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一切事情好像都在隐隐发酵，等待某个时间点爆发的时候，六王女殿再传来坏消息，青往旧伤复发，红凤军没有了领头。
六王女带着宫里的医者，亲自前往红凤军，一来是为了稳定军心，另一个是为了青往。
她叫青音等跟随的人在帐外等候，自己则撩开青往所在的营帐，缓步走了进去。
营帐内十分干净利落，除了必须的物品和摆设，没有任何额外的东西。进入营帐后，首先看到的是他处理公务的书桌，上头只有几个今天呈上来的卷轴，六王女走过去，伸手拨了拨，头也不抬地对里头的人说：“最近没什么大事要处理了吧？”
那个本应病重在床的男子安然无恙地从里头走了出来，答道：“已经基本整理完了。”
“我没想到你会选在这个时候。”六王女转过身，望向高大的身影。
“如您所说，我无心战场，不如选择一个恰当的时候回到家乡，这是我想要的。多谢殿下成全。”青往曾以为，一旦进入军队，只有尸首才能回到家乡，即便有幸活了下来，权力更迭，自己也会不得善终。
那日六王女与他交谈后，他夜晚一直无法入睡，青虽的离开无疑让六王女殿损失一个助力，如果他在这个时候离开，是否会给主子带来更多不便？
六王女似乎真的有读心术，在他纠结之时，主动开口询问，让他坚定了决心。
“你也辛苦了，待会儿和青音她们告个别吧，可能以后很难相见了。”六王女提了青音等人，却没有提到她自己，仿佛她是个多么理智没有情感的人。
青往是个粗线条的人，没有仔细考虑到这点，立即点点头说：“属下知道。”
“青音，让医者回去吧，老毛病而已。”六王女对帘外的青音朗声道。
青音答：“是，殿下。”
过了一会儿，六王女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喊了青音她们进来。
一进入营帐，青音和越落看到那站在六王女身边的青往，心中便有些不对劲，不是说旧伤复发吗？这跟没事人一样站在这里的是谁啊。
六王女看了她们一眼，说：“我打算让青往回家乡休养，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你们有什么事要处理的，抓紧时间。”
这是直接撤了青往的职务吗？
青往兢兢业业，管理着红凤军和官学，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次竟是毫无理由地夺了他的职位吗？想到之前六王女有意提拔武雄，不过是半途插进来的贵族，初入战场就能担当六王女的前锋，若他真是惊艳之才也就算了，偏偏他只是勇猛有余，这让她们心里怎么服气？
青音更是直言不讳地对六王女说：“殿下，属下不明白。青往如今好好的，为何要让他回归乡土呢？他又没有做错事，为何会是这样的处罚？”
在她们眼中竟是处罚吗？也对，从统领红凤军的实权人物，到一介平民，在不少人眼中，可不就是处罚嘛。六王女再次询问青往：“青往，你确定吗？”
青往直视她的眼睛，坚定地说：“是的，殿下。”
接二连三将亲信派离自己的身边，外头估计该传她为了权衡，不惜夺了亲信的位子了吧。六王女不用思考都知道别人会怎么说她，可是这又是不得不做的事情。可能经过这事，连青音都会动摇对她的信任。
六王女再次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既然青往都这么说了，这事就不需再讨论，之后青往在红凤军的位子将由武雄接任。红凤官学从红凤军中独立出来，仍保有为红凤军输送将领的职责，但管理全权由官学院长负责。”
从六王女放权到她拔除青往，短短的数个月时间，令有些人不禁联想她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青往变为普通人，他的那个位子也将空出来。红凤军由武雄接任，这令不少人大跌眼镜。武雄何德何能，从一个普通的士官，一路高升，直接成了管理红凤军的人。
“你为何这么做？武雄我知道，勇气虽有，智谋不足，并非是管理红凤军的好人选。红凤军人才济济，一个武雄能镇住底下的人吗？”喻畏半倚在南花园的长榻上，好奇地问道。
越落未戴面纱，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听到他的问话，没有立即回答。他不知道，她又何尝知道呢？青往的事就好像晴天霹雳，打在了她们身上。青字辈侍卫，如今只剩下她和青音，还有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青影，下一个离开的会是谁，没人知道。
“不想说？”喻畏笑了笑，没有勉强，“好了，我不问了，都是你们红凤军自己的事情，我这个外人就不插嘴了。而且，我还想保有一点幻想。”
“幻想？”越落奇怪地看向他。
“幻想你提拔武雄是因为他是我的好朋友，哈哈哈！”喻畏发出爽朗的声音，他当然知道这不可能，可是也许有一点影响呢，证明他在六王女心中还是有点地位的。
他不过是开个玩笑，越落却放在了心里。或许，他说的没有错，殿下提拔武雄，可能真的多少有这个因素……
离青往回家乡的日子没有几天，六王女特地到了红凤军，和他单独聊了聊。
“青往，你之前是为什么参军呢？”岳国的孩子想要当兵，是氛围导致的，可是她从第一次见到青往，就知道他并非是那些孩子一样，对军队有什么憧憬。根据她以前的设想，青往是因为父母双亡，无家可归，才选择了这条路。可是她并没有机会写出来，便来到了这里。
两人走在红凤军营外的草场上，远远地可以听见红凤军操练的声音。
“不为什么，从家里出来，看到了招募士兵的公告，便报名了。”青往并没有想那么多，也没有想过要扬名立万，他每日在做的，是尽力做好自己手上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这样的位子。他在六王女身边那么多年，不乏各式各样的人来拉拢他，可是他没有背叛的原因，就在于他觉得六王女能理解他，虽然她不说。
“随心而动，倒是潇洒。”六王女赞赏道，“那日你知道我会和你谈这事，为何没有像青音她们那般觉得是拔除你呢？”
青往想了想，颇为认真地说：“殿下不是这样的人。”
六王女轻笑了声，没想到最后是这个沉默寡言的人比她身边的人更知道她是怎样的。
“有一阵子，我也在想过上这样的日子。”六王女感慨道，“有个小院子，种种菜，种种花，自给自足，想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不过这样的日子，我应该是过不上了，希望你能过上你想要的生活，青往。”
“会的，殿下，属下会的。”
青往走的那日，下了都城的这个冬天第一场雪。越落和青音亲自到城门口送他，一路陪伴他到城外。
将要离别的时候，青往停下了马匹，对她们说：“你们不要怪殿下，是我自己要的。以后只有你们陪着殿下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青音“哇”一声就哭了起来，嘴里还嚷着：“你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走，就剩下我们了，还说这种话！”
越落无奈地抽出手帕，递给她。
她接过，眼泪鼻涕却还是流个不停，簌簌地从脸庞上掉下来。
“你们也该想想，以后要走哪条路了。”或许六王女会帮她们安排，可是最终决定的，还是他们自己，只有自己想清楚，以后才能走得更加明白。
说完这些话，青往便叫她们回去，自己则驱马离开了这个他待了十几年的都城。
红凤军毕竟是岳国最精锐的部队，这么大的变动，引起了国王以及朝中的注意。为了塞住那些贵族的嘴，国王只能在商谈国事的时候把六王女喊到了国王殿的议事厅。
还是那个熟悉的位置，还是那个熟悉的屏风，可是屏风前坐的的人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个了。六王女眼神黯然了些，落座于自己的位置。
她刚坐下，坐在底下的原长老便来势汹汹地问道：“六殿下，红凤军是我岳国最好的队伍，多少资源砸在这支队伍上，你不和大家说一声，就擅自换了坐镇的人，这未免有些太过草率？”
六王女疑惑的声音传来：“红凤军不是我的军队吗？怎么原长老这么关心？你看，我从不会去问你们原家各城城主的军队最近添了多少武器，毕竟这不属于我的职责。”
她这是在嫌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呢。
原长老不死心，继续炮轰：“虽然是你的军队，可是花的是国家财政，有什么决定还是和大家商量一下比较好吧？”
“嗯，我和陛下说过了，难不成还要通知你一声？”
有些人忍不住的已经笑出了声，国王都还没说话呢，他一个贵族长老，有什么资格质疑王族的军队如何？没看见国王陛下还未登基的时候，换了多少次高阶将官，都没人说话嘛。
“而且，我提拔的是你的女婿，你不该高兴吗？”六王女又来了一句。
对啊，原长老的二女儿不是嫁给武雄了吗？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原长老有苦说不出，他的女儿是嫁给了武雄没错，可是偏偏这个女婿是油盐不进的石头，平常和原家走得远，和他女儿关系也不好，前段时间，他女儿还回了娘家，一个月了，也没见武雄过来接，这样就算武雄接了红凤军的日常指挥又有什么用。
六王女想到这个，重新加了句：“不过你说的对，我们花的是国家财政。最近王兄不是说要削减军费开支吗？那就从红凤军开始吧，能精简便精简，到时候再到各个军队，也能有个借鉴。”
原本还在讨论的政策，在她这一张一合间竟成了马上要开始的措施。以前就听说六王女是国王陛下的有力支持者，没想到她竟不惜拿自己的红凤军开刀，以支持国王的政策。他们今天到底是为了什么将她请来的？
散会后，七王子和木非林留了下来。撤掉屏风，他们看到六王女正无聊地撑着下颌，望着窗外，闲散无比的模样。
“王姐出马，果然震惊四座。”七王子调侃道。
她干了什么……六王女不知道他们能联想多少，反正效果达到了就行。今天她虽然开口这么说了，可是最终还是要看长老院会不会继续阻挡。国王再次提出该政策，看看长老院的反应，这漫长的纠结时间还没停呢。
“不过，你把红凤军的日常指挥从你身边的侍卫换成了武雄，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武家是王权派，难啃的骨头，即便是他这个新登基的国王，现在还没有获得他们完全的信任，她这般着急地将人换成武雄，难道是有什么盘算？
六王女信口胡驺道：“这不是正好？武家肯定会站在你身边了。”
坐在一边的木非林说：“即便如此，长老院的八贵族还是不会轻易同意的。”
“这就要我们的国王陛下赶紧立后了，这不就能多得一票？”六王女话题一转，专注于对国王的催婚。
“我看你是想着自己的婚期将近，闲着无事来管我的事了吧。”国王好笑地说道，“最近喻畏不是常常到你殿里去？”
“喂喂喂，我们可是光明正大的，怎么在你嘴里说出来这么不对劲呢？”六王女觉得他肯定是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岳国民风开放，订婚的男女夜宿在一起也不算什么大事，可问题是她没有，这样被说就有点被冤枉了。
“哈哈哈哈哈！”在场的男子们见状皆是笑出声。
六王女无奈地闭上嘴，算了算了，不和他们计较了，一群臭男人。
正当他们聊得开心时，国王的侍从前来禀报说：“陛下，傅夫人求见。”
三人的目光皆落在唯一在场的蒙面女子身上，她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受到任何影响，低头抚着茶杯不说话，国王思忖了会儿，说：“让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