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流言
黎肆笑道，“算了算了，快起来吧，你帮我包扎伤口，我还没感谢你呢。我这半个王亲，长这么大，在族中呆的时间一共加起来还不到一个月。”
“谢，谢谢……”女孩继续疑问，“可是……你们王室的人，也要和我们一起参加祭祀吗？”
黎肆苦笑道：“我哪知道。我随父亲出使商族，中途有事耽搁，他先回来。我回来后就听说他被处死的消息，再过几天，我就也被莫名其妙的抓到了这个破地方，居然是什么断臂祭祀。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整个黎族都有断臂传统吗？”女孩依旧吃惊。
黎肆回答：“现在知道了。父母从未告诉过我，我也没有问过。他们说他们的断臂是年轻时候的意外导致的，我就没有深究。现在才明白，为什么父亲打我记事起，就带着我出使各个邦国种族了。”
女孩自言自语道：“看来他们早有准备了。怪不得刚才那女人说什么黎族长使……她真的是你母亲？”
“嗯。”黎肆其实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女孩淡淡的叹了口气：“那看来大家所传的流言，是真的了。”
“什么流言？”黎肆皱眉思索，自己回到族中的前前后后，并没有听到过什么流言。
女孩看了看他，回答道：“传言黎族长使给族长递交了一份有关断臂祭祀的文书，好像是要求废止断臂祭的……结果族长大怒……”
黎肆深深的哀叹，“原来真的是这样。他们，他们就不考虑后果和我的感受吗？”
“因为你已经年满十六岁了，必须要回来，必须要断臂。”女孩淡淡的说。黎肆一愣。
即便他们不告诉黎肆这些事情，这一切也总会到来。父母不告诉他，定有他们的理由。只是到了最后，还是没能保护好他。
此时，他舒了口气，一切都似乎明白了。他说：“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女孩微微一笑：“小叶峰，月语。”
说罢，他们身后的红色区域，大部分民众已经扬起旗帜准备离开。上千人的祭祀典礼，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惨叫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结束了。
族长乘着天蜗飞兽离开，周围的银彩祥云上，是肃立的十大银衣侍卫。只见夜空中一道银光划过，玄鸟失色，千点灯火依旧摇曳在风中。人群骚动，各个峰座都在召集年轻的祭祀者，准备返程。
“结束了。”女孩望向远处，用红色的丝绸裹紧了双腿，像是柔美滑顺的筒裙一般，提着前面的末端，系在腰间，转身对黎肆说道，“黎肆王子，我们后会有期吧。”
黎肆还未说话，只见这女孩纵身一跃，红绸缎飘扬在空中，白色的身影像是夜空中的仙子一般，飞向族中红色坐台。
很快，她的身影就再也看不到了。
黎肆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左肩的伤口，不知道是真的好了，还是已经麻木。祭祀场上，断臂就那样横七竖八的扔在那里，伴着夜间的雾气，鬼魅一般笼罩在巨大而空旷的场地上。
风有些冷，祭祀场的人群很快就散去了。
此时，一队身着黑色盔甲的战士，声律整齐的踩着重步，朝自己走来。为首的战士停步站稳，问道：“是黎颂王之子，黎肆少主吗？”
黎肆不明真相，左右看看，来了有十几个黑色重甲战士。这是族内战争才用得到的黎族王室装戎。
黎肆还天真的想着，难道黎族要打内战了？他捂着肩膀，怀疑的回答道：“是……是我，怎么了？”
为首的战士一脸冷漠，说道：“少主，族长有令，断臂祭祀后，您已降为庶民。但念在黎颂多年功勋的情面上，特赐您前往‘凌霄庭’养伤一日。一日后，会有战士送您离开黎族。”
黎肆一脸吃惊，还有着恼怒。这战士也看出了黎肆的情绪，口气坚决：“这是族长之令，违者格杀勿论。小人为将，希望您不要为难我们。”
说罢，众人朝两侧退了几步，让出一条路。路的尽头，是一架上有玄鸟木雕的牢车。
“请吧！”为首的战士伸手指引。这要是放在以往，黎肆绝对要暴跳如雷。但是现在，他强压住自己心中的怒火。无论如何，先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这种今世必报之仇，日后从长计议，也不算太迟。
黎肆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响，右拳紧攥到指甲刺进肉中，流出鲜血，紧攥到五指骨头咔咔直响。但是脚下，却依旧朝着牢车平静的迈出着步子。他在心中说道：“孩儿今生不报此仇，绝不苟活！”
祭祀场上，人烟寂寥。牢车吱吱呀呀的压着湿漉漉的草地，慢慢离开。随后不久，一阵阵秃鹰拍打着翅膀，飞向祭祀场。
不远处的野兽仍在在低吼，此时仿佛就潜伏在附近的深林中。离开祭祀场越远，这样撼动人心的低鸣就变得越弱。
黎肆在牢车中苦笑。一定是那些恶兽饿鸟，去啄食他们的断臂了。呵呵，这样的盛世，真是可笑。上千条新鲜的胳膊，也算是他们深林中各种食肉动物的盛大狂欢了。
坐在牢车中，黎肆渐渐平静下来，脑中不断的响起母亲交代的两句话。第一，不要弄断自己的左臂。黎肆看看呗鲜血染红的袖子，深吸一口气。
不过，为什么母亲说妹妹在菩提洞呢？她不是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去黎族长宫内城里了吗？
慢慢的，他靠着晃晃悠悠的牢车睡着了。此时的他觉得不论如何遭受痛苦，只要能稳稳地睡上一觉，就足够了。
牢车需要穿过深林区，再路过两个小城和一个王城，之后登临小叶峰，再路过一片山上的深林，就能够到达黎族王室御用休养圣地“凌霄庭”了。族长给他安排这样一个珍贵的地方，似乎很重视黎肆。
直接杀掉黎颂很不明智，虽然他触犯族制，但毕竟做了黎族族使二十年有余，很多外界的东西，都需要经过他的筛洋，带入族中。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再有了。
事到如今，族中眼界最为开阔的，要数黎颂之子黎肆了。
因此这次黎肆的凌霄庭之行，是族长的考验。
临近午时，他们经过了一座名叫南竹城的边塞外城。这座外城，是战争时期修筑而成的，主要用作御敌。
南竹城位于小叶峰和斜王峰之间，地理位置十分优越，是属于小叶峰支脉偏南的地域。
黎肆抬起头，这里的褐红色城墙高耸在眼前，城墙上的城楼仿佛直插云霄，宏伟壮观。边塞特制的褐红色岩石，坚如磐石，即使是满了九阶的武皇，也难以撼动一丝一毫。
城门是高达几十丈的红色漆门，此时朝两侧敞开着，上面钉着两只张开翅膀飞翔的玄鸟图。城门口站着四个手握重兵器的重甲守卫。但是来往行人他们并不去阻拦。
族长有令，要带他游街。南竹城比黎肆想象中的要热闹上十倍，见到他的牢车和重甲战士的身影，民众纷纷让路，面面相觑，还带有一些惊慌和奇怪。
得知是反抗祖先的断臂之礼，才被抓的，于是激怒了大批民众，人群中的愤怒与骂声还不能令他们解气。
除了骂声鼎沸外，不知什么时候，从远处飞来一只臭鸡蛋，不偏不倚的砸中了牢车中黎肆的脑袋。顿时，一股股恶臭弥漫在牢车里。这都什么时候坏了的鸡蛋啊！
黎肆伸手去擦，这个时候，人群顿时呆滞的安静了两秒。两秒过后，漫天飞舞的臭鸡蛋，烂菜叶子纷纷砸向牢车……
黎肆吓得急忙抱紧自己。等到牢车经过了南竹城的北门。人群才渐渐散了。牢车中满是垃圾，黎肆几乎不能动弹。
这些东西很奇怪，不知怎么的就钻进了牢车，但是却不那么容易掉出去。黎肆见到人群消失了，终于探出头，一点点的将牢车中的东西扔出去。
这时候，只见旁边的重甲战士发牢骚道：“真他妈倒霉，呸……呸呸！”
黎肆抬头看去，只见这些重甲士兵的身上，也落满了臭鸡蛋的各种垃圾，不由得双眼发亮，有些幸灾乐祸。
那么重的盔甲，确实连清洗都很难。战士的兵器夹在脖子上，右手清理着头上身上的垃圾。
此时的黎肆根本就没有境界修为的意识，从小就不接触这些东西的他，连修炼的第一个等级“凡人一阶”都算不上，更别提一拳能打出一百斤的力气了。
傍晚山中，天气变得凉爽。最后一段山路走完，就能到黎族圣地的凌霄庭了。夜幕降临，走了一天的战士脱掉重甲，燃起篝火，准备晚餐。
在牢车中的黎肆又累又渴。他嘴唇发白，虚脱的靠着牢车，一句话也不想说。
一个战士将烤熟了的一只兔腿递了过来，又端进来一碗水，说道：“吃吧，别谢我！饿死了你我们都没法交代。”
黎肆睁开眼睛，伸手去摸兔肉。这香味立即激起了他的食欲。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旁边的草丛突然一动。
虽然体力不支，但他的敏感度还在。远处的十几个战士纷纷吃饱喝足，就地倒下睡了，还有几个站在远处巡逻看守。
突然，草丛中出现一个蜷缩着身子的男孩，趴在牢车外的地上。这男孩好似凭空出现，因为天色已黑，吓了黎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