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撕破脸（二）

    苏金花被臊得一下捂着脸哭着跑出去，赵金秀一个劲的哭。她身子骨确实有些弱，主要是怀两个孩子时都没歇过落下的病根，王幺妹说农村人哪里那么娇气，孝生在田间地头的是经常事。其实她也没弱到风吹倒程度，主要还是既然大哥俩口子回来了，大嫂那么能干，干嘛不让大嫂多做点，谁还不想多歇会啊。

    苏建刚有点傻眼，有些话他一个大老爷们听着真不合适，没想到苏楠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你说一家人有点什么也应该都兜着点啊，哪里有这样皮不是皮脸不是脸直接给撕开的。苏楠这丫头毒啊，真是歪心烂肺的——王幺妹拍着大腿：“老大你给我撕了这丫头的嘴，这丫头片子敢这样糟践人，你今天给我撕了她。”

    “谁敢碰我女儿一下，今天我就拼了。”姚恒芝眼睛都红了。

    苏建国见他大哥扇了那一巴掌心里有底，知道他大哥不会让个娘们骑脖子，就恶狠狠的上前、手指头快点到姚恒芝脸上了：“你生个什么玩意敢这样说话、你不教训她我教训。这臭玩意儿，我今天把话说这里了我非得下她一层皮。”

    姚恒芝“呸”的一口痰吐到苏建国脸上，战火重新又点燃。除了赵金秀带着苏小宝跑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所有人都打成一团，苏楠也尖叫着踹着任何靠近她妈妈的人，动静大得邻居都过来了。

    王幺妹披头散发坐在院子里，把脸上的血痕给每个人看，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看见了吧，这是老大家打的。动手打老人了啊——不孝啊——天打雷劈啊——”

    她的棉衣撕开了一道口子，棉花飞了出来，崩掉了好几个扣子，样子的确很凄惨。左邻右舍嫂子大妈们就一声高过一声的声讨苏楠妈：“建刚媳妇你这不对啊，你婆婆有什么错你也不能动手啊”“苏老大家的你出来、有你这样的媳妇吗，抓破婆婆脸，你爹妈怎么养出你这样的丫头来，虐待老人啊”“到单位告你状去，看你还有什么可狂的，仗着自己是城里人就欺负婆婆，像话吗”。

    就明二奶奶一个人进了屋子，“建刚媳妇，你还好吧。”明二奶奶和王幺妹家院子挨着院子，她最清楚王幺妹是什么人，姚恒芝又是什么样的人。就说她一只芦花鸡跑到王幺妹家，硬是不承认，这年头谁家煮个荤腥味道遮得住啊，闻着鸡肉香飘出来王幺妹还嘴硬，说是自家买的、她有钱、她老大从城里捎了钱来叫她买点好的补身子。明奶奶都气笑了，苏小宝就站在边上玩着芦花鸡的羽毛呢，这青天白日的就说瞎话。

    小西屋里姚恒芝在收拾东西，她一抬头把明奶奶吓一跳：“哎呦这是怎么弄的。”

    姚恒芝带着苏楠出来，一院子叨叨的妇女都闭嘴了，王幺妹样子是惨，可姚恒芝更惨。她半张脸肿得老高，完全变了形，嘴唇肿得都张不开，紫黑紫黑的，一只眼眶乌青，这是看得见的，看不见的还不知道哪里青红紫绿呢；再看看小的，也是五六开花的。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这下难免又偏向姚恒芝母女了。“哎呀呀这可是下了狠手啊，哪里有这样打媳妇的”“是啊打人犯法，这还过年呢，有啥事情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怎么还对孩子动手了呢，这可不行啊，有错也不能打人啊”

    苏楠跟着妈妈往外走，王幺妹还在叫唤：“老大家的你还有理了，你走啊你走了你就不要再回来！我苏家供不起你这打老人的媳妇。”

    苏楠走到院子门口，深深吸口气，站左对着看热闹的妇女天团大声说：“我奶奶不让我吃饭、我叔叔就打我，我妈为了保护我被我爸和我叔叔一起打成这样的。”

    这一句话可像冷水掉进油锅，妇女们激动了：小叔子打嫂子？还有这内幕。

    王幺妹跳起来，群众自发把她隔离开来，护送着姚恒芝两母女到了明二奶奶家。好心的也罢、看热闹的也罢，烧水的烧水，递帕子的递帕子，帮搽药的搽药，一边帮娘俩收拾一边毫不掩饰的催着问“你们家倒是是怎么回事啊打成这样。”

    苏楠深知群众的力量，前世她要不是单位热心的几个大姐们帮着把柳红骂了几顿结实的，李志国和柳红可能早就登堂入室了。于是她来者不拒，详详细细把她奶奶和二叔一家怎么欺负人的都说了出来，并且适当的进行了艺术加工，说了很多群众爱听的细节。

    比如她爸爸妈妈一个月能开多少工资，这工资有多少是给了她二叔的；比如苏小宝和苏金花是怎么推她下河的，比如她二叔结婚她奶奶是跑到她家、自己撬开了她妈的抽屉把她妈的金戒指给拿回来做聘礼；又比如她二叔这些年从来不给她压岁钱，可苏金花和苏小宝却每年伸手伸得妥妥的。

    苏小宝的脏和馋邻居都是有目共睹的，可苏金花一个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平日里也收拾得挺俊俏的，没想到私下里这么邋遢。妇女天团们听得一阵又一阵惊叹，一边评论着一边心满意足的离开。

    这一天明二奶奶家可以说川流不息，冬天农活都歇了，生活未免太枯燥，谁都想看热闹。还有不在第一现场的人慕名前来，特意煮了几个鸡蛋，到了明二奶奶家掏出鸡蛋往苏楠手里塞：“瞧这可怜的孩子，这还是亲爹呢，怎么这么狠心呐，丫头接着啊，好好补一补。对了，你爸怎么打你的?你叔又是怎么打你妈的？给嫂子仔细说说，嫂子好给你们评评理。”

    苏楠于是：“我叔拿拳头砸我妈脑袋——”

    “楠楠啊，你这孩子”明二奶奶叹口气，也没再多说，这下王幺妹和苏建国丢脸丢大发了，够给人嚼多少舌根了。她不知道苏楠是不是故意的，可就算是故意的又怎样，看孩子和孩子的妈这鼻青眼肿的，还不许孩子心里有恨了。

    两个壮年男子汉动手，姚恒芝还能讨得什么好，头发被薅掉了一大把，头皮都看得见了，还带血呢；后槽牙被打松了，脸上肿得嘴都张不开，只呜呜着比划着。

    苏楠握住妈妈的手：“妈妈你别急，我知道，我明白你想干什么，你别急。我们请明叔叔帮忙找车，我们回外公家去。”说着眼泪掉下来，苏楠顺着妈妈身体滑到地上，就给妈妈跪下了。

    “妈妈对不起”苏楠抱着妈妈的腿。今天这事的确是自己搅合起来的，而且也是自己煽风点火挑着弄大的，她想的是挑破这个脓疮，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好让自己、也让妈妈下决心。没想到的一点是让妈妈受了这么大的皮肉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