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玉兔
傅云泽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声：“鬼丑已经在盘问了。”
顾瑾言却想得很认真，继续道：“我再去宫人那边问问，看能不能问出一些新的线索。”
“恩。”傅云泽回答。
两人再走了一会儿，顾瑾言疑惑地看着恍然出神的傅云泽，声音软绵绵地唤道：“世子？”
傅云泽一下回神，疑惑地对上她的视线。
她弯起了眼睛：“想什么呢？园门在这边。”
傅云泽这才发觉自己走错了方向，梗在喉咙的话让他难能沉下心。
他缓慢迟钝地正过来脚尖，定定地望向顾瑾言。
顾瑾言以为他总出神是在想案子，笑了笑，没有再出声说旁的话，转身就要往园门外走。
傅云泽下意识握住她的手腕，这回手劲儿放得很轻，却足以让她诧异。
“怎么了？”顾瑾言问。
傅云泽抿了抿唇，一字一句地对她说：“方才是我不好。你别怕，以后再不会如此…”
顾瑾言先是一愣，继而扑哧轻声笑出来。傅云泽一头雾水，不知她为何而笑。
顾瑾言声音灵俏，说：“世子不用在意，原就是我不好的。”
傅云泽从她宛如月牙儿的眸子里看到了落寞。
她不多说，傅云泽也不再多问，只轻轻帮她拢了下肩上的披风，声如春潭：“多谢，世子。”
傅云泽入京多年，第一次觉得寒冷不是那么难捱。她一笑，仿佛京城的冬天都暖了些。
不久，顾瑾言将宫女芳乔调到她的住处来，由墨雨照料着，又请了御医为芳乔诊病。
不出两日，芳乔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但平日里仍然很沉默。一旦墨雨尝试提及连翘的事，芳乔就会变得很害怕，甚么也不肯说。
顾瑾言也没再逼她。圣上限令十日内破案，再从芳乔身上琢磨实在浪费功夫，她是得想想换个角度入手。
这厢傅鸿楚兴冲冲地迈进门，四处张望着喊道：“瑾言！”
墨雨听见声响赶忙将傅鸿楚迎进来。
他手里提着一个木笼子，笼子里卧着两团白面儿似的小东西，他见了顾瑾言，往她面前一搁，“瑾言，那日答应你的玉兔儿，送给你。”
顾瑾言楞了一下，见笼子里的果然是双小白兔，一下笑起来，说：“难为你记得。”
她将盘上的酥糖捏起来几块搁到他的手心里，道：“只是我裁了就要回统领府，这东五所实在养不得别的小东西啊。”
傅鸿楚愁起来，思考着两只小兔子的去路。
沉默间，却听墨雨惊喊了一声：“芳乔，芳乔！”
芳乔是负责打扫事宜的，就侯在外间待命。她见了这双小兔子后好像受到极大的惊吓，蜡黄的小脸惨白不说，浑身都冷得颤抖。
墨雨瞧出她的异样，眼见着芳乔疯癫起来，死死揪着自己的头发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口里一直喊着“连翘姑姑”。
顾瑾言眼见不妙，急道：“快传太医！”
几个太监上前才将芳乔按住，把她抬到耳房里。不一会儿太医前来，在芳乔身上施了几针，才见她安静下来。
晚间芳乔惊出了热寒，高烧不止。墨雨守在她的床边。
芳乔烧得迷迷糊糊，眼前一会儿是连翘的样子，一会儿就是墨雨的样子。
连翘姑姑还用手绢裹来小糕点给她，叮嘱她晚间入睡前一定要漱口，否则牙要被虫蛀的。连翘口齿不伶俐，说这些话很费劲，即便如此也都无微不至地叮嘱她。
芳乔梦见这些，眼睛就一直淌泪。
墨雨熬得眼睛通红，看见芳乔连做梦都在哭，自己又束手无策，心头很难过。
她唯恐这么小的丫头就这样死过去，时不时就唤醒她一声；芳乔前几次还是喊她连翘姑姑，后半夜退了烧，也晓得喊一声墨雨瑾言了。
墨雨守了大半宿，直到确认芳乔无事后才伏在床头沉沉睡去。
翌日天不亮，芳乔被渴醒了。她睁开酸涩的眼睛，想去寻水，不料这一动就惊醒了一旁的墨雨。
墨雨一看芳乔起身，惊喜道：“芳乔！你没事了呀？渴不渴？”
墨雨赶忙起身去倒水。
水还是温的，刚好入口，芳乔猛喝了三四碗，才用手背擦了擦嘴，怯怯地将碗递给墨雨。
墨雨一开口就打着呵欠，道：“醒了就好，你这孝子真是命大，一脚进了鬼门关还能回来。主子都说那日是有人借连翘姑姑的尸首吓唬人了，你怎的还怕呢？”
芳乔额上虚汗淋漓，紧紧抓住了棉被，没有说话。
墨雨恐她再记起当日的事，马上改了口，说：“不提了，你没事就好。你不知道你将主子吓得多厉害，专为你遣了那么多次太医，往后就算是念着这份恩，你以后也要好好的，听见了没有？”
芳乔抿紧了唇，眼里蓦地掉下泪来。
她怎不知顾小爵爷待她多好？还有连翘姑姑，从前一直照料她…这样的恩情，她就是做牛做马，都无以为报。
如今连翘姑姑死了，小爵爷一直在努力查清她的死因，还姑姑一个公道。
她却因为惊惧，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这里，逃避着一切。想及此处，芳乔羞愧难当，眼泪掉得更凶。
墨雨看着急了，忙帮她擦泪，问道：“怎的哭起来了？可还是哪里不舒服么？”
芳乔从床上爬下来，跪到墨雨的面前，给她磕了好几个响头：“主子待奴婢恩重如山，连翘姑姑又是奴婢的亲人。奴婢就算是死了，也要帮助殿下找出真凶，以慰姑姑在天之灵。”
墨雨呸了一声：“甚么死不死的？你还年轻，要活得好好的呢。”
芳乔愿意开口，墨雨当然高兴。
等顾瑾言起了身，她忙拉着芳乔一起去拜见。
顾瑾言请她起来，坐在小凳子上回话，又将作早点的芙蓉糕赏给她吃。
芳乔是真喜欢吃这些东西的，说话之前先莽塞了几块进肚。
顾瑾言看着还挺怕她噎着，又端了一盏热茶，小声嘱咐着：“慢些吃。”
芳乔捧着芙蓉糕，看着她手中的茶盏，又想起连翘姑姑来。
这芙蓉糕似乎变成了苦味，芳乔就将余下的几块放回去，就着茶咽了嘴里的，这才回顾瑾言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