然问：“你现在还觉得钱重要么？”

    赵文生想了一下，说：“重要。”

    王天然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只听见赵文生继续说道：“钱重要，他可以买饭吃，买舒服的运动鞋，可以买新的笔和练习本。钱很重要。但是，钱也不重要，在家人面前，在友情面前，钱，一文不值。何况，我刚才还和学校里的混混儿打了一架呢，虽然没打赢，但是我现在心里很爽。哎，你看见了么？刚才我还揍了他两拳，就在这。”赵文生兴奋的指了指脸。

    说完，赵文生抱着膝盖，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小路。两排高大的杨树，树荫偶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吹来的风时紧时松，偶尔有人骑着凤凰二八的自行车从赵文生面前走过，赵文生和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他就是这条街的一部分。

    王天然看着赵文生脸上挂着快意的笑容，身子顺着小路飘向远方。

    赵文生醒过来的时候，一直看着王天然。

    “感觉怎么样？”

    赵文生一脸轻松，说：“谢谢你。那时候我考进县重点，有帮小子总是欺负我。憋屈了这么多年，这一架我早就想打了。”

    一阵寒暄之后，赵文生高兴的离开工作室。

    王天然没有过多询问赵文生日后的打算，那些话是多余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既定的路要走，若是他再失眠，再来这里治疗就是了。

    到接待室的时候，王天然看到杨倩正在翻弄着一大箱东西。

    “你哪弄的破烂啊？”王天然看到箱子里面的书册又旧又破，纸张发黄，上面还有很多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