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打架了
汐里在决定减少对父母的依赖，并单方面将赤司作为她新的支柱后，有了点戒断反应。
她的脾气暴躁了一些，很容易不耐烦，但她表现得不明显，或者说如果不相当仔细地观察，根本发现不了她哪里有变化。
最先发现的就是几乎与她朝夕相处的赤司，然后是细心的诗织，最后是征臣。
一般情况来说，征臣不会发现也不会在意她的一点小变化，当然非一般情况，就不好说了，比如……
——她在幼儿园跟人打架了。
征臣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这个冷硬的赤司家现任家主，愣了几秒钟。
赤司？汐里？打架？
他从来没想过，赤司这两个字会跟打架扯上关系。
他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自去处理了一下，看到了跟汐里打架的双胞胎，汐里还知道打人不打脸，把那俩孝儿揍得身上伤痕累累，脸上愣是一点事都没有。
她一个女孩儿以一己之力揍了两个男孩儿一顿，在打架方面赤司也要胜利，做得不错。
不错个鬼。
征臣看着汐里有些发愁，虽然她现在姓赤司，但也不是真的是他家孩子，而他家孩子别说跟人打架，连争执都没有过，往上追溯，他也是从小受着精英教育，情绪内敛，从没有冲动过。因此，他竟然一时想不到该怎么教育汐里。
他先给宫靖川联系讲了这件事，这个好友也是损友乐呵呵笑了半天，然后悠悠叹了口气，让他自己解决。
于是他决定先跟汐里谈谈，问清事情经过。
汐里相当乖顺，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娴静文雅，哪像是个会打架的。但征臣从来不敢小看她，征十郎的课程哪怕是大人都很难承受，但她不仅用最快的时间跟上了，还游刃有余，光从这点看，她就不会是个普通的小女孩儿。
“征臣叔叔，对不起。”汐里一坐下没等征臣开口，就开始道歉，她的脸上带着愧疚、后悔和恐惧，“我会向他们道歉的。”
征臣沉默了几秒，然后干巴巴地开口：“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好了，你被冠以赤司之名，在外务必要谨言慎行。”
他挥挥手让汐里离开，看着她的背影很是无奈，她会听话吗？
她当然不会。
汐里一出门收了脸上的表情，等在外面的赤司见证了她变脸的全过程。他对此没有任何的惊讶，相处这么久，最了解她的人也就是他了。
“征征征征征！”汐里直接一步跳到他身边，“结束了！”
“父亲没有说什么吗？”赤司见她这么开心的样子，料想没有她没有受到责备，稍微放心下来。
如果说汐里跟人打架这件事警戒为三级，那么汐里被征臣叫走这件事警戒达到最高级十级。（跟汐里一起打球是七级。）
赤司心中的征臣严苛且不近人情，每次出现都会将他推到更辛苦的境地。赤司家的家风又十分传统，汐里与人打架在那些老古董们眼中，是让赤司蒙羞的行为，因此，在汐里被父亲叫走后，赤司心里有种紧张的情绪。
会被责骂吗？会被禁足吗？会被惩罚吗？
现在看来，似乎什么都没有……
“明天常陆院他们原谅我就好啦。”汐里说得异常轻松。
常陆院家那对性格奇怪的双胞胎吗……汐里说出的话就能做到，赤司对这点从不怀疑，但他对一件事很在意。
“汐里，你为什么要主动招惹他们？”
没错，招惹，以他人来看，这次打架事件，双胞胎的过错比较多，但他见过几次汐里与他们的相处方式，稍微思考一下就能得出一个结果：是汐里先去招惹得他们。
此时的赤司远没有达到以后不动声色的地步，而对象又是可以敞开心扉的汐里，所以他不带什么情绪地单纯地将好奇问出口。
“唉……”汐里有些懊恼，“你发现了啊。”
赤司和汐里所在的贵族私立幼儿园，里面的孩子非富即贵，于是汐里在这里见到了这辈子最熊的一群孩子们。
公主病、王子病、自大狂、暴脾气……简直可以称作展示富贵人家孩子缺点的博物馆。
人生来是不平等的，在这样的幼儿园里，已然分成了三六九等，精英、商人、政客……以及财阀，他们的姓氏已为他们定下了位置。
当然，孩子们尚且没有大人们的弯弯道道，但也隐约知道了哪些人不能得罪。
汐里在这里就是不能得罪的那一拨，因为她姓赤司。
她跟赤司不在同一班，班上也是有少数几个小天使性格的可爱孩子，但更多的是水果不切成花朵形状就能干嚎一中午的公主布者、所有事都要第一个做不然就生气的王子布者……汐里心很累。
她累得时候就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比如逗弄班上某对知名小恶魔双胞胎。
常陆院光和常陆院馨。
他们的悲惨命运起始于捉弄了第一天转学过来的汐里，而后又嘲笑了处在戒断反应中的汐里。
“我是常陆院光。”
“我是常陆院馨。”
两个长相打扮如出一辙的可爱男孩子，旋转交换转圈交换……然后停住，露出一模一样的笑容，看向汐里。
“那么，你能分清，我们谁是光，谁是馨吗？”
哈？这是入学测验？
汐里抬头仔细看了看他们，左边是光，右边是馨，但是……“我为什么非要分清你们？”
她这一句话捅娄子了，下午就在她的桌子上看到了蠕动着的毛毛虫。
汐里用纸包着虫，差点问遍全班，这是谁的虫？成功惹哭了一半的女孩子和一半的男孩子，最后有位勇士过来告诉她，是常陆院兄弟的，并帮她把虫拿到很远的地方放生。
那位勇士，叫做圣川真斗，成为了她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朋友，也成为了常陆院兄弟的第二个特殊关照对象。
汐里观察了两天就发现了他们的弱点，很简单，只要能分清他们就好了。
渴望着别人能分清他们两人，但又渴望别人不要分清他们。这对双胞胎别扭又不坦诚，汐里本来在他们被她放的蚕宝宝吓到后，就打算和他们和好了。
但是他们俩，千不该万不该！把她的橙汁换成胡萝卜汁！
于是三个人僵持到了现在，而在前一段她心情非常不好的时候，兄弟俩撞到了她的枪口上。
“喂，汐里，听说你以前不姓赤司，是因为爸爸妈妈不要你了吗？”光和馨刚拿到调查结果，就兴冲冲地过来嘲讽她。
如果他们在之前这样说，汐里完全不会当回事，但偏偏是在凛出生、爸爸拒绝让她回去之后……汐里整个人出离愤怒了。
她决定报复两兄弟，其实也非常简单，只要对着馨叫馨，对着光也叫馨就行了。
汐里开始以超出寻常数倍的频率找双胞胎玩，无论见到谁，都叫他馨，兄弟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只跟被她叫做“馨”的光说话，这样一来，原本脾气就比较冲动的光更冲动了，而性格稍微冷静的馨也因为一直被认错而烦躁。
看透她所作的一切的还有圣川真斗，他是个冷静又善良的孩子，虽然自己也被常陆院兄弟恶作剧过，但对他们一直保持着同理心，试图阻止过汐里，并没有成功。
“我做得过分吗？”汐里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问赤司。
“他们戳到你的痛点，你反之去戳他们的痛点，这种平等的做法并不过分呢。”赤司慢条斯理地说，随之语气变得严肃，“但是，如果你打算那样去道歉的话，就有点过了，汐里。”
汐里愣住了。
她发了一会儿呆，怔怔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对不起……”
一旦开口，仿佛泄了闸的洪水，滔滔而下，汐里开始不住地颤抖，她低下头，讷讷出声：“阿征，对不起。”
她发现自己错了，彻底错了。
她一直在沾沾自喜于能轻易看穿别人的弱点，但别人也能看穿她。圣川真斗看穿了，赤司也看穿了。
她原本打算的道歉是告诉他们她早就能分清他们了，她一直在耍他们，这就相当于，把常陆院的坚持、一直以来的挣扎包括自尊践踏在脚下。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么过分的人了？
汐里为认识到这一事实而无比的痛苦，她没有哭泣的欲望，只是身体在不住地颤抖。
而后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环住了。
赤司上前抱住了她，他还是个孩子，并不高大，但也足以支撑住一个人了，他学着过去妈妈的样子，轻轻抚着她的背，“汐里，我答应过你我会一直等着你。”
她在这温暖的怀抱中，慢慢停止了颤抖，“我会……认真……道歉的，还要向真斗……谢谢你，阿征。”
赤司走到花房，看到母亲果然在那里，莳弄着一簇深蓝色的风信子。
“汐里现在怎么样了？”诗织停住手下的动作，微微转脸看向赤司。
“啊，稍微聊了一下，已经没有在钻牛角尖了。”赤司轻轻呼了一口气，“母亲，我想帮帮她。”
“看到你们这样，我很开心，小征。”诗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是宫靖川的电话号码，“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可以。”
赤司拿着纸条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没有立刻拨出，而是拿起桌子上的相框，看了一眼，是诗织、汐里和他的合照。
一年前她刚来的时候，他还不喜欢她，总是粘着自己的母亲，也不怕自己的父亲，胆大包天，拥有他所没有的活力和横冲直撞的气势。
后来是怎么改变对她的看法呢？
汐里的感染力，或者说传染力极强，和她在一起，赤司做了许多之前不敢做的事，少了两门课、多了自由时间、喜欢上篮球……他原本一成不变又沉重的生活突然多了一种色彩。
但汐里也比他想象中的更脆弱，需要人保护……
赤司拨通了电话，“宫伯父您好，我是赤司征十郎，我有一些事想跟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