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3章 无题
决战之日,清晨。
这场关乎荆州局势的战事,终于正式打响。
汉水两畔,旌旗飘扬,两方兵马皆表情肃穆严正以待。
两方营中,也分别搭建了高度不低的高台,一方萧姽婳一身铠甲,头戴缨盔,身后的大红披风飞舞,英姿飒爽的立于台上,轻抚腰间长剑。
另一方,高玉瑶甚至不像是出来打仗的。相比起萧姽婳的全副武装,高玉瑶更是来参加一唱丽的盛宴,身上所穿,其规格绝对是除皇帝意外最高规格的冕服,身后的尾摆更是托的老长。
这意味着,假若战事不利,就这么一身装束的高玉瑶甚至想跑都来不及。只是这不代表轻视,相反,高玉瑶这么一身,更显庄重令人敬畏,在这个等级分明的社会,衣裳,便已代表了许多。而且这么个搞法,也就明身为大梁太后的高玉瑶对将士的信任,态度鲜明的表示了,此战许胜,绝不许败!
单看现在的场景,绝不会有人想到,曾几何时,两人也是极为亲密的闺中好友。那时候,高玉瑶尚未嫁入皇家,只是闺中知书达理的丞相千金。而萧姽婳,也是真烂漫的少女,从不知兵事为何。
“都已经变了啊。”高玉瑶遥望着,哪怕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却仍旧低声感慨。随后扭头,对左右下令道:“开始吧,且按预定指令行事。”
“喏……”左右应下,立即举起相应旗帜。
不多时,江上水师开拔,一万水师是为先锋,呈扇形,缓缓向对岸靠了过去,显然先要打一波试探。然而即便只是试探,萧姽婳也不与之直接为敌,命令之下,萧姽婳一方的水师竟然直接向两侧远离,将其后的岸边大营直接暴露。
“嗯?”此举看的高玉瑶很不解,这是要做什么?水师不应战,直接大开中门引我等进攻?
“先勿靠近,发射弩炮。”高玉瑶再次下令。
一架架准备就绪的弩炮射出超大号版的弩箭,直接向着萧姽婳的大营袭去。一部分偏离预计路线射偏,一部分落入营中却没有命中任何目标,却也有少许直接击中敌军,以弩炮之威直接射中敌人,结果已经不用想了,也因此造成极的骚乱,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对此,萧姽婳没有任何多余的指令和动作,就这般静静的站着,等待高玉瑶下个指令。
“原来如此么?”高玉瑶稍有些想明白了。为确定自己的猜测,下令道:“命其中两万水师兵马一分为二,分别追击敌军水师,无需过多追击,尝试即可。”
萧姽婳的水师为两万,分散朝两侧驶离,也就是两个方向各有一万水师。而高玉瑶以同样的数量去试探追击,那么很大程度上可能会发生摩擦乃至战斗,可结果却是,萧姽婳的水师仍旧避而不战,你追我就跑,你回去我也跟着回来,反正保持距离,就是不跟你直接来。
见此结果,高玉瑶也肯定了,萧姽婳打的就是让高玉瑶主动进攻的打算。借助营寨而守,便是占据地利,如此可一定程度上削减兵力上的弱势。加之高玉瑶一方是登陆作战,进一步加大了进攻的难度。不过在有着水师优势的情况下,也大可借助水师策应箭雨压制,以确保己方兵力顺利登岸作战。
思索一番,确定无疏漏之后,高玉瑶决定主动出击就主动出击。
“蒙将军。”
“末将在……”
“领你部一万兵马为先锋,率先登岸攻营。”
“末将领命。”
“洪将军,尔领两万水师策应,辅佐蒙将军顺利登岸进攻。”
“喏,末将领命。”
“牵将军,尔领两万兵马紧随其后,只待蒙将军顺利进攻,立刻跟进支援,不得有半分延误。”
“还迎…”
一条条军令下达,军队迅速调动起来。
两万水师策应步卒登陆作战,剩余两万分别防备萧姽婳水师以防半渡而击,而步卒,先后分三批,共计五万,对萧姽婳大营进行强攻。
看起来高玉瑶应当只剩下一万兵马才是,然而她高玉瑶又不是萧姽婳那等光明正大之人,或许不会超过太多,但也绝不会老老实实十万就是十万。准确来讲,她还有八千禁卫不曾算在内呢。所以仍旧有近两万人留守确保安全。
高玉瑶的军队调动,萧姽婳一方则是大喜。
假若当真水师对水师,步卒对步卒,那么兵力的差距无论如何也无法弥补,高玉瑶抽调来参加此战的兵马,也绝不会是咸鱼,换言之,哪怕萧姽婳之兵再精锐也不会超出太多。更莫其中有一些还是凑出来的,委实当不起精锐之称。
也就是,规规矩矩去打,固然正大直接,可却必败无疑。她萧姽婳有原则不假,却也不是完全不知变通,能用的谋略自然还是会用,而且也算不得阴谋诡异。
那么,如何消除兵力上的差距呢?
一个字,守!
但这还不够,步卒终归只有三万,而对方却有六万。临时搭建的营寨,又如何称得上坚固?地利有限之下,能弥补的差距仍旧少的可怜。
可若是能将水师兵马释放出来呢?
为何水师不直接迎敌?因为那就是个空壳子,参战的的确有两万水师,但真正留在船上的,只有五千。若真去迎敌,岂不是提前暴露。
是以,萧姽婳的营内,实际兵力无四万五千,而高玉瑶此刻要直接进攻大营的,却是五万。
只有五千兵力的差距,又有防守之优势,怎么没得打?
只要不是第一时间发现淬,只要迅速打出优势,哪怕高玉瑶反应过来也让水师登陆参与进攻,但其中的时间差就已经打出来了。
“全军备战!”萧姽婳一声娇喝,表情却异常严肃。哪怕目前为止一切预料顺利,也仍旧不敢有半分大意。
很快,高玉瑶的一万先锋步卒顺利登岸,甚至用来策应辅助的两万水师都没有出手,弩炮或许的确能射至大营,但寻常箭矢却不能。萧姽婳不派兵靠近阻拦,他们自然也不用发射箭矢去帮助步卒登岸。
见此,高玉瑶一方也更改策略,直到五万兵马尽数集结,才悍然发动其进攻。而这时候,萧姽婳的大营内,明面上的兵力仍旧只有三万,那一万五千的兵马,还藏于营中不出。
“杀……!”
五万兵马冲锋而至,临时搭建的营寨栅栏甚至不需要梯子,身体条件好的,一个冲锋就能直接攀越过去。若是真不管不顾直接人挤人去冲,直接冲倒都校当然了,也没有这么打仗的,谁想死啊,这么个搞法,第一排肯定必死无疑不是么。
不管如何,萧姽婳一方立刻感受到极大的压力。
“宗仁。”萧姽婳忽然出声。
“末将在!”于宗仁大声回应。
“你下去吧,看准时机放出豁口让敌军侵入,而后……”
“而后伏兵杀出!末将明白!”
计划自是极好的,假若一切顺利,那么冲入营内的高玉瑶兵马,只会成为瓮中之鳖,坐以待保
然而……
高玉瑶端坐在不知何时被搬出来的座位上,手拿团扇轻摇,嘴角也微微扬起。
“萧姽婳呀萧姽婳,终究还是我棋高一招,不是么?”高玉瑶此刻的语气,何等自信。“传哀家之命,待敌军大营被冲出豁口,水师兵马立刻尽数登岸进攻,不得有半分延误,怠慢者,杀无赦!”
再明显不过,高玉瑶早已看穿了萧姽婳的打算,而发现之点,便在于萧姽婳麾下那一支由沙民组成的步卒。
毫无疑问,在沙漠那种地方成长厮杀起来的兵马,其作战能力是绝对值得肯定的。然而这支人马却有着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不善水战。不对,应当,完全不会水战才是。
在沙漠那种地方,有水喝就是极好的了,哪还会做别的,洗澡?拿沙子搓搓不就好。所以,会游泳的又能有几个?这就更别提水上作战了。
既然明知由此缺点,却仍旧将作战之地放在水畔,甚至还让水师参与。
呵,她高玉瑶,又怎会是那种粗心大意之人呢?由此推算下去,那么推算出萧姽婳的水师基本就是个摆设,这很难么?
看穿了一切并反之利用,这便是高玉瑶的底气,是她敢这等盛装出现在战场之上的原因!若非萧劼明面上还在失踪,怕是绝对少不得也要将其带出来亲自教导。好歹,这也是难得的正面大战,没有这更好的教导时机了。
“太后,我军已冲破敌营了!”旁边忽有留守的将领惊喜高呼。
“呵……”高玉瑶笑了笑,扭头瞅了瞅这位表情惊喜的将领,心里头已经将他划入黑名单,往后是别想升官了。显然这就是位看不清的,攻破?不要开玩笑,那就是对方特地放出的豁口请君入瓮的。若非她高玉瑶早有布置,那五万进攻的大军能回来多少?
大营攻出豁口,不断有大梁将士冲入其郑而萧姽婳一方,哪怕是故意为之,面对如此冲击,一时间也是无策的很,若不是有伏兵要杀出,那就是当真要被攻破了。
“不好!殿下快看!”
一声惊呼,萧姽婳抬眼将视线从自家大营看向了远处,旋即失色。
只见高玉瑶不仅岸边的两万水师已经在飞快登岸,连远处的水师也在全速驶来,摆明了是要来登岸参与进攻的。
“快,传令,伏兵尽出,莫要再耽搁!”萧姽婳大喝。
原本的计划,是还要放入更多的敌军一网打尽,但现在,继续放的话,待对方水师也参与其中,很可能就已经晚了。
一万五千的伏兵杀出,很快就将豁口堵住,冲入内的近三千大梁兵马也尽数扫灭。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真正的苦战来临了。
打到现在,萧姽婳营内的兵力约莫还剩下四万两千余。高玉瑶的兵力死伤自是多上不少,已达五千之数,但是,在水师也参与进来的情况下,直接进攻的总兵力已经高达九万!
“传令,中军开拔,登船,靠岸!”高玉瑶起身,她要亲自去收取此次胜利的果实。此战,萧姽婳很可能被俘乃至被杀。
另一边,满身血红的于宗仁回到萧姽婳的身边劝谏:“殿下,撤军吧。”
“不!坚决不撤!”萧姽婳紧咬着唇。她如何看不出大势已去,单凭简陋的营寨,压根不可能阻挡两倍于己的敌人,死战到底或许的确能给敌军重创,但结果定然是己方全军覆没,连她也不会例外。
然而,不甘心啊。
从第一次领兵到现在,何尝有过如此大败?固然胜败乃兵家常事,可一仗的失败,代价就是失去整个荆州。再杀回来,不定是哪年哪月。这如何甘心?
而且,整整五万兵马啊,撤?那还有多少能够活着回去?
“殿下!”于宗仁大吼着。“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啊!殿下快撤吧,我等誓死护卫殿下周全。”
“殿下……!”旁边的将士尽皆高呼。
“绝不!”萧姽婳拔出宝剑,高喝道:“只有死战的萧姽婳,断没有落荒而逃的萧姽婳,我意已决,定要死战到底!”
“殿下!”于宗仁一握拳。“对不住了!”
本以承诺再不会违背萧姽婳之意的于宗仁出手了,在其余将士的合力之下,强行将萧姽婳大打晕背离,再耽搁下去,怕是连突围的机会都不会再樱
是日,萧姽婳与高玉瑶一站落下帷幕,以萧姽婳惨败而告终,若非属下冒死,萧姽婳亦不能幸免。然此战,于家兄弟二人,长兄于宗胜战死,于宗仁重伤斩断一臂,其余将领死伤众多,五万士卒,除五千留余战船的五千兵马外,其余四万五千只余三千一同突围而出……
如此损失,荆州断然没有可能再守,萧姽婳再不甘,也只能选择放弃。自责的她甚至想着,早知如此,之前索性直接弃之,尚能保存那五万兵马……
就在萧姽婳默然无语准备撤离荆州一事的时候,另一件惊饶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