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据比之尸（二）
夕阳的照射之下，弥散在树林中的瘴气呈现出若隐若现、诡异的血色。也许是心理作用，此时此刻，梅久春觉得贯穿于体内的那种无力感更加强烈了，双眼也特别的疼痛，难以视物。迷失在这片诡异的树林中，早就丧失了对时间、空间的认知，军士们累得连喘气都觉得费劲，只有战马不耐烦的嘶鸣声还提醒着大家不能倒下、要尽快走出去。
梅久春以剑杵地、靠在一颗大树上，有气无力地问：“有没有……有没有损失人马？”
“回将军，现在没法儿清点人马。睁睁眼都费劲呀。”副将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艰难地回禀到。
梅久春心里暗暗叫苦，难不成我的三万大军还没正式开战，就要葬送于斯吗？
“传令下去，全军就地休息。让我好好琢磨琢磨该怎么办……”
回应之声稀稀拉拉，从四面八方传来。他强忍疼痛睁开双眼四处看去，炽凤营橙黄色的号坎密咂连天，梅久春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看来这毒药的作用是让人四肢乏力、双目刺痛。估计是南风国的人为了拖延我方的支援、分散我西林军力部署的计策。”想明白这一点以后，梅久春冷静了不少。虽然瘴气不会致命，但若再拖延、还是走不出去，后果就不堪设想了。突然，他想到，老师曾经说过，像这种毒气，如果能切断源头，然后将中毒之人浸泡在冷水之中，不消片刻便能清醒。可是，此刻连树林都走不出去，又到哪里去找水源呢？
就在梅久春一筹莫展之际，一声鹰唳破空而出。梅久春艰难地扬起脖颈，只见一只白隼在他的头顶盘旋数圈、一个俯冲停在了他的膝盖上。梅久春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瞧，他认了出来，这是小王爷华玉衡的猎隼“俏羽”。俏羽歪着脑袋看看他，又抬了抬右爪。梅久春这才注意到绑在它腿上的金属小管。
他费了半天劲、哆嗦着双手取下来一看，里面装着一小截儿绢布。上面写着“跟随俏羽出林—丰”。梅久春看着这个“丰”字，差点儿没哭出声儿来。
俏羽抖抖羽翮、一声厉鸣跃然空中。
梅久春一把扯下腰间的水袋，将里面剩的水一股脑儿地浇在脑袋上，这一来他觉得清醒了一些，顺手从地上抄起一面炽凤营的军旗，奋力挥了两挥：“全军！起！随我来！”
虽然大家都中毒不浅，但炽凤营毕竟是一支纪律严明的队伍，纷纷咬着牙站起来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大将军。
就这样，在俏羽的带领下，三万大军竟然走出了漫溢瘴气的死亡树林。
树林外等候炽凤营的非是旁人，正是神木侯丰洪勋、小王爷华玉衡，以及随行的千余名士兵。
梅久春踉踉跄跄来至二人面前，刚要说话，突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神木侯急忙命人按照自己事先交代的方法，救治炽凤营众人。
丰洪勋带来的医疗小分队，燃起一个又一个的小铜炉，里面燃烧的是白檀、没药、苏合香，香气骤起，可有效地祛除众人体内的邪毒。
华玉衡看着伤者渐渐醒转，不由得称赞神木侯：“亏得侯爷意识到梅将军一队可能着了阻滞、当机立断出来寻找，否则西林将白白折损三万大军。”
“王爷谬赞了。天色已经暗了，咱们速速回城才是。”
一声令下，将士们相互搀扶着，终于回到隘口。
大将军王一见神木侯接回了炽凤营三万人马，心中所想十分复杂。但是他面上关切，命人好生安置伤者，尤其是梅久春。
就在隘口之内忙乱不堪之际，哨卫神色慌张地来报：“报大将军王，南风国有敌来犯！光是据比之尸，目测就有千余个。”
听罢哨卫此言，只见苍樱卫和树璃卫的将官们俱都面色铁灰、畏首畏尾。另一边，神木军的众将个个摩拳擦掌、血贯瞳仁。
丰洪勋跪拜请令：“大将军王，本侯请命前去应战。”
大将军王踌躇片刻，一拍帅案：“也罢。侯爷，一旦情况不妙，切记不可恋战。”
“遵令！”丰洪勋接过令箭，一甩大氅，带着自己的将官就往外走。一边走，他一边对得力的一位副将耳语道，“都准备好了吗？”
“都按侯爷的吩咐准备好了。”
丰洪勋点点头，跨马来到城外。
眼前的情景震彻人心，并且诡异非常。
南风国的士兵身穿黑色铠甲，手持鬼面盾牌和三叉长戟。为首的大将头戴血红色大黑天面具，身背九环鬼头双刀。在他身前有二百个身穿灰色短靠、武士模样的人，手擒铁链，铁链拴着的正是据比之尸。
乍一看去宛如鬼王自丰都来游兴阳间，黑夜中煞是可怖。
神木军众人正自惊诧之际，对面的大将扯着嗓子喝到：“哈哈哈，原来是神木侯丰洪勋。来的正好，我早就想找你报当日之辱！”
“我当是谁，原来是鬼都督水流长。当年说好了只是比武助兴，不想你这心胸狭窄之辈，竟然怀恨在心。今日两国相争，本侯断不再手下留情。”
“哼，丰洪勋，如今爷家养着胜古庄毒圣的据比之尸，怎会怕你？今天就让你和你的建木神剑一并折在我鬼都督的面前！小的们，给我收起锁链！”
水流长话音刚落，拿二百武士一抖手中的锁链，一千具身着黑衣的据比之尸，以极快的速度扭动着身体扑向神木军的阵营。
只见这据比之尸没有手臂，断了脖颈的脑袋耷拉在胸前，一双圆眼竟然没有眼睑，细瞧之下直叫人又害怕又恶心。
这群怪物嘴里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挡在大军前面的三层橡木盾阵。据比之尸看来毫无知觉，硬生生撞在盾牌上也不知退怯，如同潮涌一般一波紧接一波的冲击神木军的防线。
丰佩玉原本站在盾阵之后等待时机，突然，她发现西面的防线已经快要被冲溃，拍马前去支援。正当她挥舞银枪挑落几个怪物之时，不知从哪里蹿出一具据比之尸，跳起来对准她的双眼，噗的一下，吐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丰佩玉惨叫一声、跌落战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