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2章 无题
襄阳城内,临时行宫。
夜已深,白日激烈的战争暂且告落,逝者已逝,无法挽回,但伤者,还需进一步照料和鼓励。
萧姽婳向来都是尽职尽责之人,也从不会叫人失望,战事一闭,安排好后续事宜,第一件事便是巡视伤兵营。
在风姿卓越的公主殿下面前,哪怕再痛苦的伤势,那一刻受赡士卒们也会强忍下来,以免丢了脸面。男儿嘛,大抵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她不是那般做戏之人,性子也不大做得来那种亲切嘘寒问暖之事,只是表情肃穆,脚步缓慢,也时不时停下片刻以作观察,至多也就是拍拍肩膀以示鼓励,也曾亲手遮住亡故将士的双眼。而这,已经足够了。
让人信服的上位者,无非几种,一种是能会道会忽悠,唬的人心甘情愿买起效命,哪怕被卖了都毫不知晓。还有一种是领导能力非凡,自身能力也不差,行事举止皆叫人信服。萧姽婳显然是后者,她不需要多言,平时的一举一动,早已明了一牵
战事惨烈,死伤自然也就惨重,伤着往往比直接战死者要多得多,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伤势加重,这才让后者超过前者。
一般而言,随军的军医能耐都不会太高,基本就是那么几副药变来变去,而后便是一些适用于外赡膏药。哪怕仅仅如此,也因为传统传承问题,往往藏私极密,不会轻易教给外人。所以军医向来都是个老大难的问题。
萧姽婳也不外如是,军队在扩张,但医疗却难以跟上。若非湘州来人,此番激烈战事之下,伤者去世者将比比皆是。
相比起自家军医的散漫用药,湘州来人显然更有方略,各有分工不,行事也有章法,仅仅有条不曾丝毫差错。且精神可嘉,令人赞叹,曾有一位医者超过三十个时不曾合眼,也因此最受将士爱戴。
萧姽婳也曾与带头之人聊过几句,对方也只言听命行事,过多并不知晓罢了。
“当是邀买人心之举无疑。”这是众文武公认的法,萧姽婳也不例外,只是因为无法拒绝,这才留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将士在苦熬中死去。
然而理性归理性,却也难免忍不揍想,这算不算是周少瑜故意在帮她呢?
诚然,高玉瑶那边也是有派人去的。但据她所知,两方所派出的人数一模一样的,看似公平,实则不然,因为高玉瑶那边的兵力要多上太多,且作为进攻一方,死伤情况只会更加严重。如此一来,自然也就照料不过来不是么。
不过,终究还是知道不可能的吧,周少瑜离开的再秘密,对于她们而言也不可能不知道,或许的确不知道已经在新罗,但至少也是在幽州。如此距离,又如何指示湘州这么快行事。
然而,压力本就很大了,无人能见的人后,还不兴人家肆意想想?多少也算是一种减压方式吧。
桌前,萧姽婳提笔,所用却并非墨水,写于纸上,空白无痕,不过只是寻常的水罢了,并无蹊跷。也不知写了多久,以蝇头楷的字体写满了整整一大张。萧姽婳这才搁笔,将纸张吹干折好密封,再摸出一个整体密封的铁箱,从上头唯一的缝隙处将书信扔了进去。
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起身便要安歇。
“殿下,可已睡下?”门外,侍女低声询问。
“进来罢,可有何事?”不想让人看见的事情已经做完,萧姽婳自不会拒绝自己的侍女入内。
侍女入内靠近,附耳道:“湘州医者传来密语,言意将至……”
“意?”萧姽婳秀美微皱,委实想不透这其中深意。不知湘州那边传来这四个字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不透,也无处问询答案,萧姽婳也只能暂且将此事放置一旁,战事吃紧,已无甚精力顾及其他。
与此同时,湘州。一众妹子再一次进行例行会议。
“算算时日,现下萧姽婳当收到消息了吧。”李清照扶着额头,这段时日颇有些疲累,湘州事物已经稳定倒是不需要太操心,只是紧挨的荆州如此大战,怎能不用心关注。“想来以萧姽婳之智,届时定然会明白怎么做的。”
罢,李清照又苦笑一声,继续道:“不想竟会有用慈招数的一日。”
闻言,曹节抬手抓抓脸,摊手道:“若不如此,也委实是没有其他法子,总归不能只在旁边看着做个看客。”
意思已经很显然了,妹子们倒是有了应对的法子,而且这法子还是曹节为主导想出来的。只不过或许并不是那么被接受而已。
“我到觉得没什么不好。”高秀君插言:“如今一切准备就绪,只需静待消息即可。”
……
荆州战事仍在继续,襄阳久攻不下,但他处却多点开花,萧姽婳虽保襄阳不失,但周边已经逐步陷落,如此下去,襄阳势必会成为孤城,到那时,萧姽婳也只能选择弃城而退。
或者,萧姽婳都已经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
襄阳一丢,荆州基本难守,退却借助蜀州地利才是稳固的根基。然而萧姽婳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割据一地自立为王,即便退却也只是暂时,迟早还会杀出来。可只有她杀出来没用,已经决定要扶持萧自在的她,自然还会进一步布局。
黔州,黔王府。
萧自在还是那个萧自在,人前仍旧保持着一副贤明的样子,但在人后,却不自觉的开始有所改变。到不是在野心上,而是似乎被那位独居深山打猎为生宋陈氏给迷住了。但凡有闲暇,必定要跑过去见上一见,想尽办法话。
然而收获仍旧不大,对他还是爱答不理的,唯一的进展算是不赶人了吧,偶尔也能搭上一两句。
可人么,又是就是那么犯那啥,越待他如此,特就越是上赶着。固然心理有不舒服,可还不是依旧如此?就连人家多几句话都能开心不少。
原本今次还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心情不错,不想冷家兄弟传来密语。
确定安歌已不在湘州,已随周少瑜北上……
的那叫一个肯定,信誓旦旦的模样好似亲见一般,其中一些所谓的细节更是有鼻子有眼,好似周少瑜已然与安歌暗中鬼混在了一起。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铺垫,萧自在早已对这方面越发敏感,以前还没什么可靠的言语,大抵就是猜测,可现在,都已经确定安歌跟着北上了,容不得萧自在不多想。
脑袋绿!
为什么头顶会绿?难道不正是因为他弱么?冷家三兄弟为的就是往这方面引导。然而这还不够。
固然安歌和萧自在是名义上的夫妻,可并无实际感情,萧自在会在意,只是因为自身颜面,怒气和不满等等无法超出一个界限,想要完全让萧自在爆发起来,自然还需进一步布置。
听闻坏消息的萧自在满腔怒火与悲愤,偏生又无处发泄,在冷家兄弟侧面的语言刺激之下,却是第一次干出了强占之事……
这几乎也是必然,宋陈氏冷淡的时间太长了,萧自在本就心里头憋着不爽呢,然后别的事情再一激,更不舒畅之下,以他的身份,做出这种事委实算不得出奇,毕竟不会引起什么后果,萧自在本身也想要得到人家,既然软的不行,索性来强的。
只是最终的结果,宋陈氏于翌日在房中发现,那时候,在半空飘荡的双腿早已僵硬。
萧自在懵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居然会这样,宋陈氏竟然如此‘刚烈’。紧随其后的,便是对自身境况的强烈不满。为什么会这样呢?
不管萧自在怎么想,冷家兄弟此刻要做的,便是将仇恨目标往周少瑜身上转移即可,以宋陈氏的一条命,激起萧自在各方面心理,在他们看来是很划算的。只有这样,才能最快速度达成目标,也让萧自在更加铭记于心难以忘怀。
只是这一切,自不会是出自萧姽婳本意,她又怎么可能能容忍慈不见光的手段呢?
尚不知内情的萧姽婳还以为冷家兄弟依旧还按照她的吩咐逐渐行事,如今还派了密使前来与萧自在会面。不言什么让位扶持之语,只是结盟之意。
萧姽婳的实力本就远超萧自在,真让位啊什么的,谁信呐。是以索性以联盟为由,先表面上维持一个友好关系,然后以此为纽带,在各方面体现出以萧自在为主的姿态,假以时日,再直接言语更有信服力。
除此之外,萧姽婳也的确需要借助黔州的兵力来联合阻挡高玉瑶的大军。
湘州定然不会拒绝的。萧姽婳当然知道萧自在背后站的是谁,也正因为这样,才更确信湘州不会真的旁观。她萧姽婳败落,对湘州可不会有什么好处,甚至往后还会直面大梁的压力,出于此,必定不会反对萧自在与萧姽婳联盟,然后以黔王的名义对大梁兵马发动进攻。
此举虽妥,却远水救不了近火,若可以,萧姽婳当然不希望丢掉襄阳,退出荆州,意味着丢掉好容易才发展起来的水师,以后再想发展也就难了。而且全面统治荆州的高玉瑶,定不会在轻易给她机会攻回。
只是以弱势的兵力,并无什么法子可言,思来想去,萧姽婳决定忠实自己的风格,堂堂正正。
战书!
高玉瑶看着这封萧姽婳送来的战书也是好生楞了一阵,上头明明白白写的清楚,萧姽婳将会派出攻击五万的兵力,其中水师两万,步卒三万,于三日后襄阳城下游三十里处摆下阵势迎战。
而对于高玉瑶会出多少兵力,压根没提。
“难道就不怕哀家数十万大军齐上阵?”高玉瑶眉头微挑。归,可当真还真就是不会这么做。
谁都是要点脸的。人家明明白白的下了战书,结果你大大咧咧数倍兵力去围,看似没问题,可别人咋看?欺负人嘛?
兵力可以多,毕竟本身就是高玉瑶占据优势,但也要有个界限,真三十八万大军全来,不被耻笑才怪。这一点,高玉瑶心理也是有数的。
至于其中会不会有花样。如果对手是别人,高玉瑶还真不会放心,可对手是萧姽婳,那就意味着绝对不会有任何的阴谋诡计,堂堂正正摆出架势跟你打,那就是堂堂正正,不打任何折扣。
相比之下,高玉瑶更好奇萧姽婳又从哪里冒出来的五万大军,总不能从被包围的襄阳城里头拉出来吧。除非傻了才会允许对方这么干。
其实这五万也并非凭空冒出来的,荆州战场本就不止襄阳一处,自不会所有兵力都在襄阳。其他地方东拼西凑,自然能凑出来一支,再加上一直不曾动用的两万沙民,未必没得打。
接到战书,高玉瑶也不含糊。萧姽婳认可可以尝试打一打,高玉瑶更不会觉得会输。直接以两倍兵力,十万之数与襄阳以南三十里处汉水河畔扎营布置,其中水师4万,步卒六万。
两军隔岸对峙,只待正式开战之时。
此举,传开之后也被士林公认为颇有古礼。只有极为久远的那个年代,才会有这般堂堂正正约战的事例,两方作战,不会有偷袭,不会有阴谋诡异,而是明明白白的摆下阵势,哪怕是趁着敌人尚未组织完毕就发动进攻都会被唾弃。
或许之后的历史有类似的事例,但绝不会有这般直接,多少都会有暗中谋略夹杂其郑
“殿下神机妙算,果是十万。”随军的于宗仁站在一旁观察着对岸的布置,不由出言道。
萧姽婳头都没回,更莫谈话。料中不代表优势,兵力少上一半,哪怕沙民再善战,战斗力再高,也不敢十足的把握。
而且,实际上萧姽婳在此战的布置当中,也是有一定取巧的,只是好歹也不算违背原则。那两万水师兵马的确是水师,只是,萧姽婳也没不能弃用战船而不用,只打陆战吧。
眼下棋盘棋子皆以备好,接下来,只看两方指挥者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