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噬魂

    若是在平时，闯入裘墨村擒杀灵兽者，都会被视为敌人。

    但今日，裘墨然为了永绝后患，为乃子破除障碍，索性放智行、智难二人去追拿灵兽，因为在他看来，以两位道人的修为，也只能猎一些寻常的灵兽，像火元鸟这样携带属性的灵兽，就是他裘墨然也是极难对付的，更别说两个最低阶的灵者修士了。

    然而事实就是，火元鸟这样强大的灵兽，此刻，已经倒在他面前。

    “好你个杂毛，我看在平天道师门的脸面上，才没有为难你们，没想竟不守信用，来打扰我的好事！”裘墨然不由惊怒起来，他所在意的，却不是火元鸟的被擒杀，而是对方竟不顾诺言，将擒杀的场面延伸到空地来，这不是凭空撞见我的不耻之事么？

    裘墨然冷冷瞧了一眼罗青，见他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口唇青紫，长发根根竖起，知道已到了垂死之境。

    裘墨然叹了口气，右手一抖，万千纤巧丝似是活了一般，根根回游，片刻便重新凝结成一柄蔚蓝色的灵剑。

    “二位道友，出来罢！”裘墨然长声喝道。

    然而林风阵阵、密林飒飒，却并无回声。裘墨然心中怒意再起，运气灵力，喝道：“再不出来！在下便亲自来了！”这一声将灵力灌注，便似凭空爆炸开来的烟花，音波如流，滚滚卷入林中。

    下一刻，果然传来一声呼和：“对……不……”却只传来两个字，便似被剪刀剪断了气管，再无他声。

    裘墨然冷哼道：“故弄玄虚什么？还不现身！”这一声更是将灵力催发到极致，音波将不远处的矮树也冲倒了几株。

    “起！”接着，又有应声高高传来，这个字却是尖利之极，似是哪个生命尽头的生灵垂死的挣扎，悲悲切切，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又在装神弄鬼么？”裘墨然自语道。

    却见一团黑糊糊的物事顺着最后一句人声，穿过了密密麻麻的树木，直直向空地飞来！

    裘墨然嘿了一声，手中灵剑瞬间活了一般，化为一张巨手也似的光幕，将来物兜在其中。

    裘墨然低头一瞧，却见那灵力遍布的剑体之上，赫然躺着一颗活生生的人头。

    赤血滴滴，似是恋人的眼泪，正汩汩而下，染红了剑体，也染红了头颅的眼睛，那怒睁的双目之中，分明隐含着无尽的不甘和眷恋。

    智行！裘墨然心中叫着，这头颅不是智行，却是谁？

    下一刻，却见一人，浑身浴血，长发散乱，跌跌撞撞冲进空地。裘墨然定睛一看，只见那人血流满面，双目赤红，状若疯癫，手中长剑乱挥，将身边矮树灌木劈得四处飞散。

    见了裘墨然，那人似是野兽寻到了血腥，双目透满了炽烈的光芒，扑将上来，挥剑斩向裘墨然。

    裘墨然微微一愣，闪身避开，那人却不知疲倦，反手又是一剑，直刺裘墨然咽喉，边刺边道：“对……不……起……”这三个字他说得极为痛苦，上下牙齿交错着吐出字来，将嘴唇也咬破了。

    “智难！你疯了？”裘墨然纵身后跃，望着眼前这个神态疯魔的人，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这是怎么了？”

    来人正是平天谷中弟子智难，他似乎在努力抵挡着什么，神志还有半分清醒，一边挥剑乱斩，一边嘶声说道：“快……快……走……我……对……不……”

    两道鲜血忽然从他双眼破堤，将眼珠子也冲将出来，喷得老高。他却觉不得疼，口中还说着：“……起……快……走……”

    裘墨然也是不忍，即便他千里奔袭来追杀林紫叶和罗青，十足一个嗜血之辈，但见了眼前景象，也忍不住心中恐惧，道：“什么？走哪里去？你怎么了？”

    智难嘿嘿长笑，状若厉鬼，说道：“噬……”一个字吐出，忽然身形一顿，头颅率先离身飞起，还不待鲜血冲出，四肢手脚似被利刃无情地切割，一瞬间离开身体，眨眼的功夫，智难已然变成一堆四分五裂的碎肉，将四周地面染成一派浓墨重彩的深红。

    而那头颅却飞得好高，在虚空之中说出了今生最后两个字：“好了……”

    裘墨然忽然弯腰狂吐了起来。

    待他将苦胆都要吐出来的时候，一阵轻微的脚步自智难奔出的方向缓缓传来。

    裘墨然猛然警觉，灵剑瞬间凝结成剑体，望向林中。

    下一刻，却见一个灰白的人影渐渐凸显出来。

    长及腰际的乌发似是万千烦恼丝，纠结萦绕，不绝风姿，玲珑的曲线从颈至足流蔓下去，如一道倾天而泻的飞瀑；秀眉如黛，眸如秋水，鼻翼生晕，纤巧双唇，顾盼流离，韵色盈门——却是个满目春色的绝美女子。

    裘墨然脚下是智难与智行碎成碎片的尸身，对面却是个绝世的女子，这派诡异的画面足令他心生恐惧：“你是谁？他们是你杀的？”想起最先垂死落下的火元鸟，和智行智难二人的惨状，裘墨然的心忽然猛烈跳动起来。

    “我是你。”眉目如画，吐气如兰，这女子缓缓走着，双肩不动，整个人就像是在冰雪的地面上滑行，长发白衣，诡异之极。

    “哼！”裘墨然忍住心中恐惧，“装神弄鬼！说，你到底是谁？为何在我裘墨村大开杀戒？”

    “大开杀戒？这难道不是你心中所想么？”女子仍然向前走着，可裘墨然觉得，自己与她的距离一直未曾缩小。

    “你胡说什么？”裘墨然心中不耐，他只不过想除去林紫叶和罗青而已，至今为止，除去为了次子的命途大道，开此杀戒以来，他还未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否则，他也不会在裘墨村上位几十年，一直受人爱戴和尊敬了。

    其实他也是无法，自从长子应招去前线与妖族作战，战死沙场以来，他一直就在自责和恼恨之中活着，而今后生活的全部希望，也只有自己的次子了。

    他知道，只有变强，变得比别人更强，才能在这个乱世好好的活下去！为了这一切，他都必须除去林紫叶、必须除去罗青，他不能让儿子失去成为强者的机会，因为，那只有死，赤果裸的死！

    “你心中何尝不是血流漂橹？杀吧！杀！只有杀，才能释放真正的自己。”

    那女子一直向前走着，好像永远也走不完。柔美的声音像是长了翅膀，悄悄飞进人的心田，绝美的微笑像朝霞一般划过胸膛，令人生出神往之感。

    裘墨然心中一惊，暗道：“难道是噬魂慑魄之术？”连忙暗运灵力，将破体灵剑化为一道屏障，隔开自己与那女子。

    “我说了，我就是你，哪里来的噬魂慑魄？”那女子轻笑着，语声粘脆，催人奋进。

    但裘墨然却如遭雷击，自己心中所想竟然被对方瞧破了！不是噬魂慑魄是什么？可是，可是我怎地如此清醒？

    师父曾言：世间的精神之力，都以惑人心魄为主，中者莫不浑浑噩噩，任人驱使。

    那两个道人看起来便是如此，可我却什么都记得，也能控制灵力。

    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