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祸福相依
教学楼跟她记忆中的一样，青涩而美好。如果说高中三年有什么是令她难以忘怀的，可能是这白色的墙壁，水泥的台阶和那扇暗红色的木质教室的门。
顾乔站在楼梯口，望着十几层的台阶和生着铁锈的扶手，才感到自己身为一名高中生的真实感。每层台阶代表着一段经历和一次成长，她在这里摔倒过几次？又爬起来几次？四年前她从这里毕业，走完了所有的台阶，今天又要重走一遍。她无法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像巨浪拍打着岩石，你无法知晓岩石的心态一样。
走到转角处时，从上面走下来一个男生，白色的运动球鞋踏着灰色的台阶，一层一层的走下来；走路的声响很轻巧，像是踏在黑白钢琴键上，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情景。
顾乔顺着白色运动球鞋向上看，笔直修长的双腿映入眼帘，灰色的运动裤和白色的短衫搭配，更突显他修长的身材；额头上挂着些许汗珠，浑身上下散发着运动过后的温热气息，漂亮的眼睛目空一切，神情给人一种很狂妄自大的感觉。
顾乔喜欢他的长相，高挺的鼻子，上下唇不薄不厚，她喜欢这种适中的事物。所有适中的事物组合成一个事物时，那这个事物必定是完美无瑕的，所以，可以想象出这个男生的颜值是极高的。这样的人物大概就是每个学校都会存在的校草吧。
顾乔盯着他，适才就觉得他的长相很是熟悉，现在倒是认出他来了—刚才小巷中被包围的人。看他的样子，应该没受什么伤。
她低下头，移开视线不再看他。经过上一世，她本能地想要避开这些人，双脚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
“喂！”
顾乔心中一惊，猛然停下了脚步，双眼来回打量着周围，确认了这里只有她和那个男生时，她转过身看着男生，迟疑地问道：“同学，你是在跟我讲话吗？”
男生双手插兜，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这里除了你跟我还有其他的人吗？”
顾乔觉得他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想了半天却想不出一个所以然。也许人们对美好的事物都会产生共鸣？所以听到一个动听的声音总觉得以前在哪里听过。
她笑着问：“同学，我们认识吗？”
男生盯着她，显然没有回答的兴致，而后转身离开了。
顾乔：“……”
她盯着男生下楼的背影，心想：自己哪里说错话了吗？
顾乔走上二楼，脚步停在高一（10）班的走道前，双手撑着走廊栏杆向下望，就像以前课间十分钟休息时总喜欢趴在栏杆上看天空，跟朋友聊天一样，一股久违的感觉扑面而来。
顾乔很不喜欢高中时的生活，紧张又乏味，她天生骨子里有一种懒洋洋的惰性，不喜欢去积极地争取，凡事喜欢顺其自然，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佛性。可是她现在却无比地怀念高中时的生活，不是因为她已经经历过一次应付起来游刃有余了，而是心态发生了变化。
楼道里遇到的男生已经走远，身影绰绰还依稀可见。她双臂交叠，趴在栏杆上，眼睛盯着男生，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谁呢？这个男生是谁呢？
打开教室的玻璃窗，一股因长期关着窗户而产生的闷闷的味道迎面扑来，许是暑假期间忘记打开窗户了。
教室里的桌椅摆放地很整齐，桌面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用手轻轻一抹，几道明显的痕迹显现出来；黑板上还留着放假之前讨论的数学题，讲台上放着一把大大的木质三角尺，那是数学老师的专用三角尺；黑板的最左边上从上至下写着：期末考试倒计时还剩0天的字样；后面的黑板用彩色粉笔写着一句励志标语：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字体落落大方，很是漂亮，她记得这行字是班里一个男生写的，叫陈…陈行舟……
顾乔本想走进去转一转，但无奈教室门上了锁，只好作罢。
高二年级的教学楼与高一部刚好相对。她记得上一世的时候，班里男生的其中一个乐趣就是课间十分钟挨个趴在走廊的栏杆上，欣赏对面楼层站在走道聊天的学妹，以学长的姿态对他们的后辈做一番评价，内容不外乎长相、身材、成绩。有时候，男生八卦起来要比女生的境界高上不知多少倍。
走出教学楼，路过学校小卖部时，顾乔走进去买了两支雪糕。她喜欢山楂和蓝莓口味的，但这种酸酸甜甜的雪糕往往不怎么解渴，便又买了一瓶冰镇矿泉水。
小卖部的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女人，说起话来有些结巴，据说她的儿子也在这所高中上学。
小卖部老板清算着钱数，“一、一共三块钱。”
不过没有人知道小卖部老板的儿子是谁，或许是担心自己的儿子会因为自己被别人取笑，有意地避开有关儿子的话题。
顾乔付了钱，刚走出小卖部，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把水放进塑料袋，伸手拿出手机，是顾母打来的，大概是有些担心他们的情况。
“喂，妈。”
顾母：“小乔，小黎已经报完到了吗？”
顾乔：“嗯，已经办完了，小黎现在正在宿舍睡觉，明天就要开始军训了。”
顾母：“那就行。小乔，你也别太晚回家，我和你爸现在正在你奶奶家，晚饭前能赶回去。你奶奶让我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做好晚上给你带回去。”
顾乔和顾黎除了过年时，几乎不怎么回老家，所以她对顾奶奶的印象并不是太深，只记得每次她和小黎去时，顾奶奶总是会做满满的一桌子菜，每道菜都很好吃，尤其是糖醋排骨。
“妈，我想吃奶奶做的糖醋排骨。”
顾母应了一声，又嘱咐了她几句才挂了电话。
顾乔撕开雪糕的包装袋，咬了一口红色的雪肉，酸酸甜甜的冰凉触感在舌尖逐渐蔓延开来，把酷暑带来的热意驱散了大半。
走了几步，迎面走来一位微胖的男人，下身穿着西服裤和黑色的皮鞋，上身穿着白色的衬衫。裤子有些紧，肚腩显露地很是唐突，与男人笔直的身板格格不入；男人走起路来也颇有气势，步里步间给人一种井然有序和庄严肃穆，这就是当兵的好处，即使你退伍多年，在部队时的习惯却不会随之退役，仍旧会伴随你多年。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谁知偏偏在这个时候遇见了自己的班主任李显刚，想转身换一条路线都为时已晚了，她下意识地压低了帽檐儿，希望能就此蒙混过去。
但天不随人愿，李显刚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当兵的眼神儿都是极好的。“顾乔？”
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也不好再继续装作没看到，于是毕恭毕敬地鞠躬道：“老师好。”
李显刚上下打量着她的穿着，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在他的印象中顾乔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学生，平时的话不多，做事确实挺认真的，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顾乔，现在不是放假吗？你怎么在学校？”
顾乔：“哦，老师，我来送弟弟报到，他是我们学校今年的新生。”
李显刚点点头：“嗯。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叫顾黎。”
李显刚：“哦，我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好像是以全市第二名的成绩考进来的吧？”
顾乔有些惊讶，其实她是不知道顾黎的成绩这么好的。每次问他考得怎么样时，小黎也总是回答：“还行吧。”要不然就是“就那样吧。”
她见李显刚一直盯着她，有些心虚，“老师，你吃雪糕吗？我买了两块。”说着从塑料袋里拿出了那块蓝莓味的雪糕。
李显刚摆摆手，“我这种上了年纪的人，酸酸甜甜的口味受不了，你自己留着吃吧。顾乔，虽然现在是暑假期间，我管不了你的衣服穿着，但只要踏进这所学校，你就是一名学生，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模样，不要总穿些奇装异服。还有跟老师说话时不要带着帽子，这样会显得很不礼貌。”
顾乔无奈地点点头，伸手摘掉了帽子。她也不是故意要穿成这样的，只是潜意识里仍觉得自己是一名已经毕业了的大学生。
“我知道了，老师。”
李显刚也没再多说什么，现在毕竟还处于暑假期间，学生的衣着穿戴他管不了，但身为老师就要对自己的学生负责，提醒他们是必要的。“顾乔，虽然现在天气很热，但也别吃太多雪糕，对肠胃不好。虽然你现在还年轻，感觉不到什么，但大多数的病根都是从年轻时留下的。”
顾乔依旧乖巧地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李显刚：“心静自然凉。你没什么事儿也别再外面待太久，赶紧回家去吧，别让父母担心。”
她点点头，“嗯，老师再见。”迈着步子离开了。
心静自然凉，高中时最常听到的一句话，现在又听到了。
她现在是一名即将升入高二的高中生，还没开学就给老师留下了一个不好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