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门当户对(一)
连日来一次次地失望,除了让老夫人倍感烦躁外,更是有一些伤心。
起初看到儿子在信中写道要再娶一房,她只是有些惊讶。丰洪勋娶妻、纳妾是紧挨着的,此后的二十多年里,除了治军、习武,似乎再无这类心思。眼看着都要当祖父了,萌生出这个决定,当娘的也有些没想到。但是转念一想,男人嘛,哪个不是风流胚子?更何况,呼延梦蝶门第虽然高贵,但却是个一本正经、不解风情的主儿;而那个薛姨娘麻雀飞上枝头,始终难脱穷酸。估计儿子戎马争战、经年里刀头舔血,甚是辛苦,想找个更加贴己的人伺候陪伴。儿子高兴顺心,不就是当娘的人最大的心愿吗,故而老夫人并不打算反对。细想之下,她更多的是好奇那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打动丰洪勋。信中只是简单地介绍说是北岩国的人,其他讯息全无。丰老夫人决定叫来嫡长孙问个清楚。
隔天的早上,丰苌天将重伤未愈的堂妹丰佩玉从大军中先接回了府中。丰佩玉的父亲是丰洪勋的堂弟,早年间战死疆场,将女儿和妻子托付给了丰洪勋。毕竟自己的父亲与堂弟的父亲是亲兄弟,丰洪勋一家将丰佩玉视若己出,老夫人疼她的程度也仅次于自己的亲孙女静歌。一听佩玉在沙场上的遭遇,老夫人和静歌俱都心如刀绞,一早就在别院翡翠小筑等她回来。
丰佩玉自打被据比之尸所伤,虽有紫玉公子和风雨术士运功疗伤,但是服下解药不够及时,时至今日仍需静卧休养。一见祖母和妹妹,战场上飒爽干练的女将军,小女孩儿的姿态全都展露无遗了,祖孙三人相拥而泣。丰老夫人更是不住地数落儿子和长孙,没把她的心肝儿照顾好。丰苌天垂手站立、恭敬地听着。安慰了佩玉一番后,老夫人留她们小姐妹在一起说悄悄话。独自向长孙打听秋白雁的事情。
丰苌天没有隐瞒,将与玄狐锦相遇的前前后后讲述了一番。他本就看不起这些江湖草莽,于是特地强调这个父亲将要迎娶回来的新娘,与风雨术士不同,乃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女杀手。临了还劝祖母最好是阻止父亲的荒唐举动,以免将来家宅不宁。
丰老夫人一听,儿子要娶的竟然是个行走江湖、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好一似冷水浇头,瞬间对儿子大感失望与愤怒。气得她老人家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丰佩玉在里间屋听到了兄长的讲述。她提高了嗓音对祖母说道:“祖母,您不可信天哥哥的一面之辞。后来他并未与我们一同出征,哪里知道白雁姑娘奋不顾身搭救我、神木军和伯父的过往呢。”于是她又把后来的事情讲述了一番。
老夫人哪里听得进去,一心为“女杀手”三字所恼,心中只是盘算着如何阻止婚事。她不等孙儿们多言,决定回去找儿媳妇好好商量商量。
丰苌天跟了出去,想知道祖母下一步作何打算,他好从旁出力。静歌却留了下来。与祖母截然相反,她被堂姐所讲之事深深地吸引了。借着陪伴之机,打算让姐姐好好讲讲这个从来没听过的玄狐锦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正堂屋的路上,丰苌天看着一脸严肃的祖母,心说,自小到大,一旦府中遇到大事难事,祖母就是这种表情。他是个很恭谨孝顺的孩子,不禁后悔适才在堂妹屋中的一番话只顾自己痛快,却让祖母偌大年纪如此的忧心仲仲。他卖乖地搀扶祖母回到屋里,亲自给斟茶备点心。老夫人看着忙前忙后的长孙,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天儿,我适才听佩玉讲道,你父亲的老师,风雨术士也曾在军中助战。却不知,他人现在何处?”
“回祖母的话。我早上在兵营与父亲请安时,听父亲说,风雨术士他老人家自凉县出发、往别处去了。如今人在何处,不得而知。”
老夫人闻言,沉吟片刻,又说道:“你可有办法联系到他?”
“秋桐书院有人能联系到道长。孙儿愿为祖母前去一试。”
“如此甚好。该怎么说,不用我交代。希望能请道长速来侯府。”
丰苌天满口应承,马不停蹄地赶往秋桐书院。谁知这一次,他与风雨术士又走到两叉去了。丰苌天不到正午时分出的府,风雨术士云飞在傍晚时分竟自己来到神木侯府求见丰老夫人。
风雨术士是在去往胜古庄的半路得知的消息。宗布蝠王坐镇胜古庄,他不敢大模大样地径直去拜会。计划着在周边探听探听蝠王是否得手。哪知竟暗中窥到魈夜叉前去给秋白雁置办新婚“贺礼”。风雨术士吃惊不小,暗暗责怪学生好不荒唐。于是折返繁花城,希望凭着师严阻止这门婚事。
到了府中面见丰老夫人之后,他才知道老太太盼他如旱林盼雨一般。两人商议一番,风雨术士拍着胸脯就去缘来客栈当说客了。让丰老夫人倍感失望的是,眼巴巴地等了一宿,云飞道长都未曾功成而返。她哪里知道,风雨术士被六面狐掌震于街不说,还警告他不要在婚礼上出现,早就灰溜溜地离开了繁花城。
伴着失望的心情,几乎是一夜未睡的丰老夫人,见到儿子时的恼怒可想而知。不等丰洪勋开口请安,便大喝一声,让儿子跪在面前听训。
梦蝶夫人一见婆母这番阵势,她知道风雨术士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心中也难免失望。
丰老夫人训完儿子不知检点之后,又看向一言不发的儿媳妇。她不禁冷哼一声,满是讥讽揶揄地说道:“只是素日里妇德严整、恭谨克己又有何用?丈夫如今要娶江湖女子进门,不如古之苏惠劝夫也就罢了,怎么还能这般气定神闲、妆扮奕奕地来我这里请安呢?前日里不是还在为静歌的婚事忐忑吗?如若真有个女杀手到侯府做了主子,还会有华族子弟肯娶静歌吗?我可怜的孙女,怎就遇着你们这般的父母呀?”
“祖母,静歌无妨。您先别生气,长兄请到了贵客来至府中。父亲大人,也该出来迎迓呢。”说话的正是侯府的嫡女静歌,她身后一前一后跟着两名年轻的男子。
屋里的众人一看,来者竟是当今皇上的幺子,小王爷华玉衡。